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究竟可以有多快?

是光,或者是人的目光。

但在众人的目光还未落到这少年人身上之时,他的剑却以出鞘!

原来他身旁那小童手中所捧的锦盒原来是一剑盒。而在其中,却竟是一柄与魔君含锋佩剑一般无二的不杀!

这当然不是真的不杀,但见其如寒光般剑锋却也可得知这绝对是一柄不亚于不杀的神器。

当!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却都听到这一声惊响。原来这少年一剑所去正是段痕双眉正中,这速度即便是八大长老也为之乍舌,但段痕却以染尘接下。出手之迅速与准头皆是不凡,却惟独力道之上尚欠缺火候。但虽然挡下这少年一剑,却硬生生被震退七八步,脚跟尚未站稳,却感觉五内翻涌,头重脚轻,喉头一甜,却兀自一口鲜血喷出。

但见那少年却仍不肯罢手,快剑接连刺出,每一剑几乎都能要了段痕的命。这剑不但快,而且力道惊人,还未触及段痕身体,剑风却已似要将段痕压碎。快剑虽快,但段痕却依旧能勉强支撑,此一是仗着身形灵巧,二则是仗着手中染尘之威。

染尘早已成为有骨有心之剑,剑气自生,更有户主之心,且与段痕剑心相连,段痕心中刚一想及染尘便已触及,所以段痕才能支撑至此时。若是手中换做了一柄其他的剑,段痕怕是早已败下阵来。

但尽管如此,一来习武时间较短,二来功力不深,那少年又是一剑,剑锋还未触及段痕,剑气却已将段痕轰出三丈,段痕就如一片落叶轻轻飘起,却如一块巨石重重摔下。但即便如此,他的剑却依旧握在他手中。

“记住,我叫天三少。若是不服气,一年之后,我在天比高等你。带着你的剑,我会替你准备棺材的。”

这少年原来叫这个名字,天三少,就仿佛他是天的儿子一般。但既然是三少,难道他还有两个哥哥或者姐姐?

段痕几近昏厥,但这句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最好先找一个风水宝地,再替自己交代好后事。”段痕竟出奇的没有昏倒,竟然支撑着站了起来。

天三少哈哈一笑,道:“好。”

声音消失,人也消失。

“主人,”那冷的令人心寒的声音又从那天地间绝不该存在的地方传来。

“怎么样了?”那令天地也颤抖的声音,犹如云中闷雷。

那声音回答道:“他已经去了灵中极乐,只是有一个叫天三少的人找上了他,还与他大战了一场,将他打成重伤。”

“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他的命已注定。”

那声音又问:“是否现在取血、铸剑?”

“不急,不急。待到三星动乱,方是时机。”

三星动乱,那个人也曾经说过。那个站在善见城边的男人。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段痕却会记住这三个月。

他依旧是段痕,却已经脱胎换骨。

八大长老在这三个月里将灵中极乐里所有的剑法都教给了段痕,但无论什么剑法,段痕却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甚至青出于蓝,更在其基础之上创出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剑法。其天赋之高,令人无法想象。

“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了,你可以走了。”天清长老看着段痕的眼神,不知是恐惧还是艳羡。

地朗长老却道:“在此前,你还要去见一个人。”

“谁?”段痕问道。

“你的前世。”

段痕当然知道地朗长老说的是谁,这三个月这几个人除了教他剑法,更告诉了他关于那个人的所有事情。他的人,他的少年英才,他的剑,他的震古烁今。

“只是,他已经死了,应该也已经转世,我怎么……”

他当然也知道了南宫涵早已身殒,更知道他已轮回转世,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天清长老道:“你可曾听说过九幽十殿之下,有一座桥,唤作奈何桥。桥头有一个女子唤作孟婆,桥下的忘川水又唤作孟婆汤,只要饮下,就会被洗去前世记忆。”

段痕道:“我听到过这个传说。那又怎么了?”

天晴长老道:“我们属于盘古后裔,与凡人稍有不同。我们的灵魂需要借六道轮回,但我们的记忆却不归地府所掌管。轮回之后,我们的记忆会存在于我们的另一个空间,我们这里是灵中极乐,而那里则是暗天堂。”

这里虽然被称作暗天堂,却一点也不暗。这里几乎与灵中极乐一般大小,连建筑都一样,这里也有人存在,这里的人也都是其乐融融。只是他们看起来都仿佛是没有明天的躯壳。因为他们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昨天,他们本身就只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记忆永远都只属于昨天,不会属于明天。

段痕走了进去,在进去之前八大长老联手为他施了一个结界,使得他不会影响那里的“人”,也不会被那里的“人”所影响,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他自己。

“你是在找我吗?”

