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游亦杨回学校上课,傍晚又赶去了宠爱宠物医院跟着经验老道的师父赵医生上实践课,一直到晚上8点,他才回到出租屋。

一进屋,游亦杨便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优哉游哉正在看电视嗑瓜子的蒙娜;一个是令他不得不打响指的、正一脸怒意和醋意来回瞪着游亦杨和蒙娜的栾菲菲。

“怎么回事?我才几天没回来,你竟然找来一个女人跟你同居?”栾菲菲眼里噙着泪,嘴上却不饶人。

“菲菲,你别误会,她只是保镖而已。”游亦杨根本顾不得蒙娜,马上凑到栾菲菲面前,无法自控地脱口而出。

“真的,更何况我跟她怎么可能呢?这位大婶足足大我7岁零105天呢。”

栾菲菲一听这话气得直跺脚,“你,你太过分啦!”

蒙娜闻言放下瓜子,有些局促地望着游亦杨面对的空气,友好地说:

“早就听说小游院长有个用情至深的初恋女友,栾小姐你好,请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保镖而已。”

游亦杨惊讶于蒙娜的表现,一时间愣在原地,她竟然配合自己的病态,跟空气对话!

蒙娜转而面对游亦杨,“这样可以了吧,拜托你这个小病人不要胡思乱想,我身为大婶只对大叔感兴趣。当然,远哥除外。”

“对了,高慧芳的指纹与现场的血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吧,结果怎样?”

游亦杨问蒙娜之后,马上安抚身边耍女孩子脾气的栾菲菲,用口型说着:公事公事。

“出来了,结果不符,”蒙娜一边嗑瓜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随口回答,“我早就料到了。”

“那老聂找狄亚新问话了吗?”游亦杨还在安抚栾菲菲。

“没,狄亚新贵人事忙,”蒙娜又抓了一把瓜子,还是看也不看游亦杨,“他的律师跟远哥约好了明天一早见面,狄亚新会带着律师来咱们积案组。”

“太好了,我明天上午没课,正好可以旁观。但愿这一次我能够搞清楚之前狄亚新的叙述里到底有什么破绽。”

游亦杨往房间走的时候回头去看专注于电视剧的蒙娜,脑子里不停回放刚刚蒙娜的表现,更加笃定了心里的某个想法。

晚上,游亦杨躺在**辗转难眠,只能仰面对着天花板叹息,因为他的床两侧站着的,一面是两个正在争抢床头合照的李绣;一面是噘着嘴、瞪着眼跟他生闷气的栾菲菲。

“唉,反正也睡不着,给你们介绍一下吧。”游亦杨苦着一张脸自言自语。

“菲菲,这是我最近侦办案件的女死者李绣,分别是白莲花李绣和红玫瑰李绣;二位李绣,这是我的女友栾菲菲。”

栾菲菲用力哼了一声,并不搭茬,而是继续怒视游亦杨。

“菲菲,别闹了好吗?我跟那位大婶真的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而已!”游亦杨数不清第几次对莫须有的女友澄清。

红玫瑰李绣看笑话似的笑出声,“亏你还是个侦探,连女友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游亦杨本来就因为失眠心情不好,一听红玫瑰李绣这么说,腾地坐起,一把夺过她手里他的全家福合照,对李绣发脾气:

“你这个女人,我忍你很久了。明明是有求于我,一点谦虚友好的态度都没有。总是嘲讽我侦探的身份,我当个侦探碍着你什么事儿啦?还有,不准你再碰我的照片!”

红玫瑰李绣翻了个白眼,一个转身消失不见,留下一句“真是个笨蛋。”

白莲花李绣注视了游亦杨片刻,就在游亦杨认为她会站在自己这边责备她的对手时,白莲花丢下了一句“亏你还是个侦探”,而后消失。

第二天上午九点,审讯室中,狄亚新与他的潘律师和聂长远以及蒙娜对面而坐。

与审讯室一个单面镜之隔的房间里仍旧是游亦杨和大乔。

聂长远与潘律师交涉了采集指纹的事宜,令聂长远没想到的是,这个过程非常顺畅,狄亚新痛痛快快地留下了他的10枚手指纹和10枚脚趾纹。

这点让聂长远蒙娜、游亦杨和大乔都格外震惊。难道狄亚新也不是凶手?

蒙娜在采指纹的过程中回头看了一眼单面镜,游亦杨读得懂那眼神,蒙娜是在跟他说:得意什么?你还不是猜错了,狄亚新不是凶手!

