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手里拿着酒杯,以一个颇有几分混不吝的坐姿,坐在那里。

抿了一口酒,说。

说完。

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向这位沁尔真公主。

被羞辱的怒火瞬间在沁尔真心头炸开。

一如被鞭炮炸的受惊的草原烈马,发出最怒吼的嘶鸣。

可心头有个声音严肃的呵斥她:忍辱负重三年,决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让一切付之东流。

她全身的颤抖,但竭力克制了这份怒火。

朝着二皇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草原礼,然后在起身,那眼底的怒火已经消散,

她甚至坦然的笑,“三年前,我匈厥部落被贵朝年少将军击溃,战败之国的确不配二殿下尊重,沁尔真有自知之明。”

说着,她朝左右两侧的朝臣看了一眼。

继而正色看向二皇子,“这次,沁尔真来使贵朝,是想要代表我匈厥部落像贵朝求和,寻求庇护,成为贵朝的附属部落,从今以后,每逢朝会,都会给贵朝进贡我大草原的珍宝。

“另外,我们愿意将草原让出一部分,给贵朝饲养战马。

“还望殿下看在我诚意的份上,同意我的诉求。”

沁尔真一席话,顿时让沉默的现场躁动。

低低切切的议论声如浪潮一样铺开。

又朝臣干脆直接问,“你们要成为我们的附属国?”

沁尔真不卑不亢,“大人说错了,匈厥部落太小了,还不足以成为一国,我们只能成为贵朝的附属部落。”

二皇子饶有兴致看着她,“此话当真?”

沁尔真昂首挺胸,“当真。”

二皇子笑,“本王如何相信你呢?可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沁尔真脸颊泛起一点微红,朝着二皇子道:“为了让二殿下感受到我们匈厥部落的诚意,我,匈厥部落如今唯一的掌权人,匈厥大公主,愿意与贵朝和亲。”

这话一出。

便又是惹得一片议论声嘈嘈切切的响起。

她留在京都,哪怕她是存了坏心眼,可对大夏朝而言,也是拿捏住了一个人质。

难道她真的是来寻求庇护的?

匈厥首领三年前一死,匈厥部落三年不振,她一个女人,当然没办法担负起匈厥的发展。

这其中,必定是让匈厥部落受过其他部落的欺辱。

她才不得已做出这个决定,像大夏朝寻求庇护?

似乎也说得通。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二皇子有些好奇的看着沁尔真,“你愿意嫁到我朝?”

沁尔真点头。

二皇子问:“你心中,可是已经有心仪人选?从匈厥不远万里过来,想要托付终身,给匈厥部落寻求一个庇护,想必沁尔真公主是思虑良久才下定决心的,这和亲人选,也有了吧?”

沁尔真顿时爽朗的笑起来,“殿下英明,真是如此,沁尔真想要嫁的人,便是贵朝的年少将军,傅珩。”

这话一出。

那低低切切的议论声,瞬间难以克制的高昂。

二皇子惊奇到笑出声,“公主是认真的吗?傅珩?你该不会忘了,傅珩是你的杀父仇人吧?”

沁尔真摇头,“我从来没有把傅珩当做我的杀父仇人,我母亲是匈厥血统高贵的女子,可我父王迎娶我母亲之后,却对她百般凌虐,甚至时常将她送给他的部下。

“我从小便憎恨我的父王。

“傅珩,对我来说,他是英雄。

“我们草原的女子,只崇拜爱慕英勇之人,我很爱慕傅珩,还望殿下成全。”

二皇子摸着下巴,“你不知道傅珩已经成亲了吗?”

科尔沁道:“当然知道,即便是傅珩没有成亲,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做傅珩的夫人,我只求一个妾室便可。

“既能满足自己一点私心,嫁给让整个草原闻风丧胆的男人,又能给匈厥寻求庇护。”

她说的真诚。

若是大夏朝真的能和匈厥联姻,并且匈厥愿意让出草原来让大夏朝养马,这对大夏朝而言,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

要知道。

草原上养出来的马,才是真正的威猛高大,能征善战。

要比中原马烈不知多少倍。

这是好事啊!

顺亲王当即便道:“殿下,这联姻对咱们来说,不亏啊!”

二皇子要笑不笑看着顺亲王,“本王怎么觉得,王爷你有些偏袒科尔沁公主,莫非你们先前就认识?”

二皇子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顺亲王当即便道:“殿下冤屈臣了,臣先前从未见过科尔沁公主,是殿下让臣招待沁尔真公主,臣才和公主多说了两句话。”

二皇子挑眉,“是吗?”

顺亲王几乎要指天发誓,“当真。”

这话音才落,忽然有个小内侍带着京兆尹,急匆匆上前。

一上前,京兆尹便一脸凝重的道:“启禀殿下,出事了。”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齐齐朝他看来。

顺亲王忽然生出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就听京兆尹道:“殿下,就在刚才,顺亲王去华新门捉拿华新门一个叫聂寻的守卫,顺亲王派去的人与聂寻当场打起来了。

“打斗过程中,不少百姓围观。

“现在,几乎全京都的百姓都涌到顺亲王府门前,要顺亲王给一个说法。

“问他为何要因为聂寻阻拦匈厥使臣进城,便派人去杀聂寻。”

顺亲王如遭雷劈看向京兆尹,“胡说八道,本王何时派人去杀什么人!”