先找到对方的却不是段痕,而是南宫涵。

时至今日,他还是那样,一点都没

有变,嘴角永远都挂着的微笑也丝毫没有减淡。

“你,”段痕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八大长老说,你应该只是一一串记忆,你为什么能知道我,为什么可以认识我。”

南宫涵道:“很简单啊,我是可以记忆的记忆。鬼是人的精气神,但只要有足够的念力,就可以不入轮回,自行修为,至于日后进境就凭个人心念决定。而我则是一串可以记忆的记忆,因为我有足够强的精神力量。”

虽然有些辞藻段痕听不太懂,但他却也能理解,此时的南宫涵,不是昨天的南宫涵。

“我知道是八大长老让你来见我的,其实见不见也无所谓。我也没什么好对你说的。”南宫涵微微笑着,眼光却看向了别处。

段痕道:“我当然也知道和你没什么好学的。我来这里其实只是想见识一下,是什么人能让八大长老给夸上了天。也想知道一下,是什么样的男子,能令一个女子为了他而寻找了十三年。”

这,是南宫涵心头的伤。

“她,还好吗?”南宫涵的眼神显得如此的黯然。

段痕道:“她,还好。一点也不显老,只是……”

“只是什么?”南宫涵的心此时就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再一用力就会粉碎。

段痕道:“只是她一定很想你,很想很想。”

南宫涵却更加的黯然。

段痕道:“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

“哪样?”南宫涵就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段痕道:“如果可以,我把我的身体借给你。你可以去见见她。我不知道这样能维持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行的通。”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南宫涵还未等段痕反应过来,却已进入段痕的身体。

随即,段痕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一丝阳光般的笑意。

“莫阳,莫阳!”南宫涵就如风一般的喷向那个他也不知道的方向。但是他知道,那里就是莫阳的方向,那里有属于莫阳的感觉。

但是,当他终于可以看到莫阳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小……莫阳,”南宫涵一步步走向莫阳,低声唤道。

“怎么了?”莫阳问道。她当然以为这是段痕。

南宫涵道:“没事,没什么。”然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莫阳将南宫涵叫住,问道:“你怎么没有把染尘带在身边,那是你的佩剑,一个剑客怎么可以不把自己的剑带在身边?”她很在意,在意段痕将染尘带在身边,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从段痕身上看到一点那个人的影子。

南宫涵道:“我,我……”

“我什么我,”莫阳怒道:“赶快去取你的剑,快啊!”

“是。”南宫涵应了一声,连忙向自己的房间跑去,然后将染尘斜插在腰后。

段痕绝不会这么做,他只会将染尘握在手里。

“你,”莫阳盯着段痕,却似察觉到了些什么。

“你怎么会把剑放在那里?”

段痕道:“我的剑,一直都是放在这里啊。”

“你,不是段痕。”莫阳已经很确定。她记得这么语气,记得这个微笑,更记得这个男人。

“你,还是莫阳。”南宫涵依旧在笑,笑的很甜,笑的很苦。

他们两个就那么并肩坐着,直到夕阳西下,知道南宫涵的记忆化作一缕星光,消散在这夜空之中。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不需要说什么。没有埋怨,也没有抱歉,更不会有眼泪。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意,都渴望与对方的重聚。所以他们同样不在意与对方的别离。对于他们,没有瞬间,也没有永远,只有爱,只有对方。

南宫涵离开了,段痕却还能依稀感觉到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莫阳会寻找“自己”十三年却依旧也不放弃,不是因为他的优秀,而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爱,已经深到了无限。

这里,也许就是天三少所说的天比高,因为这里便是泰山。有诗云:“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说的便是这泰山了。

泰山之巅上,一个不见如何奢靡却豪华十分的宫殿与山顶之上的红日相应成辉。仔细看去,原来这宫殿顶部全是赤色琉璃瓦铺成,光芒找到上面四下反射,也如一轮红日般。宫殿一共三层,每一层皆是六角形,一边两扇雕花窗户对开。一共三层十八个角,每一个角上都雕刻着一只朝天吼。殿前立着六石柱,柱顶分别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凤凰、勾陈六大神兽,朝向六方。传说天地分为五星八荒、芥子六合、九曲黄泉、直符灵动、宇宙混沌、坤元中宫六界,便是由这六大神兽守护。而这里的主人却将这六大神兽立于自己宫殿之前,可是说自己这宫殿,便是广纳天地了。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怎么,还有别的事吗?”天三少在问,坐着在问。问的却竟然是魔君含锋!

