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眼观四周,显得小心谨慎,仿佛真的也在担心这件事被泄露出去。可他眼底笑,却是老谋深算,甚至有一抹轻蔑和不屑。

闻言,梅年漪一下握紧了拳头。

邵红英面上不显,唇角还依旧勾着笑,但再看吴丞相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甚至露出了战场上的杀伐决断!

吓得旁边的吴锰钒一个颤抖,胆怯的退了一步。

不过,吴丞相不愧是在朝堂久立不倒的老狐狸,瞪了眼自己这没出息的儿子,面不改色、像什么事儿都未觉般唇边带笑的对上邵红英的视线道:“本官也不是要来退亲,只是想和国公夫人商议......”

竟然不是要退亲!?连梅英绮自己都是一愣,面露惊讶之色。

随即便见吴丞相细眯起眼,道貌岸然道:“商议......可否抬梅大小姐为吾儿良妾!?”

吴丞相说这句抬为妾的时候,并没再刻意放低声音,带着运筹帷幄,似全然已经在掌控中的笑,他将周围人都扫过一圈,最后视线才落到邵红英脸上。

然后就看见一道紫色的残影如闪电般闪过,带着嗜血不可阻挡之势直面吴丞相而去。

是想当场取他性命!

众人呼吸一窒,都是一脸惊恐之色。

“大胆?”堪堪躲过这一鞭,吴丞相的脸色变成猪肝色,他被吓得大口的喘气,顿时怒骂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谁知!

“呵!”梅年漪冷笑一声,一双沉稳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吴丞相,她高声厉言道:“我们梅家自小学的是保家卫国,千军万马阵前浴血厮杀,不仅将男儿送上战场,连女儿也是巾帼英雄,上不愧对于天,下不愧对于地。”说着她蔑视了一眼吴锰钒,啐了一口道:“一个连榜都上不了的废物,妄想说“抬”我长姐做妾?你是在侮辱谁?”

梅年漪的怒气令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梅老国公是战死了,梅望也下落不明,如今梅家立场的确岌岌可危,但无论如何都是百年世家,当初可是跟着老祖宗打天下的功臣,几代人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这深入人心的功德。陛下尚且都还心思不明,眼下没问责,这边就要欺负到人遗孤头上去了!

不免有昔日敬佩梅老国公之人也再忍不住躲在角落附和指责道:

“就是,说些话来恶心人,落井下石的东西,不娶便不娶,让人做妾,再怎么梅家也是高门贵府!”

“听说这吴锰钒仗着是丞相之子,糟蹋了不少良家的姑娘,现在竟把主意打到人梅家头上来了。”

“就是......”

局势瞬间逆转皆是鄙夷吴家之言。

梅老国公被扶灵回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梅国公府满门忠烈,磊落,即便只剩下孤儿寡母亦巾帼不让须眉之气,顶天立地!

见势不对,吴丞相咬紧了牙,气得脸色发青,垂在两边的手攥紧得在抑制不住的发抖,此时他的理智已经被怒火燃烧殆尽了:“本官看梅家是什么高门贵府?一个混迹酒楼声名狼藉,一个未嫁之身就不干不净,此等不守妇道,有违女则,怎么!还要我吴家八台大轿请进门不成?”

这件事终究是被抖露了出来......像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波浪。

开始有官眷妇人惊骇的立即捂住嘴,对着静静站在一旁的梅英绮指指点点。

毕竟未嫁之身既已不干净!没想到这梅家大小姐竟是个****女?难道是常年在军营被那些千人睡万人骑?

也有朝中男子眼中盛满污秽之色,不坏好意的盯着梅英绮上下打量。

而刚才为梅家抱不平的人抿了抿唇,躲回暗处,已不敢再发声。

见到这一幕,吴丞相笑了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看在梅英绮尚有几分姿色,给我儿做妾都算抬举了她。”

“什么高门贵女?你们梅家的姑娘整日不修身养性,成天混迹全是男子的军营也就罢了!如今行事愈发张狂无耻,连遮羞布都遮不住了,真是有辱斯文!”

“你!找!死!”

杀气再也止不住,梅年漪从沉默中抬眸,提着紫鞭就一步一步缓缓向吴丞相靠近,她唇边勾着抹仿佛自地狱而来的恶鬼的笑,道:“玷污我长姐的名声?你拿命来赔罢!”

夜,似乎更黑了,如同那日在战场,到处弥漫着血的味道,令人止不住的作呕,从心底涌出害怕的颤栗。

见状,吴丞相有些怕了,他连连后退,舌尖打颤道:“这可是在皇宫大内,你、你、你想干什么?”

梅年漪双眼通红,发指眦裂,冷笑道:“吴丞相,我阿爹是不在了,可无论如何,我梅家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蝼蚁之命而已,你觉得侄女儿想干什么?”

吴丞相心一慌转身就想逃,可刚迈步,却发现自己被吓得腿都软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头破血流,他只得大喊道:“来人啊!御林军呢?快把梅年漪抓起来,她要杀人!”

御林军全都冲了过来,将梅家人团团围住,泛着寒气的刀光抽出,顿时剑张拔弩,双方既对峙起来。

“怎么?真当我梅家好欺负?”梅年漪残暴的说,狠戾的眼神一个不落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还是你们以为我梅家人怕死吗?”

大不了同归于尽!

周围的众人脸色瞬间惨白,都被吓得不轻,此时无人再顾得上管吴丞相。

梅年漪挂着残忍的笑上前一步,前方的人就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就在她站在吴丞相跟前,扬起紫鞭准备一鞭子将人抽烂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握住梅年漪的手腕,阻止了她发狂的动作。

梅英绮站在她身边,拿住她的手面无表情道:“年漪,不值得!”

是的,是不值得,而不是不敢!

梅年漪转身,喉咙微动,看着自家长姐苍白的脸色,这段时日的劳顿和心思沉重让她瘦得如一片娇弱的花儿,似被风吹就会凋零飘落,她小心翼翼唤道:“长姐~”

场内的气氛沉重得让人难受,有人看见梅英绮举起来阻止梅年漪挥鞭的手臂上——红色的守宫砂赫然刺眼。

吴丞相当然也看到了,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身上一抖,脚底一滑再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咔嚓!”骨裂的声音响起,他四脚朝天,疼得哀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