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安胖子,史夷亭这几个月不止一次见到他,最近的一次是昨天,一向不麻烦别人的唐钊,破天荒地让唐影传信,让他在三三垆附近的北风呼啸的胡同里候着,以防万一。

“好像?”史夷亭微长的脸型英气中透着清冷,深邃的眼窝里盛满笑意,“这哪是好像,钊爷,你这忘我的状态太罕见了。”一向畏冷少言的唐钊,竟然为了两句话,硬生生跑上门去解释,连狐裘都来不及穿上。

这还是长安的那尊琉璃美人唐钊吗?

唐钊鼻息微动,没有反驳。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谨言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呢?

初遇卸掉唐钊的下巴,却因为霍玉和唐影的求情,狠狠拿起轻轻放下,被她夸赞人美心善。

第二次唐钊被谏,两人沦为茶资,她解释两人并不相识,还反向赚了狠狠赚了围观八卦人群的银子,唐钊内心感觉难以名状。

在皇城、在史家门前巷子里,看到圆滚滚的背影,会好奇地想探查一下,是不是她?

芙蓉园子时蹴鞠,满心欢喜地去打赏她,只为了得到一个她送的扇坠,没有见到她时,满心失落。

赛马时,她要做马童,心里掀起惊天巨浪,生怕别人看了她的脸,意**她的人。

她被掳时,心底丝丝疼痛的担心,她误会时,胸膛里的酸胀。

是,这样的状态有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她还要辛劳地赚银子,她对他没有特别之处,她对他没有心思呀,好苦恼!

这样的安谨言让他不敢为所欲为!

“霍玉!”

“啊?啊!”霍玉正一脸兴奋地看着史夷亭为唐钊指点迷津,猛然被点名,有些摸不着头脑,“钊爷,怎么了?”

“这次各国来使的回礼,主上安排你来办?”

霍玉觉得自己手上的汗毛一下全部立起来,主上今天刚招他进宫,安排了这件事。这是件肥差,主上安排他悄悄搜罗,列好品类后直接上表。

唐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句话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单单这件事提出来,就足以表明唐钊绝对不是表面般心无旁骛一心养病。

“哎呀呀,钊爷,悄悄地,悄悄地呀!”霍玉惊慌地看看周围,想上前捂住唐钊的嘴,又不敢,心惊胆战的样子出现在一脸阳刚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扇坠不错!”唐钊有气无力地继续说:“西市的扇坠可以列进去。”

呃...明白了,是说安谨言的扇坠,没错了。

霍玉捂着藏着不敢明目张胆挑品类的国礼,就这样被唐钊轻飘飘一句话定下了一个。

霍玉点头:“哎呀呀,爷办事靠谱得狠,保准让安胖子的扇坠成为大兴朝的国礼。”

粉腮上一双桃花眼白了霍玉一眼。

霍玉心领神会:“说错了,是安公子,安谨言公子。”

唐钊轻飘飘“嗯”了一声。

唐影端着白烟袅袅的药壶进门时,正好听到霍玉最后两句,自家爷果然被安谨言勾走了心,为了一句解释冻到发热,药还没喝上,还给安小娘子招揽到了大买卖,自家爷果真是人美心善,自家爷的春天,这算到了吧?

“爷,药来了。”唐影利落地把药倒到碗中,心情愉快地端到自家爷面前。自家爷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与安小娘子终成眷属到白首。

唐钊没有反应。

“爷!药一会就凉了,赶紧喝了吧。”唐影看着自己爷没有反应,以为爷又因为药太苦耍小脾气,拿过一个白瓷罐,语气都不自觉地变轻柔:“给爷准备了糖渍玫瑰,喝完吃一朵,不会苦的。”

霍玉看唐钊一直没有反应,上手推了一把,“钊爷,快喝药。”

依旧没有反应,霍三星皱着眉头,快步上前,三个手指搭上了唐钊的手腕,神情更加严肃:“唐影把药给他灌下去!”

“啊?”唐影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在表达不知所措。

“快点!你家爷现在很危险。”

霍玉听到霍三星的这句话,立马撸起袖子,触到唐钊的脸,才发觉手底的脸颊已经灼热。

手指用力,捏开唐钊的嘴巴,柔软的红唇张开,牙齿依旧紧闭着。

霍三星转向史夷亭,大声说:“史夷亭,拿筷子类,撬开!”

史夷亭拿着筷子,上前把唐钊紧闭的牙齿撬开,霍三星也随手拿起一支筷子,伸进唐钊的嘴里,把舌头压住。

“唐影,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药灌进去!”

唐影用汤匙舀起漆黑的药汁,细心地吹了吹,一勺接一勺地往捏开的嘴巴里面灌。

三人合力灌进去满满一大碗药汁,围着唐钊坐了一圈,静静地等唐钊的反应。

“外因寒诱发,内有壅塞之气,膈有胶固之痰,三者相合,闭拒气道,寒痰伤及脾肾之阳!”霍三星正色厉声问唐影:“钊爷身体亏虚的厉害,这几天他都做了什么?”

唐影不懂霍三星说的脉象,但是看着霍三星冰霜的眼睛,知道大夫讲究望闻问切,一边回忆一边回答:“爷,这几天晚上睡不了两个时辰,往往丑时还不能入睡,寅时便已经起身。”

“咳...咳..”唐钊很快便醒了过来,霍三星一直暗地里为他调理身体,自是熟悉哪些药材对他对症,能最快起效。

唐钊依旧闭着眼睛,脸上的潮红已经慢慢退下去,此时脸上像是夜雪后的大地,苍白无力,只听他缓缓开口。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有温度的微笑,积雪融化了一小块:“大概是想一个人,睡不着。”

霍三星、霍玉、史夷亭、唐影一脸无奈的样子。

唐钊看上一个人,虽说是老房子着火、铁树开花头一回,没想到劲这么大!

霍三星圆圆的眼睛里浓浓的好奇:“钊爷,你来真的?”

霍玉抬手捋着眉毛,一脸疑惑,不可置信的问:“就这么爱吗?至于吗?”

史夷亭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苍白的脸和嘴角迷人的笑,双眸失焦,神游到了别处。

“嗯~”

唐钊轻飘飘的一个嗯,从高挺秀丽的鼻间传出来,带着些愉悦,飘飘渺渺散在空中,挠着众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