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盘棋。
陆曼曼只觉得额前脑后砰砰砰直跳,一股热血冲到了头顶,眼前的人开始重影。
唐钊和韦家一直再给她编制骗局,让她相信他们水火不容,怪不得韦家兄妹今天还能登堂入室,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今天要把所有的事摆到台面上。
陆曼曼只觉得半边身子更麻了,她杏眼怒目注视着唐钊:“你竟然跟韦家狼狈为奸,引狼入室,你安的什么心?”
狼狈为奸?引狼入室?
唐钊勾着唇,桃花眼里细碎的光化成一道道利剑:“我不就是狼崽子吗?狼崽子自然要跟狼是一家亲。”
陆曼曼不可置信地看着唐钊,祖孙两人第一次这般针锋相对地对视着。
他知道了。
花厅里的一众人,均是一脸震惊,他们听到了什么密辛?唐钊的话模棱两可,但是唐家老太太的脸色确实实锤了大家的想法。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低声交谈起来。
韦老夫人却站出来,清了清嗓子,一脸笑意地冲着大家开口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齐聚一堂,借着唐家这个地,我有几句话,希望大家听一听,如果能帮忙往外传一传,那便更好了。
“第一件事,刚才我那大孙子韦一清手里的文书,想必大家也看得七七八八了,意思也都明白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多说了。
第二件事,虽说是我韦家的家事,但是大家都是见证人,唐钊,以后就不是唐家人了,是我韦家人。过几日会在韦家进行宴请,到时候欢迎在场的各位前去。”韦老夫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高兴。
众人看着红光满面的韦老夫人,她的目光扫视过花厅里所有的人,一旦目光对视上,众人均是作揖恭贺。
唐家老太太气的睚眦俱裂:“卢盈盈,你个疯妇!”
韦老夫人收敛住高兴的神色,严肃地看向唐老太太,说话不紧不慢,但是气势缺毫不收敛:“陆曼曼,慎言!你对我这个孙儿有养育之恩,我们韦家才忍着没有对你赶尽杀绝。但是你抢走我孙子这事,我迟早要跟你算账的。你最好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停止下作的手段,我不想跟你玩心思,是不屑于,并不是怕你。”
两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四目相对之时,竟然有刀光剑影般激烈。
在场的众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大家都知道,想当年为了一个何檀,韦家大少爷远走边疆,埋骨他乡,唐家最闪耀的唐保宸也饮恨而亡,这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夫人,恐怕都憋着一股气。
唐老太太突然仰天长笑,接着她恶毒的看向唐钊:“果然是什么嘎达发什么芽!姓韦的每一个好东西,全都是狼崽子,一脉相承地养不熟!”
她看向唐钊的眼神里,哪里还有以往的半分情谊,只剩下癫狂和仇恨,那些深埋在内心深处的仇恨,这一刻如疯了一般蔓延开来,从知道他不是保宸的种开始,她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要不是不得不留下他的小命,她早就用最歹毒最残忍的方法,让唐钊死一百次了,就算是无奈留着他的命来对付韦家,她也没让他好过。
唐钊桃花眼里满是戏谑的笑,在陆曼曼看来,分外的刺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恨我又不得不保着我的命,这种感觉,不好吧?”唐钊的话像是一把凌迟的小刀,一片一片刮着陆曼曼流血的心。
唐钊的手段确实高明,在她最得意,最容易疏忽的时候,给了她狠狠的一击,还将计就计,把唐家老宅基本上一半的产业都卖给了韦家。
“好!好!好!”陆曼曼咬牙切齿的说完三个好,喉间一阵咸腥,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嘴角上慢慢溢出一丝血迹。
唐佑孄赶忙上前:“娘,娘。”她看到唐老太太嘴角的血滴落下来,看着唐钊哀求道,“钊儿,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
唐钊沉默了,他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但是此时的他突然不想再斗下去了。
唐佑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唐则:“则儿,这里的客人,麻烦你了。”
本是陆曼曼和唐佑孄的生辰宴,却被韦家拆了台。
“哟~爷来晚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霍玉从外面进来,原本健壮的身体此时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不过那张嘴依旧是管不住的。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霍玉外强中干的身子晃了晃,周边的人赶忙扶住他。
“谁他娘的....哎哟哟~手疼吗?”
霍玉刚刚冒起来的怒气,看到动手的人时,瞬间就熄灭了,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庄莲儿双手掐着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蓄满了泪水,“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怎么不给我递个消息?醒了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呜呜...你这个混蛋!”
霍玉看着庄莲儿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心疼的赶紧上前,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拖住她的腰,点头哈腰的赔不是:“是...是...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会做事,让你担心了,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
“呜呜呜...你还怕我动了胎气?你不用顾着我们娘俩的死活。”庄莲儿越说越委屈,挣脱开霍玉的手,不断捶打着他。
霍玉第一次感受到庄莲儿的小情绪,之前都是他围着庄莲儿转悠,庄莲儿一直对他爱答不理,他一直以为庄莲儿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才不得不屈身于他,于是对庄莲儿更是宠爱有加,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让他撵狗他绝不赶鸡。
即使去边境去探查安谨言的踪迹,也是因为看庄莲儿为了安谨言日夜寝食难安,他看着心疼,才不得已离开庄莲儿,打着经商的旗号,替唐钊也是替庄莲儿去找安谨言的行踪。
周围的人也都是会审时度势的人,原本没认出是霍玉,看着小两口又哭又笑,打打闹闹,便开始上前劝说:“哎呀,原来是霍爷,霍爷外出着实有段时间了,怎么受了这么多?虽然大家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小娘子这是想霍爷了,但是在外面也不能忒不给霍爷面子,不是?”
