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看台上飞下一人,火红色的身影明媚张扬。
她飞速设下结界,隔绝外人目光。
殷兰修紧忙起身,想阻止微生曦却来不及,千山悠拉住了他,“所以,她是阿宁对吧。”
殷兰修点点头。
“微生曦太激动了。但她有分寸,除了阿宁,她再无敌手,再说阿宁是招魂复活,魂力犹在,不会输的。”
“或许她魂力没有融合好,或许她刚打完一场比赛,有些累了,或许……有很多可能,可我,不想再有半分意外,也承受不了她的再次受伤死亡。”
“你应该知道她很强,也绝不会因为你承受不了,就收剑的。”
回应千山悠的,是长久的静默。
很久,他才缓缓道:“我知道,所以我会陪着她,若是死亡不可避免,那就先带我走吧。”
千山悠恍惚想起了苏重宁的死讯刚传来时,殷兰修整个人像癫狂了一样,发了疯似的跑到寒境,只找到一把孤零零的剑,她赶到时,他抱着剑快被冻成冰雕了。
他像破碎成一片一片,每个眼神都置身荒野。
后来,他招魂了,放弃所有,怀着微乎极微的期待一直等下去,等下去……
结界中,微生曦长鞭甩出,鞭柄指着苏重宁。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语气里的急切冲出来,但苏重宁没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她疯狂地甩鞭,火红色的光焰打散了飞雪,苏重宁收剑了。
微生曦眼里却喷火,她不停手,舞动着长鞭,越来越快,苏重宁只能灵活地闪躲,大量灰尘溅起,擂台的石板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可见打的多用力。
“你说话!你是谁?”
苏重宁叹了口气,微生曦最难缠了,最后她一把抓住了鞭尾,“别闹了,你还能认不出我吗?”
微生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死死盯住她,眼眶里眼泪打转,“死女人,活了也不通知我一下!”
“总要相见的,早晚而已,谁知道某人那么想我。”
“屁,谁想你啊。”
“真的不想?”苏重宁张开双臂,“本来想拥抱你一下,算了咯。”说着就要放下手臂。
“你给我,不许动。”
苏重宁可听话了,真就不动了,微生曦飞快奔过来,和她相拥,火红色的长裙奔跑中开出绝美的花朵,像久违压抑的情绪绽放。
苏重宁感觉到她的肩头湿了,这傻女人,竟然哭了,她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微生曦过了好久才放开她,“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了,我想过了,只有这样,你才能随时和我切磋,还免得你不知不觉地死了。”
她低下头卷自己的长鞭,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很紧张苏重宁的回应。
“不论我去哪里,你都跟着?你不管莲华宗了?”
“对,去哪都跟着,还有……我什么时候管过莲华宗?”
“嘶~,也是啊,一直都是师兄在管。”
“你说殷兰修吗?他也不管了,十六年前他离开宗门了,不过东夷问道他来了,就在看台上,”微生曦指了指看台,悄悄凑到她耳边,“他现在好像没有魂力了,是个普通的医修。”
“你说什么?”
某个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但苏重宁不愿承认。
结界外吵翻了天,傅闻雪拉住微生空,“你们莲华宗不讲道义,你输了,就让你姐姐上吗?”
微生空不喜欢别人碰她,皱起了眉头,“我姐姐从不做这样的事,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不管,你快点把结界打开,重黎要有什么事……”话还没讲完,结界打开了,她随手丢开了微生空,往擂台上跑,把微生空都气笑了。
微生曦不顾在场众人的眼光,飞回了看台,她已经和苏重宁约定好了,东夷问道一结束,她就跟着她四处游历。
苏重宁缓慢走下台,傅闻雪飞奔上台,拽着她仔细看了看,“没事吧?”
“没事没事。”
“这莲华宗如此不守规矩,回去我一定要往上汇报。”
“不用,切磋而已,我又没受伤。”
“回去吗?”
