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你来取悦我。”◎

14

现场排练两遍后, 拍摄正式开始。

这一幕拍摄的是男主和女主,刚从一家地下拳场逃了出来。

两个人奔跑在喧嚣的街头,如同两位逆流而上的鱼,破开了灰色都市的一隅。而后在人声鼎沸时, 一吻定情。

蒲又岑坐在摄影机后, 示意场记打板。

“咔哒”一声。

孔如琢微微垂下眼睛,再抬起时, 便不再是孔如琢了。

她现在叫做“阿朱”, 母亲是豆腐西施, 住在方四街的唐楼里。

她念书念到初中辍学, 现在也成了豆腐西施, 只是卖豆腐赚不到多少钱, 她还要上街发传单。

镜头里,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依旧是桃花似的眼眸, 柔若春柳的腰肢, 只是原本出尘脱俗的眉眼间, 多了俗气而狡黠的表情。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 灵巧而漫不经心地扫过镜头时, 一瞬间, 便可攫取到镜头前所有观众的心。

她牵着男主的手, 在闹市的街头, 那样肆无忌惮地奔跑,生命力扑簌簌地沸腾着溅了出来,如同干涸土地里, 生出的一枝顽强而美艳的杜鹃。

蒲又岑坐在监视器后, 几乎移不开眼睛, 示意镜头推进。

她是镜头下天生的宠儿,这样的特写,若是别人,总能挑得出瑕疵,可她没有,无论什么角度,都美得那样无懈可击。

能拍到这样的演员,是一个导演的荣幸。

蒲又岑脑中,迸发出无数的灵感,每一个都以孔如琢作为主角。

他总算理解,为什么曾经和孔如琢合作过的大导演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并且热切地期待同她再次合作。

她是实至名归的缪斯,无人能在她的魅力下逃脱。

在她的带动下,连图望原本有些不自然的表演,都显得流畅了许多。

第一幕结束,化妆师们立刻一拥而上,替两个主演补妆。

蒲又岑也过来,讲解道:“刚刚拍得很好。下一幕就是吻戏了,这边不能清场,你们俩自己随机应变,毕竟不能硬是站在斑马线中间,万一被车撞了我们可赔不起。”

图望笑道:“这一幕我可惦记了好久,要是不小心NG了,导演您别骂我。”

蒲又岑只以为他是紧张,孔如琢却额外多看了他一眼。

他唇边含笑,像是乖巧温柔,可分明说出的话意有所指。

孔如琢不喜欢这样的人。

表演应该忘我,应该将整个人都投入进去。

如此裹挟私心,哪里配和她同台飚戏?

“我倒有个想法。”孔如琢左臂支在右肘下面,玉白的指尖抵着尖俏下颌,似笑非笑道,“男主是个深沉的性子,又是在这样的时候,倒没必要吻得那么深,不如改成在额上轻轻一吻吧。”

蒲又岑只稍一思考,便答应了:“我也觉得,这样改动更典雅一些。”

唯有图望,深深看向孔如琢。

孔如琢只当他不存在,两人站在斑马线上,两边的人群或是好奇,或是无视地走过两侧。

图望的手忽然揽在她的腰上,将她拉入怀中:“小心。”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动作,四周也没有车开来。

可蒲又岑没有喊“咔”,孔如琢便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对着他明媚一笑。

他似是被她蛊惑一般,慢慢低下头来,却不像是刚刚商量的那样,亲吻她的额头,反倒是要将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

孔如琢在心里皱了一下眉,可气氛正好,她也挑不出他演技上的毛病,若是不配合,倒显得是她太过敏感。

余光看到街边,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正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

车门半敞,露出一只搭在膝头的手,指骨清隽修长,拇指上,一枚鸽血红的鸢尾戒臂指环,于光影间,潋滟出冶艳浮光,将原本苍白的肌肤,映照出灼灼光华。

孔如琢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图望的那一个吻。

导演喊了“咔”,孔如琢转头向着劳斯莱斯停着的方向看去,冷不防被图望拽回了怀中。

“学姐,想要去哪?”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整个剧组离他们两人都远,也因此,只有孔如琢,能听得到他说出的话语。

“我们的戏,还没演完。”

图望的手钳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抬起头来,想要强行亲吻她。

孔如琢心中升起薄怒,只是还不待动手,手臂已经被人握住。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冷而淡漠的广藿香同鸢尾根气息一瞬间包裹住她,原本应当凉薄刺骨,却在这一刻,意外的温柔。

孔如琢抬起头去,入目的是一张冰冷的面孔,蒲又崇狭长眼眸中,涌动晦暗光芒,戾气如有实质般,将要溢出。

图望期待已久的一个吻,突然被人破坏,脸色也阴沉下去。

他家世显赫,又凭自己的能力考入哈佛,哪怕毕业后选择成为一名演员,却也算是顺风顺水。

乖巧学弟的面具褪去,他便露出原本的傲慢姿态。

“没看到我们在拍戏吗?还不滚开!”