“我承认,之前我的确有所隐瞒。”采指纹程序结束后,狄亚新在与潘律师交换眼神,得到潘律师的点头示意后,可想而知地开始讲述之前他们俩商定好的一套说辞。

“我跟李绣,我们俩在20年前的确有过一段缘分。”

狄亚新秉持着之前成功男人的魅力和自信,讲述了一段他似乎引以为豪的、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

那年狄亚新22岁,在一家贸易公司任职,给钻石王老五的公司高管做助理。周末的一天,他接到任务,要陪同高管去婚介所寻觅良缘。

狄亚新那年过半百、有过两次离异史的高管在众多女会员资料中一眼就看中了年轻貌美的李绣,指明就要跟李绣这位优秀的女会员见面。

于是高管在一家茶馆里破费了一番,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李绣做他的女人。

李绣自然是委婉拒绝,可她的拒绝被高管当成了羞涩的接受,竟然开始明目张胆地对李绣动手动脚。

就在这个时候,早就看不惯这位高管的狄亚新冲到高管面前,声称公司有急事找高管,替李绣解围。

后来的结果是高管赶回公司,得知公司根本没有急事,一切都是狄亚新这个助理在说谎,便干脆炒了狄亚新。

狄亚新之所以甘愿为李绣冒险丢了工作,原因再简单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开始对李绣展开攻势,李绣得知狄亚新为自己丢了工作也心存感激,一来二去,两人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便越了雷池。

然而好景不长,狄亚新很快便得知了李绣的婚托身份。但他也看得出李绣对这份“工作”的抵触,了解到李绣的难处。

狄亚新十分怜香惜玉地选择接受这样的一个女人,并且愿意用自己的积蓄帮助李绣,要求李绣立马“辞职”。

李绣有了狄亚新的资助,再加上婚介所的老板早就有炒她的意思,便顺水推舟跟婚托身份告别,转而去一家酒楼继续做服务员的工作。

然而令狄亚新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自己为之丢了工作的李绣,自己不嫌弃曾经做过婚托的李绣,自己愿意拿出积蓄帮衬的李绣,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会主动跟他提分手。

“李绣跟我提分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狄亚新的笑容里似乎挤得出苦水,自嘲说:

“当时我丢了工作,面试又一直不顺利,高不成低不就,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工作,积蓄也都花光了。她从我这里再也拿不到钱去给她父亲和弟弟,所以干脆就跟我提分手。

“甚至为了躲避我的纠缠,她干脆玩起了失踪。我心想,这样的女人没了也就没了吧,我给她的钱我也懒得再去追讨,就当是我当初看错人付出的代价。”

游亦杨跟着狄亚新也叹了口气,感慨道:“男人成熟的道路上总要有女人给上一课的,这样的女老师还大多是美女。唉!”

大乔在一旁笑道:“怎么?你小小年纪的也被美女老师上过课?”

游亦杨转过身刚想对大乔的调侃予以反击,便看见了红玫瑰李绣正在冲着单面镜那边的狄亚新翻白眼。

“狄亚新不过是我江湖救急需要的一个帮手,我根本没打算跟他有什么未来,”红玫瑰李绣满不在乎地说,“更何况他当时一穷二白,根本负担不起我们一家人的未来。”

李绣玩弄了狄亚新的感情?游亦杨看待红玫瑰李绣的神情中又多了一丝厌恶。

“才不是那样!”白莲花李绣果然也紧追不舍地出现。

“我跟狄亚新分手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合适,他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依靠。我如果真的是在乎钱,就不会放弃婚托那么赚钱的行当,也不会不声不响带着孩子回老家生活,甚至嫁给廖成。”

“笑话,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怎么继续当婚托?带着孩子回老家还不是担心狄亚新追债?嫁给廖成也是江湖救急,不然我一个女人大肚子会被家乡人的口水淹死!”红玫瑰李绣不甘示弱。

“好啦,住口!”游亦杨又被两个李绣折腾到一个头两个大,身为一个侦探,他终于硬气了一回,厉声阻止两个聒噪的女人。

一旁的大乔被游亦杨突然的呵斥声惊得往后跳了一步,三秒钟后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可怜的孩子。”

审讯室中,狄亚新继续讲述,他从刚刚被抛弃的自嘲中走出来,又换上一脸愧色。

“是的,关于自杀的说法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在说谎,我也根本没有想过真的自杀。我只是在街上两次偶遇到了李绣,对她的感情再次被唤醒。

“我想办法查到了李绣的住址和现状,更是亲眼见到了李绣的女儿李欢欢,那小女孩的长相分明有五分像我,我又想起来李绣跟我提分手前又总是恶心嗜睡,原来她当年就怀上了我的孩子!

“案发那晚,我去找李绣是为了告诉她这些年我一直无法彻底忘记她,还有就是确认小女孩究竟是不是我女儿。

“我告诉她现在我有钱了,只要我们俩都离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我可以负担她父亲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团圆啦。”

“案发当晚你去过李绣家?”聂长远双眼放光,急于知道下文,“然后呢?是不是李绣拒绝了你,所以你因爱生恨就对她……”

“当然没有!”狄亚新高声驳斥,还带着些许怒意。

“我绝对不会伤害李绣,我爱她!她是我这一生唯一深爱过的女人!更何况,小女孩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唯一深爱过的女人?”蒙娜玩味着这句话,“看来你这一生有过很多女人嘛。”

狄亚新被蒙娜问得神色慌张,他马上调整情绪,转移话题:

“没错,李绣是拒绝了我,她说她现在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叫我不要再痴心妄想,赶快离开她家。但我绝对没有伤害李绣!

