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凤隐觉得红贞所说的话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听到的最扯淡的话,没有之一。

虽然扯淡,但是红贞不会胡编乱造,一定有缘由。她反复跟红贞确认了十几遍,提出了十几个疑问反驳,结果都被红贞驳回来,她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地保证关于袁檀是沧尧的托生这件事千真万确。

红贞说:“那次在安禄山的宅邸,袁檀出言替我们解围,我观他风仪气度,举止神态跟我小叔叔特别的像,当时我就怀疑他会不会是小叔叔的托生。你也知道我好奇心一向重,回到天宫后忍不住偷偷跑到文昌宫,翻了翻小叔叔的命格簿子,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写着‘天帝么子沧尧殿下托生为大唐富商袁谌之子,单名一个檀字,生于开元十二年九月初六,至于命格,全看缘分造化’。”

凤隐依旧不能相信,红贞直接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寝殿,径自翻找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蓝色封皮的小簿子,她递到凤隐眼前:“这命格簿我看到一半时,司命突然进来,我来不及放回原处便悄悄带了出来,刚才还寻思着怎么还给司命呢。喏,你看看。”

凤隐微微偏过头:“我不看。”

红贞噗嗤笑了:“你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就算我小叔叔是袁檀的真身,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啊。不看就不看吧。”正欲将簿子收回,凤隐突然劈手夺过来,低眸看了半晌,再抬头时宛如遭到五雷轰顶,嘴里喃喃道:“我不相信……”

白纸黑字写得再明白不过,她但有一丝理智,肯定会相信,但是她现在毫无理智可言,一个是她讨厌的人,一个是她爱的人,这两个人合二为一,她感情上完全无法接受。

眼前有浮云掠过,她抬头望着瑰丽的遣云宫,他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可她暂时不想见到他。辞别了红贞,出了南天门,迎面碰见上邪,他挑眉道:“什么情况?”

凤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袁檀就是沧尧。”

上邪被雷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凤隐一路踩着虚浮的脚步回到北海。

肚子里的孩子是瞒不住的,所以凤隐回到北海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见父王和母后,见过礼后,郑重其事道:“女儿不孝,私自瞒着你们在下界同袁檀成了亲,还怀了他的孩子。”砰一声,她听到茶杯被失手打翻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今日我才知道,袁檀其实是沧尧托的生。”

凤隐说完,抬头只见父王母后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似是大悲又似是大喜,可又含着愤怒。

神仙同凡人成亲,那是天规所不容的。单听前半句话俨然是个悲剧,后半句话却生生将那这场悲剧扭转成了喜剧。可转而一想,若不是沧尧坏凤隐名声在先,此刻的凤隐早已嫁作他人妇女,万万不会出现这场悲剧,可若不是沧尧,这场悲剧就无法扭转成为喜剧。

只能感慨因果循环,造化弄人。

良久,北海龙王长叹一声:“你就没有一天让我省心过。此事千真万确么?”

凤隐点点头。

北海王后走过来,搀起凤隐,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隐儿啊,父王和母后最担心的莫过于两件事,其一,沧尧殿下毁了你的名声,以致于你至今待字闺中,其二,你说你爱上了凡人,母后和你父王因此事夜夜不能安枕,袁檀既是沧尧的托生,那他便不是凡人。他先前虽然对不住你,可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又爱得深入骨髓,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待他历劫归来后让你父王向天帝请旨,让你和沧尧完婚。否则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有了孩子,传出去的话,名声可真是毁尽了。”

凤隐无言了半晌,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袁檀的新身份,母后却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这时,又听北海龙王哼了一声:“沧尧坏我女儿的名声,哪能轻易让他把女儿娶走?等他来提亲时,我一定要好好刁难他。”

北海王后颔首一笑:“这还差不多。那你想想该怎么刁难他。”

于是龙王和王后就怎么刁难沧尧一事上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凤隐默默地退了出去。

拈花神君得知此事后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我就说沧尧早就瞧上你了。等他历劫回来你想想怎么惩罚他。”

关于袁檀即是沧尧,沧尧即是袁檀这件事。

最受打击的是凤隐,这个不必多说。

其次受打击的是上邪,他本来以为情敌是区区一个凡人,对付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结果情敌一跃而成为天帝的么子,单是身份上就与自己旗鼓相当了,更别说沧尧还是四海八荒年轻一辈里修为最高术法最强的神仙,连魔尊之子封冥都曾败在他手下,甚至连三十六天大罗天界的元始天尊都对他赞誉有加。

情敌如此强大,将他杀死几乎不太可能,那么唯有攻克凤隐的芳心,这个更是不太可能,唯有使些手段。

第三位受打击的是文箫。

天族作为三界表率,所制规矩礼法最是严苛,断容不得辈分错乱这样的笑话来失了天族的脸面。

纵然退一万步,将天族礼法搁置一边,凤隐做了沧尧的正妃,红贞做了他的嫡妻,私下里他们可以各叫各的,但是他日天庭赐宴,众神在侧,他该唤凤隐作妹妹还是婶婶?唤沧尧为叔叔还是妹婿?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令人十分尴尬的事。

红贞没心没肺惯了,不会纠结于这个问题。文箫却很纠结,他琢磨半天,决定先下手为强,先把自己和红贞的婚事办了。至于凤隐和沧尧,这事就让沧尧发愁去吧。

某日,文箫将请期的帖子递上天宫,回来时路过北海后花园,正巧撞见凤隐坐在一处凉亭里,蹙着眉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鲛人侍立在一侧,不敢言语。

文箫走到亭子里坐下,喝了杯茶水道:“怎么不开心?”瞄了眼她的肚子,“你即将临盆,心情不好可能会影响到胎儿。

凤隐沉默了会儿,微微偏过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袁檀真是沧尧托的生……我感觉就好像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传说中千年难得一见的美酒,我珍而重之,重而珍之,找来世上最好的执壶和酒盏,喜滋滋地准备喝,却发现美酒已经变质了。大哥,你说那变质的酒我还要继续喝么?”