“滚开?”蒲又崇似是笑了,削薄唇边,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雪白的齿在淡色的唇间微微露出,冷酷而锋利,似是收拢了爪牙的巨兽,随时择人而噬,“这个字眼,倒是从没有人对我说过。”

他长身玉立,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高不可攀之感。

图望本也算天之骄子,和他面对面立着,却忽然觉得高下立判。

他竟是输了的那一个。

无论是气势,亦或是外表。

图望最是自负,这一刻,偏偏生出了不如人的自卑之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挑衅道:“你现在就听到了……”

话音未落,便已经被人,重重打倒在地。

指骨同面颊撞击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蒲又崇淡淡收回手来,眼神倨傲矜贵,看他,如看蝼蚁。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也配同我说话。”

图望被打得头晕眼花,半天爬不起来,剧组的人察觉不对,已经围了过来,却被拦下。

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已经将路口围住。

其中两个上前,轻而易举将图望双手按在身后,抬头请示蒲又崇:“先生,这人冒犯了你,该如何处置?”

蒲又崇只冷淡地觑了图望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问孔如琢说:“他刚刚哪只手碰的你?”

这样的蒲又崇,对于孔如琢来说有些陌生,她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在剧组这样被人欺负。”他像是笑了,温柔地将她散落下来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刚刚被图望气息扫过的耳后肌肤,又一次重复说,“哪只手,嗯?”

孔如琢心跳有些加速,似是预料到他想做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

可他却笑了起来,微微扬了扬下颌,按着图望的人,便将图望的两只手,都拉直了按在地上。

这一下十分简单粗暴,图望疼得惨叫起来。

见她不回答,蒲又崇面色淡漠地下令说:“两只手都废了。”

“等等!”属下刚要动手,孔如琢连忙阻止说,“蒲又崇,你不能把每个和我合作过的男演员都废了吧?!”

“他不一样。”

蒲又崇凝视图望,如凝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他对你有所企图。”

对她有企图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要一个个找出来枪毙?

孔如琢简直觉得蒲又崇不可理喻,可看他的模样,又不敢再刺激他,只好婉言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在这里动手。这里那么多摄像头,你被抓进去怎么办?我可不想天天去探监!”

蒲又崇:……

见他有所松动,孔如琢连忙再接再厉:“你们资本家最擅长的不就是暗箭伤人吗?你背地里把他家公司收购了,让他父亲给你当牛做马,不比把他废了更好?”

图望:……

这个男人只是想废了他的手,学姐原来是想要了他的命。

孔如琢却懒得考虑图望在想什么,索性挽住蒲又崇的手臂,娇声娇气地对着他撒娇说:“求你啦,又崇,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出事。”

她穿红裙,乌发雪肤,眉眼间闪烁如星,这样柔声软语,似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柔软纤细的手指,如同樱草,缠绕在他的腕上,柔软的指腹擦过内腕单薄冰冷的肌肤,玫瑰的香气,便浸了过来。

信号灯亮起复又熄灭,滴答滴答,恰似心跳。

蒲又崇终于指尖一抬,示意属下放开了图望。

却又看向孔如琢。

“这就是你那个学弟?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孔如琢差点被他吓死,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这种人。”

若是知道,早在图望进组的时候,就恃权行凶,将图望赶出去了。

不远处,蒲又岑正皱着眉看向两人。

见蒲又崇看过来,连忙对着蒲又崇招手示意。

老天爷啊,他这个三弟真是永远出人意料。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把他的男主演给按在地上了。

蒲又崇只当没有看到,替孔如琢将刚刚翻折进去的一片衣襟翻出捋平,却又微微颔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我在车上等你。”

他的气息,同图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

凉薄冰冷,偏又缠绵。

气流撞击在耳根那一片不见天日的柔软肌肤之上,孔如琢微微有些脸红,斜睨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周围,哪怕他的属下已经围出一道人墙,仍有围观群众正竖着手机拍摄。

“我无所谓。”

是啊,他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上热搜。

刚刚的惊吓褪去,因为他不接电话而燃起的怒火,又重新着了起来。

“蒲先生发话,我本该受宠若惊,只是戏还没有拍完,恕我恕难从命了。”长长眼睫抬起,上挑的眼尾扫出妩媚生情的弧度,孔如琢似笑非笑,将手自蒲又崇臂弯间抽出,“蒲先生不会因为我不听话,就封杀我这个小小的戏子吧?”

她若只是小小的戏子,这世上,便再没有恃宠而骄的公主。

蒲又崇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既然知道自己不听话,就别逼我,大庭广众把你给抱上车。”

孔如琢脚步一顿,睁大眼睛怒视他:“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蒲又崇温柔一笑,重新又变回那个矜贵优雅的蒲先生,“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我的东西,从来容不得旁人垂涎。不让我动你的学弟,孔如琢……”

“我等着你来取悦我。”

作者有话说:

孔如琢:你不能把每个和我合作的男演员都干掉吧

蒲又崇:为什么不行?

蒲先生,一款很爱吃醋的老婆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