“走吧。”
回去路上,傅闻雪告诉苏重宁,兰烬退赛了。
“退赛?为什么?”
“听说观南阁出了点事情,兰烬的师尊好像重伤昏迷了。”
正说着,就在客栈转角处碰见将离开的兰烬。
兰烬推手行礼,缓声道:“恭喜重姑娘今天赢了比赛,很可惜,真的很想和切磋的,不过师门出事,我必须赶回。”
“兰道友,有缘再会,祝你一路顺风。”
“若以后有机会,我们打一场如何?”
“好,兰道友道心坚定,是个很好的对手。”
兰烬抿唇笑起来,他看了她和微生空的比赛,也清楚她应该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自己很可能打不过她,但修道之人不畏输赢,希望比试可以对自己有所裨益,这是最重要的。
最后再行一礼,离开了姑苏客栈。
“闻雪,今天兰烬看了我的比赛吗?”
“看了,就在我身边。”
回到自己房间里,苏重宁想了很多,重活一世,她看到了很多曾经她所在的高度看不见的风景。
温然,微生空,兰烬全都不畏输赢,只求问道,增进自己,这是少年人对修道的赤诚之心。而曾经她问道时,很多实力远远高于这些少年的人,却只想借问道打出自己的名声。
有些人越修练或许越不如曾经的自己,丢了赤诚之心,沉溺于欲望的深渊中。
忽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进。”
钟离月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你啊,什么事?”
“最后一场比赛后天进行,明天休息,你知道吧。”
“所以……嘞?”
“要不咱们明天去探禁地吧,我想了想,你要考验我还是应该自己在场比较好,也当我们相互熟悉一下。”
苏重宁听到这话,笑出声了,“要是你背后捅我一刀,我直接噶了,我们还熟悉什么呀。”
“绝对不会,我站你前面,你站背后,你可以随时卖我。”
苏重宁错愕,“我是这样的人吗?”
算了,她本来也是要自己去的,该卖的时候就得卖。
“行吧,晚上行事比较好,你今晚来找我吧,你这白色衣服拖泥带水的,还亮,晚上换身黑的,好行动的。”
钟离月开心点头,“好,那我晚上找你。”
晚上,钟离月遵守约定,来找苏重宁,手里还带了一份昱朝皇宫地图。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苏重宁小声问:“你这哪来的?靠谱吗?”
“漆园楼买的,很贵,应该靠谱。”
苏重宁忍不住撇嘴,早知道她倒是也问下了,这不是白花钱吗。
两人猫着身子,踩着轻功,飞速从各屋顶掠过,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金碧辉煌,极其宏大的昱朝皇宫。
苏重宁拉着钟离月躲在一个死角,钟离月站在前面放哨,苏重宁研究皇宫的地势,地图上没标出禁地。
“你说,最有可能地方在哪里?”
苏重宁想了想,“我感觉应该离皇帝比较远,若是离得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皇帝也会把它弄干净的,卧榻之侧,岂容邪祟酣睡。”
她指了指偏远的冷宫,“先去这里。”
两人悉悉索索,躲着宫内巡逻的侍卫,摸黑来了冷宫。
一到这里,钟离月只觉得身体里的魔气快速地运转,身心舒畅,反观苏重宁就不太舒服了。
“这魔气味隔老远都闻到了。”
“你找的禁地应该就是这里。”
苏重宁把钟离月拉到前面,俨然把她当作人肉盾牌。
“走走走,你在前面。”
钟离月点点头,“好。”
冷宫的大门紧闭,门前贴着两道封条,苏重宁开启明镜目,里面安安静静,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往地底下看去,一个巨大的符印覆盖整片冷宫,泛着幽静的蓝色光芒。
“能进吗?”
