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年漪目光沉炽,看着他谨慎的反应,似笑非笑又道了一遍:“我知道!”
她知道张靖洋是想说——梅家最有可能活下来的就是她,就如同前世阿爹所策谋的一样......
可那又如何?今生她梅年漪还是有所逆天改命的,例如林宗颐,再看看阿娘和长姐至今尚在世间好好活着!
只不过她心底通透,明白再照这条老路走下去,这一世死的可就不止她梅家,还会将林宗颐拖下地狱!
“劝”这一字,在梅年漪这儿从来都是行不通的,她习惯了自己拿主意。
张靖洋悻悻然垂下手,知道劝阻已无用,最后只告诫道:“梅二小姐,下内狱你会受苦的!”
梅年漪依旧点了点头,嘴角一直扬着,道:“无妨,走罢!你放心,陛下要是听闻我自己请下的内狱,今夜怕是高兴得能睡个好觉了!”
张靖洋:“......”梅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
百姓们质疑讨伐的是梅英绮,即便犯下叛国大罪,而要真正扳倒梅家顺利得到梅家军指挥权,还得找盆脏水将梅年漪也泼了才行。
梅年漪自请下内狱,毕竟是皇室自己的牢笼,无论是下药也好或者是屈打成招也罢!都会好办上数百倍,且后面再以同样的理由抓住梅英绮,一网打尽。
不过,看向皇宫那片宽广宏大的天地,摆手抬步自己走向密封起来的囚车,梅年漪在心中嘲笑:“最终谁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梅年漪是自私的吗?她是自私的,在战场,她听父亲谨言,保家卫国、为君为民,然而如今却被视为弃子......原来前世,梅家就是这般被抄家灭族成为朝廷的牺牲品的。
她还是重生归来时那句话,想害她梅家者,即使拼尽全力,如飞蛾扑火,从地狱中爬出来,她亦要殊死一搏!不到最后,绝对不会松手......
被密封的囚车轱辘缓缓的压过梅国公府前的青石板路,小妮子还站呆呆站在原地,她觉得,果然如国公爷所言,二小姐最像他了——骨子里的英雄正直,坚韧不屈,所以......万一最后真的有奇迹出现呢!?
次日清晨,鸟鸣声不绝于耳。
一缕白光自重重叠叠的纱帐射入,悄悄的偷窥着榻上人的睡颜。
“嗯——”头如同炸裂般痛苦,勉强撑起乏力的身子,林宗颐吃力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怎么回事?思绪仿佛在脑中乱成一团浆糊......揉了揉太阳穴,摇摇头,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却怎么都甩不出去。
断断续续的画面让林宗颐猛的回忆起昨夜!
“年漪?”身边的床褥空空如也,他伸手轻触,冰冷的温度在告诉他,人早已离开多时,密闭的空中只余一点淡淡海棠花香还萦绕于侧。
她去了哪里?现在是什么时辰?
林宗颐迅速套好衣物,垂于后背的墨发未笼,撩开纱帐幔后,一眼就望见梳妆台上一盒口脂下压着的一纸白色的信笺。
习惯性的蹙起眉,一把抽出信笺,梅年漪熟悉的字迹印入林宗颐眼中:
“想必不用多言,你也知道我做了什么,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去胸中自有谋略,还记得阿爹曾道为将者,不惧生、不惧死。不过一切都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言暂尽于此,记得家中钱财全数转移,我于内狱中,等君来救!”
读完信。
“梅、年、漪!”林宗颐连名带姓,一字一顿的怒吼出她的名字,这时他简直要抓狂了,攥在手中的信笺也在顷刻间被化成了灰烬!
她算计他!还就这么自己拿主意孤身上路,独自下内狱!?
一夜的温存只是她给自己最后留的后手吗?她究竟把他当做什么了!?
“冯童!”平日的清冷稳重不再,他气急败坏的传喝。
立即有一道身影闯进门跪在他跟前,恭敬的垂着头却不发一言。
深吸一口气,压下堆积在胸腔里的愤怒和慌乱,目光迅速落在“冯童”身上,看见他变得突然瘦弱的身影,林宗颐一愣,道:“冯童呢?”
与此同时,屋外又有一道身影匆匆跑了进来,似也是才醒,语调带着哭腔,呜咽委屈道:“公子,小妮子要杀人啦!?”
然而他刚于厅堂中站定。
林宗颐凌厉的眼神就瞬间刺穿了他,眉头拧得更紧,林宗颐又看向一动不动跪着的人。
小妮子低垂着头,一副请罪的模样道:“姑爷都是小妮子自己的主意!”
“呵~”什么主意?林宗颐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盛怒至极之下,他声音极寒,带着杀气道:“我怎么不知,你还能做她的主意?”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宗颐,打他自小被带在梅战身边起,他从来都是那副一身白衣,不动声色,雅正端庄,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激起他生气,即便是稍有不悦,也不会如此面人,甚至起了杀心。
这回真的是触碰到逆鳞了!
见状,跟着他身边长大的冯童都一个瑟缩,本来嘴贱准备落井下石告状的话哽在嘴边,闭上嘴,先不动声色的去给自家公子倒了杯凉茶,讨好的搁在他手边,轻声道:“公子,这天燥热得很,喝口茶!”
没有什么劝说帮人求饶之词,但林宗颐抬眼冰冷的督了他一眼,忍住了火气道:“传我命令,一周内将府中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找相似物替换掉,你们俩负责将东西全部运出,去陵城的时间要提前。”
若林宗颐猜得不错,梅年漪进内狱必受折磨,且证人尚在途中,元帝依旧虎视眈眈,这场出逃必须提前。
冯童诧异的看着光颐院就是满屋的东西,不可置信道:“公子只给......一个周?”
虽梅国公府清廉,并未有如同别的世家那般,多得数不过来的值钱物件,但一个周,还要运出被重兵把守的梅府!?
一室寂静无声。
只听林宗颐冷硬如铁,无情道:“就一个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