“我当时的确很伤心,我甚至指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又老又丑又穷的男人,要让我们的孩子叫这样的人爸爸。”

蒙娜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便问:“李绣怎么回答?”

游亦杨侧目去看两个难得保持安静和平相处的李绣,猜想着两个李绣给出的答案。

他这么一想,两个李绣马上配合着回答。

“老冯比狄亚新强千倍万倍,对欢欢更是视如己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我的福分。”白莲花李绣如是说。

“废话,当时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会嫁给老冯那样的男人,还不是江湖救急?”红玫瑰李绣可想而知这样说。

然而狄亚新的回答却彻底出乎了游亦杨的意料。

狄亚新攥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绣被我问得急了,便跟我说了实话。她说她结婚只是权宜之计,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老男人,她已经有了下家,是个海归富二代,比我强一万倍。”

游亦杨惊愕地来回望着两个李绣。

“先是狄亚新,后来是廖成,接下来是冯焕仁,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海归富二代,李绣啊李绣,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啊!”

白莲花李绣似乎败下阵来,转过身不再说话。

倒是红玫瑰李绣颇为自豪,“没错,我结识了一个海归富二代,之前的三个男人都只是江湖救急而已,我真正能够看得上眼的只有这个富二代。如果不是遭遇不测的话,我现在一定是阔太太。”

狄亚新一开始并不相信海归富二代的说法,讥讽李绣一个乡下姑娘根本没有渠道去认识什么富二代。

李绣当时的说辞是,她是在网上结识了在海外留学的富二代,两人还是网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富二代,而富二代也为李绣的美貌折服。

后来两人趁寒暑假约会过几次,彼此约定等到明年富二代毕业回国,她就会跟穷教师离婚嫁入豪门。

“在网上结识富二代?”聂长远反问,“我记得李绣家里并没有电脑啊,更别提联网。”

狄亚新苦笑说:“我当时也不信,说她家根本没电脑。可李绣告诉我,她一直都是去一条街区外的鑫鑫网吧上网的。

“从李绣家离开后我还真的去了鑫鑫网吧,我拿着李绣的照片问网管,结果网管告诉我,李绣真的是他们家的常客。李绣没有说谎!”

在网吧上网结识男网友,然后约见男网友,这倒是符合之前对李绣是酒托的推断。

但前提是狄亚新没有说谎,至于说狄亚新有没有说谎,这是蒙娜的范畴。游亦杨心想,待会儿得好好问问蒙娜。

“李绣如此无情地对待痴心一片的你,所以你才一时冲动对她和她的女儿痛下杀手,更因为憎恨李绣的美貌,所以毁掉她的脸,是不是?”

聂长远又来厉声质问的这套,他当然不是指望对方能够坦白承认什么,而是想要让蒙娜从对方被质问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

还没等狄亚新和潘律师反驳,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一名刑警走到聂长远身侧俯身耳语了一句。

聂长远的气焰如同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转而问道:“有关那个富二代,李绣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所有人看聂长远的反应都知道,能让聂长远如此反应的应该就是指纹的比对结果。

结果就是不符合,狄亚新并不是在李绣和李欢欢脸上留下血指纹的凶手。

“没有,李绣很着急地把我推出了她家,连我想要进去看看女儿的请求都死活不答应。

“那之后我就去了鑫鑫网吧,得到确认后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她家楼下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登上她家对面那栋建到一半的楼。

“我想如果李绣能够从窗子看到我真的想要跳楼,说不定会回心转意,放弃那个富二代重回我的怀抱,接下来,我就看到了那样的场景,慌乱中逃离了那里。”

狄亚新颤抖着声音,眼眶竟也瞬间湿润。

潘律师适时插嘴,“所谓的那样的场景就如之前狄先生对你们讲述的一致,上一次狄先生对他跟女死者的关系有所隐瞒是为了避免这段往事重提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而至于狄先生讲述的目击凶手的那段,则没有任何隐瞒。”

狄亚新狠狠揉了揉泛着泪光的双眼,呢喃着:

“当年的我的确窝囊,我担心凶手就是富二代雇来的职业杀手,我担心我出面指证的话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反正李绣都已经死了……

“最近,我听说市局成立了积案组,便再也没办法保持沉默,虽然时隔多年,但李绣的死始终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所以我才会冒着跟妻子不睦的风险,冒着被杀手寻仇的风险旧事重提来找你们。

“现在被你们识穿我跟李绣的关系,我也索性把我知道的全盘托出,为的就是给李绣,给我自己,给我当年的爱情一个交代。”

聂长远觉得狄亚新挺诚恳,也有点感动于他对李绣的念念不忘,迟疑了片刻提议道:

“狄先生,根据李绣当年的朋友所言,李绣在跟你交往后怀孕,也就是说李欢欢真的很有可能是你的女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安排做DNA的比对……”

“不,没有这个必要,”狄亚新马上否定了聂长远的提议,“如果小女孩还活着,我当然希望认回自己的女儿,可是她已经……又何必多此一举,徒增伤心?”

游亦杨身边的红玫瑰李绣不屑地冷哼,“当然没这个必要啦,人家都说了,担心跟妻子不睦,又怎么会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