含锋站在地上,仰视着那二十多岁的少年,眼中却是无尽的崇敬之情。

“按照约定,你打败段痕,我就将不杀神兵

还给你。”含锋当真以解下不杀,交到天三少面前。

还剑,含锋说还剑。

不杀神兵是当年武至尊寻遍天下神奇金属又辅以神之精气铸炼而成的兵器。南宫涵的染尘是灵中极乐的圣器,自可说的上天下无双。而这把不杀,却足以与天下第一比肩。后武至尊与暝印一场鏖战不敌而亡,便将这把剑托付给含锋,但如今含锋却说还剑,他要将这把剑换给谁?

武至尊,还是天三少?

天三少接过不杀,在手掂了掂,就像买主从小贩手里接过刚切下的猪肉一样,却又将不杀抛还给含锋,道:“你没有辱没这把剑。而且我已经有了一把不亚于不杀的剑,虽然铸他颇费些功夫,不过也是值得的。”

含锋道:“你是说那柄你用来战胜段痕的剑?”

天三少道:“那小子也的确有两下子。”

含锋道:“我知道,只是想不到他的天赋居然高的那样离谱。甚至,更在南宫涵之上。而且,他的煞气也不应该是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才对。”

天三少道:“也许是因为他小时家中之事吧。自幼便失去双亲,孤苦一人,还遭受过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事,他的骨子里有一股子愤世嫉俗的气,也是应该的。”

含锋道:“话说回来,想不到你的六道无常居然能令自己的灵魂借由天道轮回,不但可以保持自己的记忆,甚至还有功力。”

天三少却道:“只是天道轮回有一个弊端,一个我宁愿死也不愿让他现世的弊端。只可惜,他还是出现了。”

“是什么?”含锋问道。

天三少道:“算了,你早晚会知道的。”

剑,曾是这里的辉煌。这里曾经只有一位掌门和二十一位弟子,但却也在武林之中颇具名气,但今日,这里却颓败了。败得没有一点尊严,败得没有丝毫雪耻的机会。因为这里已在没有一把完整的剑,甚至是这里掌门人的佩剑,也被一截三断。

“你将我逐出师门,我不怪你,你废我武功,我不恨你。我只恨你为何偏偏要说我欺师灭祖,带艺投师。”段痕站着,俯视只能匍匐在地上的那位到现在为止他也还叫不出名字的掌门人:“我今天毁了这里,用的是在你这里学到的剑法。也不枉你给我扣上的那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

嘣……

声音清脆,是段痕用手,将那原本只剩下一尺的断剑又给拗成了两截。

走出无虚剑道,一雪前耻之后,段痕却不见丝毫喜悦。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莫阳看着段痕,眼中不见怒气,却是失望。

“我不是他。”段痕冷且淡的声音,让莫阳也为之一惊。

是的,他不是他,永远也不会是。这只是她用来自我安慰的一个只要轻轻一捅就会破的谎言而已,仅此而已。

“少主人,属下已取得鲲鹏,并以其血肉铸就了这两颗血丹。这一颗成色上佳,另一颗则稍稍逊色。不过也能抵得上七八十年的修为,少主人,请服下。”乌虺的眼光丝毫没有落在这两颗血色的丹丸之上,他只在意这位少主,冥月的眼光。

冥月却道:“这些,我没兴趣,给你吧。”她的声音显得慵懒,似乎对一切都没了什么兴趣,其实她真正在意什么,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乌虺的眼神变得黯然,然后一开口吞下这两颗血丹。随即他身体红光一闪,吐纳之力也强了许多,便可知道他修为已更上一层楼。

走出冥月的房间,却有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幽幽传来:“你觉得她,会替自己的父亲报仇吗?”

乌虺丝毫不觉得奇怪,这个人的存在对旁人是秘密,对他却不是。

“她不会,但她必须这么做。”乌虺的坚定就仿佛不是属于他,而是属于旁人给他的信念。这个人,当然是暝印。

那个人从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他并不黑,一身金色绸缎衣服裁剪的十分得体,一头长发也并不是黑色,而是大红之色,如火。但他给人的感觉却依旧显得阴沉黑暗,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就如两颗黑珍珠镶嵌到眼眶里一样。

“如果她就是不肯呢?”那人又问道。

乌虺道:“这不可能。”

那人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一定不可能。”乌虺坚定的如铁。

那人道:“你是蛇,她是暝印的女人,勉强算得天人。但我,我是神,我可以帮你,让她去复仇。”

乌虺道:“斗魁,谋神。我相信凭你的智慧可以做到这件事,但是我不明白的却是,你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替我报仇。你应该不会那么好心,也不会仅仅为了杀一个人从天界来到人间。而且如果是为了杀一个人,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你们神的战力应该不是我,甚至是少主人能比得上的。”

斗魁道:“我喜欢和你这种人说话,因为特别的省事。只是我的目的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帮你达成心愿。而且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这样的买卖,你难道不愿意做?如果是我,我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乌虺却转身。

“我不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