他一口否定。

京兆尹却道:“臣已经将聂寻带来,殿下可要见?”

二皇子凉凉看了顺亲王一眼,“召!”

不过转眼,华新门门下那壮汉守门被带到。

不等他下跪行礼,二皇子抬手一摆,“不必多礼,你就是聂寻?”

聂寻立在京兆尹身后,抱拳道:“末将聂寻,参见殿下。”

“末将?”刑部尚书脱口疑惑。

聂寻道:“末将先从傅将军军中,当年曾与傅小将军一起前往匈厥部落大本营,击杀匈厥首领。”

这话一出。

再次将沉默的现场干到哗然!

兵部尚书几乎从桌案旁跳起来,“你是跟着傅珩的兵?那怎么去守城门了?”

聂寻看了顺亲王一眼,道:“当年是末将陪着傅小将军回京,原本回京领功,可傅小将军前脚进了镇宁侯府的门,后脚便被一碗毒药放倒。

“当时末将在客栈休息,被人找茬,让抓到刑部大牢。

“臣被定了杀人罪。”

所有人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一脸凝重,“当时,刑部尚书不是我,我只是刑部一个侍郎,只知道当时刑部大牢关了一个很要紧的犯人,顺亲王亲自盯着当时的尚书大人定罪。”

所有人。

目光再次齐刷刷看向顺亲王。

二皇子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啪的一拍桌子,“顺亲王!你残害良将?”

顺亲王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冒出来。

三年前的事,今儿怎么就翻出来了!

怎么偏偏这个守门的人,就是当年让抓起来的那个。

反应再迟钝,顺亲王也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这是被人下套设局了。

只是。

是谁?

谁安排的?

和硕王?

徐西宁?

傅珩?

还是谁?

一颗心狂躁的跳动,顺亲王一口咬定,“二殿下冤枉,臣从来没有指使过任何人残害良将,臣不知道这件事!

“殿下知道,傅矩曾经救过臣的命,不止一次,傅矩是臣的救命恩人,臣怎么可能抓傅珩的亲军!

“是有人陷害臣!”

他说着,转头看向刑部尚书。

“尚书大人可不要信口雌黄,你有证据吗!”

刑部尚书看着顺亲王,“证据的话,那肯定是有,本官从来不说没有证据的话!”

刷!

刑部尚书原地就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宗卷。

所有人:……

刑部尚书抱着那本厚厚的宗卷,一边翻开要翻找的内容,一边道:“作为一名合格的刑部尚书,臣向来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将臣接触过的所有悬而未决的案子,整理起来,并且随时带在身上,只要有机会,臣便希望能给这些悬而未定的案子一个尘埃落定。”

哗哗哗~

刑部尚书翻到三年前的案子。

然后将宗卷往二皇子跟前送去。

“殿下过目,这个便是当初聂寻被抓,从被抓到定罪,前后不过用了半天时间,但离奇的是,当时的刑部尚书给聂寻定了死罪,将人问斩,却偷偷用的刑部大牢的死刑犯代替的聂寻,

“他把聂寻悄悄放了,之后第三天,刑部尚书就告老还乡了。

“当时臣就觉得案子离奇,有些疑点,所以就誊录了过来。

“这其中,提到了顺亲王亲自到刑部大牢询问的事情。”

满朝文武:……

你怎么还有这种爱好?

眼见二皇子去瞧那宗卷,顺亲王咬定,“这事,臣毫不知情!与臣无关!”

站在旁边的聂寻道:“三年前的事与王爷无关,那今日的事呢?因为卑职在城门口阻拦匈厥人入城,王爷便派人来杀卑职?

“这是什么道理!

“这匈厥的使臣,站在城门口大放厥词。

“说我们的太后是琉倭细作,说我们陛下养的精兵刀尖对准自己的将士。

“说我只是一条看门狗,没有资格与他们叫板!

“说他们出使我朝,是奉他们尊贵的可汗的命!”

二皇子顿时一挑眉梢,看向沁尔真。

“你不是说,你才是如今匈厥部落的统领?哪来的可汗?”

沁尔真没料到,当时在城门口的一个小小中原废物,竟然是傅珩的亲兵。

竟然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一边心头埋怨顺顺亲王废物,一边解释,“是我们的使臣梅录大人说错了话,并无可汗,殿下明察。”

刑部尚书冷声道:“并无可汗是说错了话,那奚落我们的太后,我们已经驾崩的陛下,您是什么意思呢?”

沁尔真忙道:“都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当时我们梅录大人并没有奚落的意思,只是听说这些事之后,万分震惊,他心直口快,想要确认一下,是他语气不对,确认的方式方法也不对,我一定训斥,殿下恕罪。”

二皇子坐在高位。

幽幽的目光落向顺亲王,“他是语气方式不对,但你却派人去杀人1”

顺亲王摇头,“殿下,臣没有!”

二皇子啪的怒拍桌子,“他是傅珩的亲兵,他能撒谎吗!”

顺亲王甚至被问懵了。

傅珩的亲兵,就不能撒谎吗!

震惊的看着二皇子,顺亲王道:“但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什么会成为华新门门下的守卫!又为什么会正好今天当值,偏偏就与匈厥使臣搭话!”

二皇子怒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来人,将顺亲王,给本王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