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门方向走路过一处闲阁,旁边的凉亭中赫然立着一个人,来送我的内侍见状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他的鼻尖和耳朵冻得发红,显然是站了许久了。
我揉了揉眼,确定没有眼花,“你不是已经出宫了?”
“不太放心你,等着你一起出宫,走吧!”他说着要来拉我的手,我往后一缩,眼睛瞪着他,“你日后给我收敛点儿!不然我生气了!”
谢湛失笑,“你最近脾气倒是比从前大了,总要和我生气。”
“谁总生气了,上一次若不是你在大理寺……”我想起某些不可描述的旖旎画面硬生生地将剩下一半话咽下去,瞥见谢湛似笑非笑的脸,一甩袖子就往外走。谢湛当然是立刻就跟了上来,还非常不耻下问地道:“上次在大理寺怎么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捂着耳朵,脚下走得更快。
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听不见。可他跟得紧紧的,声音循着指缝而入,因挡了一层更显得暧昧,“不过是在榻上躺了一躺,做了一点儿事情而已,还有别的吗?”
做了一点儿?
那“一点儿”的内容也太多了吧!
我气得放下一只手去捶他,他闷闷地挨了一下却挺美,手直接按上去抓住牵在身侧,“一开始就让我牵着多好,就不必如今这么气鼓鼓的了。”
“你——”
“我领你从小路出去,那儿没什么人,不会有谁注意得到的。”
我咬着牙鼓着嘴跟着他走,所谓的小路不过是宫墙和樟树间一条稍宽的缝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走。谢湛在前面,手伸到后来扯着我,两人一前一后,步履缓慢。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路?”
谢湛牵着我的手一紧,随后道:“年幼时想见父皇,却又没人通传不能觐见,我便偷偷地从这条小路钻到迁安宫附近,窝在那儿,只远远地看父皇一眼。”
他语气轻松,不知道是难过了多少次才能到如此麻木的地步。
我想起之前皇上同我说的话,轻声道:“你是皇上的儿子,他心里肯定也是在意你的。”
谢湛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我,远处有红艳的霞光穿过繁多的枯枝,镀在他的脸侧,他笑了笑,道:“我娘,不过是父皇喝醉后当成他心上人的替身,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如今我有你,以后我也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老天爷再给我多少磨难我都会笑着去承受。”
他这真挚似表白的话,沉甸甸地砸在我心尖,砸得我浑身一震。
我掩饰般垂下头看着鞋尖,声音轻飘飘的,“你,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待会儿宫门要下钥了。”
谢湛笑了笑,手蹭了蹭我的脸颊松开,却直接在我面前蹲下,“路滑,我背着你走。”
他的背不算如何结实,但背我一个正好。
我口是心非地摇头说不用,动作却比说的话还快往他身上爬。这路并不算长,却走得格外得缓慢。
我伏在谢湛的肩头,看见他白皙若皎玉的肌肤上起了一层薄汗,笑着戳他耳垂,“怎么样,后悔背我了吧,我可比普通的姑娘家结实多了。”
“这确实是,毕竟是战百郎,岂是寻常人可比?”
听这有些久违的称呼,我张嘴一口咬在他耳朵上,谢湛很明显地身形一震,随后我唇齿间的耳垂便越来越滚烫。
“婳婳,我的定力没你想象的那般好。”
他声音略带沙哑,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我立时反应过来赶紧放开,轻咳一声才道:“谁让你叫我‘战百郎’的?不过这个称呼我还挺怀念的,好想回西北去,打满山的桂花,再日日夜夜无拘无束地跑出去浪。”
“等日后有机会,我陪你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一提起西北,我就不免想到兵部的那件事,拍了拍他的胛骨,“宋寓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和你有关吧!”
西北离长安千里之遥,沈及虽然看着不着调,但行事是最有分寸的,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宋寓能对西北的种种情形了如指掌,必定是有人授意。
“我只是把消息放给了他而已,宋寓这个人是忠臣、良臣,他若是察觉自己日日所在的兵部出了这么大的疏漏,也不用我费事,他自然是会一查到底,绝不妥协。”谢湛说着手托着我的屁股往上颠了颠,这有些亲密的动作让我红了脸,好在我是背对着他的。
“所以宋寓只是知道了西北的情况就下手设了这么个局?倒是没看出来,这宋大人还有这份计谋心思。”
先是弄出个霍厉搅得满城风雨,在大理寺抓捕霍厉后立马供出自己,事关朝廷大员大理寺一定会奏报给皇上,到时候宋寓再在皇上面前来这么一出引皇上下令彻查……这环环相扣的,还真是精妙。
若是宋寓不做官,去写话本子的话,我娘可就要多一个很大的竞争对手了。
说话间出了小路,谢湛将我放下来,看向宫门方向,“你觉得宋大人像是会谋算这些的人吗?”
我:“……不大像。”
“那你大可以猜一下是谁,猜对冀王殿下有赏,猜不对冀王殿下有罚。”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湛,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沈及?”
谢湛抿开唇笑了笑,然后摇摇头。
“难道是纪南方?”
谢湛的笑凝在唇边,脸色也跟着阴了两分。
我见势不好立刻呵呵笑着转移目标,“祝清欢?”
把身边人都猜的差不多,谢湛扶着我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钻进来,“都不是。”
“那是谁呀?”
“我。”谢湛斜眸看着我一脸狰狞,轻轻松松地道:“沈大人猜错了,本王要罚你。”
我:“……”这是套路啊!
“谁让你方才撩我的……”不知何时谢湛整个人都欺过来,声音哑哑的,靛蓝的眸底泛出异样颜色,“沈大人想在哪儿领罚?马车上,或者还是大理寺……”
他尾音刻意地拖长,磨得我一颗心狂跳,一只手撑在他胸口前,另一只手推着他越凑越近的脸,“你、你正常些!”
“怎么不正常了?我喜欢的姑娘在我跟前,还含着我耳垂,我这样,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这副样子让我立刻想到大理寺那软榻上的事情,如果躲不过,像之前那样,怎么着也好过马车上。
“不选咱们便就近吧!”他说着手往我胸口处探了过来,他不要脸我还要呢!我牙齿打着颤急急地道:“回大理寺的,回去的!”
谢湛眉眼弯弯地亲了亲我的脸颊便坐回去了,一路上嘴角都是翘着的,我总感觉他打量着我的那表情深意满满,就像狐狸按住了一只小白兔,端详着要红烧还是清蒸,或者干脆一口生吞。
想到这,我就不免一阵哆嗦。
从前谢湛总是云里雾里的和我绕圈子,不管是行事还是感情,等到后来我们相亲相爱了我就在想以后总算能扬眉吐气,毕竟是他先看上我的,而我会喜欢他,完全属于礼尚往来。
以后他要是再试图欺负人,那我有的是手段让他闹心。
然而事实证明,我真的是想多了。
智商能碾压别人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永远不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