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老太太瞳孔猛然睁大,眼底是大片的悲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霍三星手疾眼快,赶忙扶住她。

“霍三爷,让我...让我去看一眼...看一眼,我的孙呀...这简直就是比剜了我的心还要疼呀...”唐家老太太向来庄严,此时也不过是个宠爱孙子的祖母,一丝不苟的发丝被揉搓得散乱,双手颤巍巍地握住霍三星的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您别激动,现在正是用针的关键时机,万万不能打扰。钊爷一向福大命大,肯定能扛过去。”霍三星看着此时无助又伤心的唐老太太,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对!我的钊儿福大命大,挨了这么多年,这次一定会扛过去!”唐老太太目光呆滞,不管重复这句话,突然像是浑身充满了力气,向着东方,扑通一声双膝结实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下...两下...三下...每求一位菩萨就重重地一拜,每求一位佛祖又重重地一拜,求遍了漫天神佛,额头也鲜血淋漓,青白的发丝粘在额头的血上,如果能替打小放在心尖上的孙子去死,唐老太太一定是第一个。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动容,霍三星眼中更是流出担忧,赶忙上前拉住唐家老太太,主上也面露不忍,给总管递上一个眼色,总管赶忙躬身向前,边劝慰边与霍三星一起扶起唐老太太:“您放宽心,王爷是有大福报的人,您可别伤着自己的身子,让王爷担忧,”

唐老太太闻言,全身无力,精神萎靡,低声啜泣:“老天呀,要收就收我的命,我这把老骨头随你们怎么折腾,别再折磨我那可怜的孙儿了,我可怜的孙儿呀...”

霍三星看着唐老太太渐渐有些魔怔,赶忙说道:“老太太的心我们都懂,但钊爷正是紧要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您千万要保重身子,何况这次是天灾还是人祸,还需要您老人家给钊爷查明真相。”

唐老太太精神一振,眼神恢复清明,立马站直身子,慌忙说道:“对!对!漫天的菩萨,诸天的神佛,一定要保佑我孙儿渡过难关,老身一定给诸位供足香火。”

唐老太太抬手把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气度,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主上面前,笔直地跪下:“主上,老身一路走来,看到那间殿已经烧得所剩无几,火已经熄灭定然不好查验,但是老天有眼,那掖庭上空飘**的桐油味,不仅仅是我孙被害的证据,也是对皇城的挑衅,求主上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总管看着主上面色铁青,赶忙回道:“老太太别激动,主上早就安排刑部严查,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只是今日小年夜,除了长安城的权贵,各国来贺的使臣也都在皇城,为了大兴朝的颜面,还需要低调行事。”

唐老太太神情一瞬间的难堪,很快就恢复平静,弯身磕头:“主上圣明,唐家只是要个真相,并不想闹大。”

主上脸色才恢复正常,虚抚了一把:“唐家一向忠君爱国,一心为公,您放心,朕决不允许凶手逍遥法外。”

唐老太太又磕了一个头,神色悲痛地长跪不起:“今天宫里宴会繁忙,望主上应允,唐家来人照顾我孙。”

主上点头,他自然知道,唐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宠在心尖尖上的孙子青天白日的在宫里被人烧得生死不明,唐家现在谁都不相信。

主上话已至此,便去花厅接见各国使臣。

“老太太,主上答应了,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总管赶忙搀扶着唐老太太起身。

唐老太太起身后,神色清冷地吩咐身边的茶婆子:“让念儿来伺候钊儿吧。”

茶婆子赶忙点头称是。

唐老太太这才环顾身后,目光与唐则对上,看着唐则皂靴上的污渍微微皱眉,唐则见奶奶招手上前。

唐老太太低声询问:“慈儿今日也入宫了,怎么没在这里?”

唐老太太眼中尽是不满,宫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之前走水怕被伤及,情有所愿,现在火已灭,唐家今日入宫的人都在这里了,她却不见人影,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是,今天堂妹也入宫了。”

唐老太太尽管压低了声音,却仍旧能听出怒气:“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是唐家人受难,她怎么安得住心,不来瞧瞧?”

唐则一向沉稳有度,察觉到奶奶语气中的怒气,仍旧神色依旧地低声回道:“生意上有些事,走水时就离宫了,不过,派人来知会过了。”

“哼!”唐老太太重重一哼,表达着心中的不满,“生意离开她就转不了了?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既然如此,以后宫里就不用来了。”

唐则缓步退回到一边。

唐老太太见唐佑孄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发呆,清了清嗓子:“佑孄!”

唐佑孄没有回应。

“佑孄!”唐老太太提高了些音量。

唐佑孄身后跟着贺仲磊,贺仲磊拉了拉她的衣袖,唐佑孄一脸惊讶的转头看他,见他冲前面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

“娘。”

唐老太太看到他们之间的动作,微微蹙眉,目光却没有在贺仲磊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说:“你去看看是不是史夷亭在查这件事。”

“好。”唐佑孄闻言,立马转身向外走去,贺仲磊也立刻跟上。

唐老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娘~”唐佑孄红着眼,转身要跟老太太辩解几句。

贺仲磊却拉住她的衣袖,眼中尽是无奈,冲她摇头。

唐佑孄最是见不得他这副神情,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了句:“放心,等我。”

贺仲磊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点头。

唐钊从安顺门顺着甬道往掖庭走,甬道阴暗潮湿,平时不会有人走动。

阴冷冰凉的北风在甬道里更加的肆无忌惮,唐钊被风灌到喉咙里,胸膛里火辣辣的疼,倚着墙慢慢坐到地上,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巴想降低一些声音,突然看到甬道尽头有一个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