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湘怡一走,赫连钦也没在府里多呆。

皇上的赏赐既已下来,他便不能一人独占,拿着现金现银到城中大肆采买了一番,将所有好吃的菜,好喝的酒全统统添置上,装了十几辆马车,让人一股脑儿送到城外大营中。

得到如此丰厚的奖赏,将士们也很开心,在营里架起篝火燃起炉子,烤全羊,烤乳猪,佛跳墙,红烧狮子头,所有叫得出名的好菜全部摆上。女儿红,千里香,一坛接一坛地豪饮,全军将士莫不意气风发喜笑颜开。

赫连钦见他们开心,也陪着闹了一阵,不过他心中始终惦记秦珂,不等天黑便骑着踏风出营,回了国公府。

进门的时候就听福伯说少夫人正在用晚饭,他立时卸了戎装,换上轻便的衣物朝内院花厅赶去。

自他同秦珂回来后,国公府里便添了不少人气,加上年关将至,通往内院的游廊下挂了一串红灯笼,看着又喜庆又暖人。

赫连钦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花厅走,未进门就听到一阵笑声从屋内传来,接着便听琼儿的声音惊喜道:“姑娘你听,小公子真的会叫你娘亲了!”

赫连钦暗自啧了一声,那小崽子竟然会说话了!

他几乎可以想见,此刻秦珂定是笑着的,柔和明丽的眉眼低垂着,一脸温柔慈爱地看着那小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赫连钦便有些羡慕赫连澈。若是秦珂也能这般待他就好了。

他一进屋,黄嬷嬷就迎了上来。

她心情看着极好,脸上带了笑色,边上前边问道:“少爷可要先吃口茶,外面天气冷得很,热茶暖身。”

赫连钦摇摇头,脚步不停,径直朝秦珂走去,到了近前果然看到秦珂在朝那小崽子笑,目光好不温柔。

“方才听你们说,澈儿会说话了?”

他略扬了声音问道。

琼儿一听,立刻转过头兴奋地看着他,叽叽喳喳道:“是呢将军,我原听说人家的孩子要到一岁多才会讲话,没想到咱们家小公子这般聪明,这还不到一岁,口齿就这般伶俐了。”

赫连钦还是想听秦珂跟他说话,看都没看琼儿一眼,就弯了腰摆出一副笑脸看着秦珂怀里的娃娃:“既然会叫娘亲,那也叫一声爹爹来听,或是父亲也可。”

听到他的话,秦珂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

赫连钦有所觉察,也立时垂眸看向她,奈何秦珂视线转得快,赫连钦赶不及同她对上,只瞥到她堪堪低下的侧脸。

赫连澈还在秦珂怀里咿咿呀呀不知说些什么,偶尔蹦出两个字节,奶声奶气的确实像叫娘亲。

“他才多大,字才学着说了几个,哪能随心所欲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秦珂若无其事地说着,见赫连澈不闹了,便将他交给琼儿,朝黄嬷嬷道:“嬷嬷,既然将军回来了咱们就开饭吧,省得大家在外面吹着风等。”

“是的,少夫人。”

黄嬷嬷面上含笑,恭敬地应了一声,便下去传饭了。

秦珂今日在府里独自呆了一天,心静也平和许多,不再像昨日刚回来那般烦躁。

赫连钦见她不再像昨日那般蹙着眉,脸色微霁,朝她映在灯下的眼眉看了许久不曾转开。

秦珂察觉他的视线,立时转头看向他道:“将军在看什么,可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边说边以手背在面上拭了拭。

赫连钦却突然抬手拉住她,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映着屋内的摇曳的灯火亮得像能滴出水来似的。

秦珂看得心里一慌,连忙垂下眼帘,却听赫连钦突然在她耳边道:“阿珂可知道,今日我虽在营中,可是一整日都在想着你,如今见了面,自然要好好看个清楚。”

甜蜜的情话乍然入耳,听得秦珂脸上微微发热,耳中一片轰鸣 ,好像被雷炸了一般。

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黄嬷嬷带着传饭的下人们进来了。众人鱼贯而入,皆低头敛目,似对厅中的情景毫无察觉。

但黄嬷嬷走在最前面,看得真真的。他家少爷竟然也会像街边那些纨绔子弟一样,以这般轻佻的动作拉着少夫人说话,倒真是让她看到稀罕事儿了。

心里这般想,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替他们布菜。

眼见有外人,秦珂顿觉不自在,轻轻挣了挣。

赫连钦见好就收,顺势将她的手松开,但目光还胶着在她脸上,看着她似笑非笑。

两人相安无事地开始用晚饭,其间赫连钦半强迫地让秦珂吃了一块牛肉下去,又盯着她喝了半碗肉汤,倒是把秦珂吃得有些撑了。

等到黄嬷嬷催促两人回房,赫连钦耐心地等着秦珂先起身,接着大步跟上来,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国公府的下人们自然都是懂规矩的,平日在主子面前都是低头敛目,绝不也多看一眼。但今日这般情景,还是让不少丫头偷偷地抬了眼皮,透过眼睛的余光朝他们偷瞄。

将军牵了少夫人的手,且还拉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走!!

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会信的。

倒是两个同黄嬷嬷一样从小在府里伺候的大丫头互相看着笑了笑。老人终究是老人,知道赫连钦的性子,除了老国公夫人和赫连湘怡之外,赫连钦未曾对任何人有这般好脸色,更不消说献殷勤了。

秦珂初时挣了挣,未挣脱,后面索性也不费那个力气。赫连钦的力气比牛还大,若他不肯放手,她只怕掰断手腕也挣不开。

直到出了花厅外的游廊,走到夜色朦胧的花园中,赫连钦才凑到秦珂耳边轻声说道:“往后一日三餐你都与我一同吃罢,我见你吃得实在太少,得再多用些才行。”

秦珂低着头不作声,心里则有些悻悻。

这人当她也似他这般么?食量大得像老虎,一顿能吃下半头牛。

再说她现下心情再刚刚平静下来,能和和气气同他说话已经很难得了。只要身在国公府,想着她前世受的那些苦楚,她就实在难以心平气和,就如同受过闹狱之灾的人重新回到囚困他的牢房一边,看哪儿都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