立马有几个人齐齐点头应和。
“是呀。”
“对呀。”
霍玉皱着眉白了那些“好心人”们一眼,接着挂上十分讨好的笑容:“他们什么都不懂,你喜欢就打,打几下都行,只是爷心疼你的手疼,要不爷给你找根棍子?”
霍玉一心一意哄着庄莲儿,唐钊和史夷亭都没眼看霍玉这幅狗腿子的样子。
“哼!我才懒得打你!”庄莲儿虽然嘴硬,但是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霍玉,看习惯了以前阳刚的脸和魁梧的身体,现在这副样子,着实让人心疼,“你这弱不经风的样子,打坏了,可要赖上我的。”
霍玉笑嘻嘻地抓住庄莲儿的手:“只要你喜欢,你想怎么样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爷都听你的。”
庄莲儿甩开他的手:“真的?我说什么你都听?”
“必须得,爷说话算话。”
庄莲儿:“你这幅样子我不喜欢,你...太瘦了。”
霍玉哪里不知道庄莲儿是心疼自己,笑着说:“得令,爷保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尽快恢复我孔武有力的美貌。”
江锦书看到唐佑孄扶着唐老太太离开了花厅,也听说了花厅里发生的事,看到唐则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凑过去。
“唐则,你老实告诉我,唐家和韦家的事,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唐则不想骗江锦书,他坐到椅子上,仰头看着江锦书:“脚有点疼,我坐着回答你,不会介意吧?”
唐钊余光注意着这边,似笑非笑。
江锦书看了一眼唐则的脚,点了点头:“脚不好,还不知道坐着,活该。”
唐则早就习惯了江锦书的口是心非:“如果我说不知道,是不是太假?我不仅知道,也算是推手。”
“你是亲生的不?”
唐则点头。
“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江锦书确实没有想到,唐则竟然能跟唐钊一起练手,把唐家老太太气到中途退席。
唐则没有丝毫的愧疚:“唐家的人,包括从唐家长大的人,”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唐钊,继续道:“有哪个像正常人,是正常人才不正常!”
确实,一个家族,已经坏到了根上,能发出什么好芽,打小耳濡目染,学到的是怎么防备别人,怎么设计阴谋,不去主动招惹人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那我是不是要远离你?”江锦书歪着头问。
唐则无比认真的回答:“不用。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即便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你就是我的天敌,遇到你,我只能束手就策。”
江锦书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是真心话。”唐则看着她,眼里满是真诚。
“王爷。”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殷切中带着一丝激动。
唐钊循声看过去,眉头微皱,是梁家那个小辣椒。
“嗯。”
梁诗晴靠近后,眼神在唐钊周围转了一圈,这才开口问道:“韦老夫人没事了,真是可喜可贺。”
梁家小儿子自从从边疆回长安城后,也开始做起了生意,这次唐家老太太和唐佑孄生辰宴,邀请的都是从商的客人,梁家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梁诗晴这阵子寝食难安,这是个能进唐家,能见到唐钊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以前那么热情似乎,直言直语、鲜活亮丽的小娘子,这才多久,已经变得有些憔悴,说话也试试探探。
唐钊点头:“嗯,多谢。”
梁诗晴看到庄莲儿挺着个大肚子,正跟霍玉说着悄悄话,笑了笑又说到:“没想到这好几个月了,霍爷也终于回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承你吉言。”
梁诗晴兜兜转转,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唐影,什么时候回来王爷身边伺候?”
唐钊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眸子里化不开的悲伤,却让梁诗晴心中一眺,她祈祷,唐王爷一定要说些好听又吉利的话。
然而事与愿违。
“对不住,唐影回不来了。”唐钊一脸抱歉。
宴会里热热闹闹,推杯换盏,完全没有人在意,在唐钊身边一个鲜衣怒马的小娘子的心,正在一寸一寸地破碎。
唐慈在花厅窗子外,看着热闹地人群,低声对手边一个低垂着脑袋的人吩咐道:“看到那个腿脚不方便,坐在椅子上,他对面站着一个两手捧着吃的小娘子,”
那人飞快地抬头,竟然是那副秀气的脸,
看了一眼花厅里的人,接着又重新低下了头,“嗯,那小公子是唐则,小娘子是江锦书。”
唐慈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竟然认识?不错。这两个人最近盯紧一些,盯唐则时注意些,最好远一些,安排个机灵的跟着。那个江锦书时常跟唐则走得很近,随机应变些。
等我的命令。”
有人生活在阳光里,自然有人在阴暗中跃跃欲试。
霍三星兴致勃勃地取来精心挑选的礼物来到花厅时,已经不见了唐佑孄的身影。
知道了来龙去脉后,他不顾霍玉跟庄莲儿正在腻乎,凑到霍玉耳边:“晚上让唐钊等我。”
史夷亭看在眼中,他在门口拦住霍三星:“这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霍三星眼中满是血丝,一脸不解:“佑孄怎么办?我不能不管她。”
不论如何,唐老太太自始至终没有亏待过唐佑孄。
“这已经是唐钊最大的让步,你还要让唐钊怎么办?霍玉和韦老夫人那事,背后的人是唐老太太,唐钊已经查明。没有立马要了唐老太太的命,已经是唐钊看在唐佑孄的面子上做的最大让步了。他们俩都达成一致了,你何苦...”
史夷亭三两句就说得明明白白,霍三星也是聪明人,只是因为唐佑孄才变得急于求成。
“我知道你是为了唐佑孄,但是这件事,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守着她,不要入局。”
史夷亭说的很对,霍三星一旦入局,那就是硬生生把霍家拖进来,拖到唐家和韦家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