“不知道。”
钟离月上前,想要推开大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弹了回来,磅礴的灵力凝成实质,在大门上**出了一圈圈波纹。
“这……”
忽然,一个人一掌拍向站在后面的苏重宁,苏重宁侧身一翻躲过,抬头一看,这不能算人,乳白透明的魂体高约三十丈,通体魂力流转,苏重宁站在他面前就宛如一只蚂蚁,渺小不堪一击。
钟离月上前扶住苏重宁,苏重宁自己已经爬起来了,身上沾了灰,她不满地皱了皱眉。
钟离月被眼前庞然大物惊住,“这是魂窍,这至少是渡劫境的强者,灵魂出窍,化为实体远程攻击。”
这座皇宫内竟然有个渡劫境的高手坐镇。
苏重宁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躲到钟离月背后,“哎呀,我好怕怕呀。”
钟离月头上落下三条黑线,无语至极,要不是她早就知道苏重宁的实力……
钟离月,反手护着她,老人苍茫的声音似从远古传来:“尔等小贼,竟敢擅闯禁地,当诛!”
又是一掌拍下,钟离月其实也是渡劫境的,但带上了夭狐羽,隐藏了魔气,魔修使不出魔气,实力便大打折扣。
她哗啦啦抽出白绫,缠住化为实体的魂窍的手掌,很快被挣开,钟离月并指朝前一挥,汇聚魂力于手中,白绫化为一条银龙朝对方飞去,缎面白绫上闪耀着璀璨的银色锋芒,仿佛可以洞穿天地。
苏重宁躲在一边,观察着钟离月,看见白绫穿过魂窍,抽出时的大窟窿在缓慢复原时,急道:“不好!”
老人魂窍双掌拍地,整个皇宫地动山摇,钟离月和苏重宁都抖三抖,“你们竟敢伤我!去死吧!”
他魂力暴涨,拍向钟离月,钟离月正准备接招,谁知手掌空中急速转弯,竟拍向躲在旁边,看起来更弱的,检测不出魂力的苏重宁。
“不——”钟离月心跳猛跳,熟悉的割裂神情再次出现。
苏重宁正准备抽剑,心脏忽然撕裂般疼痛,连着血肉,一阵一阵的抽搐。抽剑的手凝滞,就这么一瞬间,错过了闪躲和出招的机会。
只见钟离月飞扑过来,挡在苏重宁面前,一掌落下,钟离月猛地喷出一口血,血溅在苏重宁的脸上,她瞪大眼睛,迅速拔剑,一剑将手掌插入地下,桎梏不得动弹。
苏重宁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该死的!”
远处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感受到了地面的摇晃,顺着震源跑到了禁地。
苏重宁抱着钟离月,双足一顿,腾空跃起,飞上屋顶,最后收回剑,狠狠甩出,又快又准地劈中魂窍的头,剑锋凌厉,听见穿过的风呼呼作响。
“什么人,站住!”侍卫看见苏重宁,厉声喊道。
苏重宁报复完后,踏着灵寒星子深步伐,身形如鬼魅瞬间消失在侍卫视线范围内。
魂窍痛苦地捂着脑袋,撕心裂肺地摇晃,吓得侍卫不敢靠近,“快去禀报陛下!”
坐在皇宫内,盘腿坐着的老者突然呕出鲜血,精明的眼眸睁开,脑子里还再嗡嗡作响。
“竟有人擅闯禁地!”他不顾重伤,拖着身体前往了承乾宫,新皇李泊安的住处。
承乾宫内。
李泊安睡眼惺忪,寝衣微敞。老者跪在皇帝面前,迫不及待地交代:“陛下,今晚有人擅闯禁地,两人实力极强,修为甚至高于我了,一定要加强防备啊!”
李泊安终于清醒了,“你先擦擦嘴边的血,好吧,我晕血。”
老者擦了擦血,抹在了背后。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治伤。”
老者欣慰离开后,李泊安道:“影月,通知度厄山庄修补符阵,再把梅山上五位老人请进宫住一段时间。”
暗处一人道:“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