苏眠瞅着面前的外祖父,与自己上次见到并无两样,却肉眼可见地沧桑了许多。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白头发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脸上满是皱纹,暗红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开来。

苏眠瞧见了不免一阵心酸,她连忙扯住了顾忠稀疏的胡须,叉着腰凶道,“外公真是不让眠眠省心,听说前几日还不吃不喝。”

顾府里顾忠就是威严的存在,从没人敢忤逆他。如今苏眠扯着他的胡须,顾忠半分也不恼,反而咧着一张大嘴,任由苏眠训斥着。

“眠眠,外祖父知道错啦。这不,给你买了东街最爱吃的冰糖葫芦。”顾忠为了哄苏眠开心,连忙从身后掏出了她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苏眠望着面前的人间美味,口水恨不得流下三千尺。往日在苏府的时候,她小小的身躯只能背着柴火路过那些个小摊贩。通红的山楂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离近了还能嗅到山楂的香甜味,叫人垂涎欲滴。

苏眠假装自己不为所动,实际眼珠子早就盯在了冰糖葫芦上,随着她左右摇摆着。环抱起了手臂,“外祖父,你以为这样眠眠就会原谅你嘛?”话音刚落,咕嘟响起了口水声。

顾清早就手捧腹笑作了一团,他眼瞅着苏眠这种小馋猫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顾忠眼中露出了一抹喜色,面上却还是有些为难,“看来眠眠不甚喜欢这冰糖葫芦,外祖父只能带着去给玉柔吃了。”说罢,双手一背,转身就准备回府去了。

苏眠鼓起了腮帮子,到手的美味岂能拱手让人。于是连忙一个袋鼠跳跳到了顾忠身上,抢过了冰糖葫芦,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说话间,顾忠已经将她带到了大堂。顾府和从前一般没什么变化,门前的海棠花开的娇艳了几分,杨柳也抽出了新的枝丫,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

“眠眠,祖父这就带你去见曾祖母。”顾忠抱着苏眠穿过了一条东西向的弄堂,南边是几间小小的院子,开满了一树的桃花,倒是分外有诗意。外祖父告诉她,这是三姨奶奶的院子。

她平日喜静,只爱裁剪花草,院子里收拾地一尘不染,便是半片落叶都不曾有,可见平日的干净整洁。

又接着向东转弯,路过了一间红色大院落,扑面而来的脂粉气息,与门口众位丫鬟的嬉笑打闹声融合在了一起。苏眠嘟着嘴,不用说这一定是二姨奶奶所住之庭院,与苏净毫无半分关系。

紧接着,苏眠来到了一间古香古色的厢房,庭院中绿树成荫,门口的参天大树挡住了晌午的烈日。

现在太阳穿透云层,透出了一丝微凉。庭院中却满是凉爽之意,还夹带着隐隐的药香味。

往日,苏眠只在自己的三亩之地呆着,倒是不知后院竟是这般光景,当真让她开了眼界,怕是单单逛上一趟顾府,也得花费了大半日去。

曾祖母的院子里外围满了大夫,也有刚刚从宫中赶过来的御医,大家围坐在小石板凳前,讨论着用药事宜。

“劳烦各位夜不能寐在这守着老母,顾忠在这里先行谢过了。”顾忠拱手行了个礼,向着诸位行了个礼。

大家一时惶恐,连忙拱手回礼,嘴上道,“将军这是哪里的话,为长公主诊治,是我们的荣幸。”

“阿母病来如山倒,饶是我都猝不及防。不知,各位可有看出些什么端倪?”顾忠疑惑问道。

近来因为种种事宜,顾忠又颓废了些时日。一时没顾得上阿母,谁知她竟突然病倒了。短短几日,顾府便发生了这许多事,当真叫他愁白了头啊。

“长公主心力交瘁,再加上经血不通畅,所以胸口发闷,想来开个活血化瘀的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太医们挠了挠头,也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

只是觉得长公主体内有两股邪气在互相冲撞着,以至于心悸堵塞,一时接不上气。至于这股邪气的来源,他们经过一夜的讨论,却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苏眠见他们讨论了一夜,却是一字未提曾祖母身上之毒,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几分。

“如今长公主发着高烧,想来却了身上邪火便也就无事了。”太医摸着自己的胡须,深沉道。

屋子里有丫鬟端着凉水,手拿着白毛巾不断进进出出,脸色十分匆忙。

苏眠心中疑惑,追问道,“那太医们可知多久烧能退去?”

苏眠只怕曾祖母上了年纪,身子骨受不住。而太医们又含糊其辞,似乎并无几分把握。

“这...”太医们互相对望了几眼,却是回答不上来。

苏眠顿觉他们不靠谱,拿病人的性命当做玩笑,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好了,眠眠。你且随我进去看看曾祖母吧。”顾景桓安抚地拍了拍苏眠的肩膀,宽慰道。

太医院这般庸才,他是见惯了的,只除了倚老卖老,卖弄自己的学识,难登大雅之堂。

苏眠被顾景桓牵着,忐忑不安地进了曾祖母的屋子。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药味熏得苏眠睁不开眼,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从前她时常跟在母亲身后,上山采药,也未见过这样浓烈的草药,倒像是混进了香料一般。

“舅舅,为何会有这么浓烈的香味?”苏眠捂住了鼻子,似乎极为不适。

顾景桓也觉得这股香气来的颇为怪异,但他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刚想开口道。

却见着萧怜盈盈一笑,从院子里赶了过来,眼底带着肉眼可见的淤青,想来昨晚定是没有睡好。

“三姨娘,昨夜您守在祖母面前衣不解带,真是辛苦了。”顾景桓打心底喜爱这位三姨娘,瞧见了她眉间都带了几分喜色,立马迎了上去。

“我只是尽分内之事罢了,你们从宫中赶过来,想必都累坏了吧。”萧怜连忙令丫鬟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给他们去寒。

“哎呀,你是怎么干事的?”只听得茶杯炸裂的声音,门帘后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与训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