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宁振振心神,又问了一遍:“你刚刚为什么要捂住耳朵?”

“捂住耳朵?”柳伶舟笑道,“刚刚被撞倒时,觉得耳边的声音陡然增大,所以醒醒耳朵,怎么了嘛?”

她看着她,清澈的瞳仁满满倒映着苏重宁的身影,她看清了她眼里的落寞和失落,就听见苏重宁道:“没什么,想起一个故人。”

柳伶舟声音清浅,如碎玉撞环,驱散人的负面情绪,“你的故人是喜欢在受伤时掩住耳朵吗。以前死了丈夫,命途多舛的寡妇总会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她们认为听不到,就没有痛苦了。”

这一瞬,苏重宁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好像是在说: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以前她怎么问师妹,她总是不愿再提。

柳伶舟眼里还是有说不清的笑意,掩藏的很好,她继续说:“你那位故人一定很命苦,你若还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她不经意的话,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剜着苏重宁的心。

苏重宁沉默良久,才苦涩答道:“可惜,没有机会再见她了。”

柳伶舟主动打破这样莫名悲苦的气氛,“你不是要替我上药吗?”

苏重宁回过神来,从那种突如其来的,被藏在深处的愧疚被揪了出来,又迅速消退,她还是那个苏重宁,看不清的,玩笑的人。

她打开药,又把刚刚临时系的衣带解开,将药粉撒上去,血瞬间凝起来,这是好药。

柳伶舟见状收回手,苏重宁顺手将她的手用黑袍包扎起来。

苏重宁眼神克制,没有乱看,柳伶舟轻笑:“你看看,也没什么东西。”

苏重宁一转眼就看见书桌上满是雕塑。

“你喜欢雕塑?”

“是啊,我喜欢……创造新事物的感觉。”

苏重宁点点头,自觉不应该多待了,就躬身道:“柳夫子,近日麻烦你了,还带我到处逛了逛,还受伤了,叨扰良久,我就先走了。”

苏重宁见柳伶舟点头,退了出去。

柳伶舟一个人在屋中坐着,喃喃道:“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有礼貌……”

不一会儿,她起身,手里攥着刚刚在苏重宁头上拿下的发丝,去了她的后院,苍迦依旧坐在梨花树下。

他眼尖一眼看见,柳伶舟手上包着的黑色布料是浮光锦,眼神一下子阴沉下来。

柳伶舟自然也发觉了,嗤笑:“尽关注一些没用的东西。”

苍迦懒得理她:“东西呢?”

柳伶舟将那一缕发丝递给他,“真的有用吗,那些一整个人泡洗髓血池都无法完全变成傀儡,更何况只有一缕发丝。”

“以备不时之需,总会有用的。”

柳伶舟高高站着,低头看苍迦,嘲笑之意都溢了出来,她举起受伤的手,“这浮光锦和你身上是同一块吧。”

苍迦的脸变得极其难看,“柳伶舟,滚出去。”

你赶我有用吗?可怜的很,柳伶舟轻抚自己散落的碎发,往上寽,讥讽冷笑,最后还不忘再把浮光锦在苍迦眼前转个够。

满意了,就心里舒服地走出去了。

呵,他们不过是暂时利益一致罢了,苍迦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动不动就使唤她做事,自己的人都管不住,无能无用!

苍迦拳头握紧,神情凶狠,当天晚上,他就摸进了钟离月的房间。

“啊!”钟离月在床榻上被一股冰凉之气震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苍迦毒蛇一样的眼神,“你,你怎么来了?”

苍迦捏住她的脖子,“你最好不要在欺骗我了!”

钟离月蹙起眉,“你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

“回答我!”他的手收紧,捁得钟离月脸疼。

疯子,有病!

“我不会的,”她摇摇头,才感觉刚刚的窒息感消失。

钟离月喘着气,“你在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你用我给你的浮光锦给苏重宁制衣,你真是长本事。”

苍迦语气阴寒,像在克制怒气,却越发吓人。

钟离月忍不住后退,咽了口口水,“她发现我会,当时,当时正好进入西寒需要当地服饰,所以我才……”

“你躲什么?”苍迦一把把她往前扯,两人贴近。

钟离月急忙说:“这里不隔音,隔壁还住人,你先大局为重。”

苍迦阴晴不定,又用力把她推开,下一瞬,消失在房间里,空中只有一句话消散传来:安分一点。

钟离月见苍迦走了,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有病,大晚上又跑她这里发疯,闲的慌吗?

不过他怎么知道这事的,他肯定在暗处偷偷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钟离月眯了眯眼,谨慎起来,明天,要和苏重宁好好说说。

——

苏重宁坐在桌前,回想着萧寒笙回给她的话,楼景河不在后山!

什么意思?

师父他出关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为什么?他去哪里了?苏重宁皱着眉,毫无思绪。

殷兰修推门进来,就看见苏重宁眉头紧锁。

他轻声道:“莲子羹,你晚上吃得少,怕你饿着。”

他将莲子羹放在桌上,苏重宁终于感受到饿了,是啊,从柳伶舟那里回来,她就收到了萧寒笙的消息,本该是昨天晚上传来,却整整迟了快一天,果然带来的消息也是十足的诡异。

她端起碗,“多谢师兄。”

“在想什么?”

苏重宁嘴里狼吞虎咽,含糊道:“我师父出关了,消失了。”

“消失了?”

苏重宁放下碗,“对啊,我和他是师徒,他出关我怎么会毫无感觉,更奇怪的是,萧寒笙说,他往各地的十方宗驻点打探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我师父好像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殷兰修却敏锐地察觉到,“你今日和柳伶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提到她了?”

“你刚刚说,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我就想起了她上课时说过的话,这个世界分上下界……”

阴风阵阵,打着窗户,苏重宁的眼神明明灭灭,是看不清的疑虑。

这个世界好像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