文箫很想不负责任地说变质的酒就别喝了,可是不能为了自己不尴尬就阻挠妹妹的幸福,他想了想道:“其实那酒根本没变质,只是外观颜色变了,你试着饮一杯,会发现那美酒还是原汁原味的。”

“是么?可是沧尧讨厌我,我也讨……”顿了顿,凤隐发现自己很难再把讨厌二字用在沧尧身上,于是改口道,“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文箫开导她说:“你和沧尧不过见过两三次,说过的话也不过寥寥数语,对彼此的认识只停留在肤浅的表面上。此番因缘巧合,你们在互相不知身份的情况下爱上彼此,足以说明你们是惺惺相惜的,以前没擦出火花来是因为你们彼此了解得不够深刻。”

凤隐蹙眉不语。文箫继续道:“而且沧尧在凡界时身边有不少桃花,这些桃花一个赛一个漂亮精致,可是千帆过尽,他瞧上的还是你,第一世如此,第二世亦然,由此,他爱上你是宿命,返回天界后依然会爱你。而你也仍然爱他,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真是一针见血。凤隐听罢,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她想到他们作为合卺酒的昆仑觞,那酒明明已经变质,可她甘之如饴,因为那酒承载了他们曾经的美好。即使她和沧尧曾经有诸多不愉快,那些甜蜜的时光都不能泯灭。可是心里又有些不甘,沧尧曾经那么恶劣地对她,她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思及此,她霍地站起来:“我去找他算账。”

文箫道:“他已经下凡去了。”掐指算了一算,“沧尧要历三世情劫才可重列仙班,如今已是第三世,照他前两世年纪轻轻便魂归离恨天的命格来看,再等个二十来日便可返回天界。”

文箫说袁檀,哦不,是沧尧的第三世仍然是个短命的,不过二十余载。

凡间二十载,天上二十日,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凤隐却觉得十指纤纤,怎么也挥不过这短短二十日。

凤隐担心没有她在,袁檀在凡界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恰巧红贞来北海,她便向红贞打听袁檀托生在哪里。

红贞正要说,文箫凭空出现,扯了红贞到身后,挑挑眉说:“你去凡界,我是封了你的仙力还是不封呢?若是封了,你再有个闪失怎么办?若是不封,依沧尧那跌**起伏的命格来看,你能忍住不用仙法?到时伤了仙元,又怎么办?你若有本事,便去借司命的命格薄。”

文箫一字一字铿锵有力,袍裾随水波流动,扑腾出几分怒气来。

他从未这般喜怒形于色,凤隐万分诧异地看着他。

红贞拽了拽他,文箫自觉失了风度,掩袖咳了咳,神色一整,又是那副风流雅致的仪态。

凤隐后来才从父王那里知晓文箫发怒的原因。

话说文箫和红贞本是订了婚的,但婚期却一直未曾敲定,前日文箫将请期的贴子送上天宫,红贞他爹太子殿下回了两个字:“待议。”

是以,文箫十分惆怅,听闻凤隐要去找沧尧时,大受刺激。

凤隐为避免更加刺激到他,便决定安分些日子。

红贞邀她去天宫参观沧尧的遣云宫,并说:“你将来嫁到天庭来,肯定是要住在这里的。我先带你熟悉熟悉”

凤隐:“……”他们就这么笃定她会嫁过去么?

反正闲来无事她便去了。

九重天阙万万年不变的瑞气升腾,仙雾缭绕。琼室瑶台似拔地而起,影影绰绰的殿宇廊庑连缀一线,挑角的飞檐金碧流光,玉阶彤庭侧玉树繁花。曲折处,山石掩映,溪水淙淙,到底是天宫帝阙,泱泱巍峨气度又不失小桥流水的温婉。

天宫有一处不好,重门洞开,曲折环绕,十分的晕。

七拐八拐,方进得遣云宫,正应了那句庭院深深深几许。

红贞是常客了,宫门口看起来刚正无私的侍卫见到她连眼皮也没抬。

遣云宫以疏雅明朗见长,很符合袁檀低调淡泊的性子。

一路行来,宫娥们纷纷行礼如仪,瞧着凤隐的目光都有些敌意。

凤隐估摸着自己不太受待见,便讨教红贞。

红贞毫不谦虚地说:“我小叔叔太招人爱了。”

凤隐:“……”

进得他的寝殿宣仪殿,只见两个宫娥正在洒扫,红贞把她们撵了出去,拉着凤隐往内室走。

本以为殿中已无人,却不料里边还藏了一位小仙官,而且是男仙官。因为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有些女气,而且有些面熟。

他手里抱着一件男子的袍衫,见有人进来,仓皇放下,拱手作揖道:“拜见公主殿下。”抬眸时扫到凤隐,顿住。

红贞道:“这是北海的三公主。”

那仙官又是一番行礼如仪。

凤隐眼风里一扫,发现小仙官手里的那件袍衫袖口和衣襟处均用黑色绣线绣着祥云龙纹,这里又是沧尧的寝殿,所以那件袍衫必定是沧尧的。他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男人的袍衫干什么?若是女人,还勉强可以解释是爱慕自家主子,抱着他的衣服睹物思人。可他是男子,那就是……断袖?

凤隐把红贞拉到别处,轻声询问道:“那个小仙官是男扮女装?”

红贞说:“阿隐,你是傻了么?没看到他那么明显的喉结?”

凤隐沉吟了会儿又说:“那他是断袖?”

红贞:“……”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过节是不,那明天继续更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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