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皎把事情做完，开始寻找辛慈。
“山人？”慕皎往树林挪了几步，太害怕黑了，只敢远远叫喊着，“山人？你不是说带我下山，”她壮着胆子，又挪了几步，声音带了哽咽，大着嗓子喊：“山人……”
好黑啊。
她等了好久，黑暗的山林里没有任何人声传来，她忍着眼泪，抱膝坐在山头上，应该还不算太晚，山下仍有光亮。
在鲛人王宫，谁都知道她怕黑，花园里的鲛人爷爷用花串着夜明珠挂满了她的房间外，月如晦专门将她的房屋内砖瓦换成了透光的琉璃瓦，在瓦下，都是他在外搜寻的夜明珠。
想着想着，她又感到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凑近山头悬崖，看了看底下，不是水，要是有水的话，她眼一闭，跳下去，就能回去了。
左思右想，平常脑子里没有的想法全冒了出来，月如晦会找她吗，他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在鲛人王宫了，他担心吗？
那个山人真的很讨厌，竟然骗她，她不会答应他什么条件了，慕皎自认为她是个很记仇的人。
借着山头下那一点光亮，她逼迫着自己赶紧睡着，要是人类都睡了，将灯熄灭了，她怕得不敢再睡了。
越逼自己越睡不着，但那晚山下的灯亮了很久，之后慕皎才知道那夜是人类的节日，人们放的花灯和家里燃的煤油灯都为慕皎点亮了希望。
——
辛慈离开，其一，慕皎很蠢，人间花灯节不会熄灯，慕皎一定会在原地等着；其二，辛家急报，他有急事。
夜晚的辛家总是压抑又沉闷的，辛慈坐在书房，先磨了墨，静候着一人。
很快，房门被推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进来。
辛慈没有点灯，微凉的月光撒进房间，镀上了一层神秘不为人知的色彩，“来了，说吧。”
“辛慈，你总是这么不礼貌，我远道而来，都不先请我坐下，再喝杯茶吗？”
“我不想浪费时间，”辛慈双手交握，上位的压迫感十足，“我想你也是。”
“我们是合作，”男人粗哑的声音令辛慈耳朵生刺，“互惠互利。”
辛慈抬眸看他，又看一眼客座，在衡量着什么，随即道：“请便，茶水自己倒吧。”
男人桀桀笑起，这是辛慈的妥协。
“你见过慕皎了？传闻中，她美若天仙，如何？”
辛慈冷漠，没有搭理，男人继续说：“越美的女人越危险，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她的身体价值在你们制烛人眼中应该是绝无仅有的，甚至远胜其他鲛人。”
“你所说的急报，就是这些？”
“不不不，我早些年在鲛人生存的黑海中投入了大量的魔修甚至我改造后的魔物的血液，现如今的鲛人王宫估计快要顶不住压力了。”
辛慈眉头皱起，本就生存在恶中的人见到了更纯粹的恶，竟会有些不适。
他忽然想起慕皎说过的话，喃喃道：“红色鸢尾？”
男人倒有几分震惊，“慕皎提到的？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红色鸢尾经过生命之泉的灌溉后入药能够改造万物的体质，还能净化污水，那你速度得快点了，赶紧找到鲛人王宫的位置吧。”
两年前，男人找上辛慈，两人开始合作，辛慈为他寻找生命之泉，他为辛慈提供关于鲛人的情报，只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
墨香渐渐入鼻，辛慈闻着头脑更清醒了，“生命之泉本身不就可以净化污秽吗，若是已有生命之泉，又为何要红色鸢尾。”
“生命之泉金贵难寻，且不适宜寒性的鲛人大量饮用，是会净化没错，但会有些副作用，红鸢尾就恰好中和了。”
辛慈若有所思，那眼前人所求为何？眼里流露深意。
男人察觉，轻笑中带着危险，“不要猜我，别给自己找麻烦。”
男人起身，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道：“找到鲛人王宫，最好顺着慕皎找到生命之泉，我想她应该比我着急。”
黑色斗篷扬起，男人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辛慈沉默地坐着，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字，“为虎作伥，”他低声道：“但我不会死，我……”
沉默中没有说出的话是：理应受到惩罚。
恶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罪，有人不在乎，有人却在乎，有人高高挂起，有人腐朽承受。
——
次日清晨，辛慈上山了，站在慕皎边上，她睡得挺不安的，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靠在木牌边，远看像块死人牌。
竟然不怕。
走近，辛慈看见了木牌上刻的扭扭斜斜的字——辛弗之墓。
他的瞳孔一缩，手骤然握紧，鲛人杀了辛弗！一个绝佳的理由求得了莫名的心安。
辛慈不能待在这里，他那个可悲的母亲还在苦苦等着。
很奇怪，他不悲伤，不，有些愤怒，死得太无声无息了，如果他没看见，他或许会是家族中明知完成不了任务，不敢回家的逃兵，或是懦弱的他连鲛人王宫都没摸着就死了的无能之人。
现在他是真的找到了鲛人王宫，只差一步就完成任务的人，看似差不多，族里的下葬却会有很大差距。
辛慈轻轻踢了慕皎一下，往树林里走，慕皎幽幽转醒后看见了辛慈的背影，一瞬间，睡意全无，她气得要跳起来，“你这个出尔反尔的人，明明说好了带我下山的。”
辛慈头都没回，“我有急事，互相体谅。”
“你，”总是能把她气得噎死，她抹了一把脸，把脏污擦掉，“现在带我下山！”
还是没转头，只是往前走了，慕皎气不过又没办法，默默跟上了，心里真的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远远听见有脚步声，辛慈迅速反应过来，脚步又虚又实的，很奇怪，他一把拉过身后的慕皎，藏在了附近隐秘的树丛中，慕皎没反应过来，探头出去却见到了熟悉的人——任雪！
这是来找她的，这么迅速吗？
任雪仔细往前看着，她从慕皎出来就一直跟着，但慕皎灵力比她强，上岸时她被极度克制，连灵力都使不太出，远远跟着又怕慕皎和身边的男人察觉，就，跟丢了。
她不能拿这个回去和月如晦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