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前方后, 袭红蕊也开始督促起了后勤。
将无马不行,兵无器不利,人是铁, 饭是钢, 后备补给不能出问题。
关于粮草这点, 暂时倒不必太过担心,大齐啥都缺, 就是不缺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很早的时候, 大齐就在安南引进了一种两熟稻, 在南方每年可以收两茬, 风调雨顺的时候, 足以供养全国。
也是因为这个,大齐的米价一直不怎么贵, 每年填充在太仓的粮食充足, 还能多出很多酿酒,商业也越来越发达。
很幸运的是,没有遇到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情况, 接下来几年都没有天灾发生, 那么今年的粮食就可以优先军需, 等熬到明前秋, 新粮就下来了。
再加上有秦行朝这个侯官衙优秀毕业生在旁边督办,应该没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死。
相比之下,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大梁城的冬天已经很冷了, 再往北面去会更冷。
不管多么宏大的局势,落到根处, 也不过是吃、穿、住这几件事,人不可能靠坚强的意志,让自己在滴水成冰的冬天不被冻死。
然而越冬之物,都很昂贵,大齐虽然在丝绢之上的技术,远胜诸国,但因为没有牧场,皮货之类的资源多是从北戎那边进口,很稀缺,很昂贵,大概率配发不到下层士兵那。
戎人久居苦寒之地,天生比大齐士兵更耐寒冷的环境,再加之拥有广袤的牧场,皮货之类的根本不稀奇,所以在冬季作战,大齐士兵格外吃亏。
前世袭红蕊只是个深闺妇人,书上也没有太多描述此战细节,她也不太清楚,大齐军究竟败在了哪。
但她记得,那个堪称大齐噩梦的北戎大将勿须罗,就是在冬天破城,趁着冬季黄河水干,**,直接打到了大梁城门口。
此弱彼强,很难不怀疑,里面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因此,袭红蕊早做了准备,除了尽力督办冬衣外,她还做了另一件事。
崇文帝好奇地看着袭红蕊带他看的东西:“这是什么?”
袭红蕊笑眯眯地捧起一堆软白的花絮,放到他手里,让他感受一下触感:“这叫白叠子,因为开的花十分奇特,所以京中很流行这种花卉。”
“然而机缘巧合下,我妹妹看那花开过的花絮,非常奇特,像柳絮,像芦花,揉开又特别韧,不由升起心思,能不能用来填充冬衣呢?”
“我妹妹那个人,皇上您也知道,有钱又有闲,立刻找人收集这种花,结果您猜怎么着,还真能。”
“不仅能,保暖效果还不逊于市面上那些毛皮,臣妾知道后,立刻觉得这是一个商机,就去问花匠,这种花是在哪来的,最后得知这些花来自比安南还要远的身毒。”
“这样的好东西,再远又有什么关系,臣妾立刻命人去身毒收购这种花和花种。”
“身毒天气比大齐暖和得多,并不需要用这种花御寒,但他们当地人捻取这种花的丝线织布,织出来的布又软又绵,当然,比咱们的大齐的丝绢还是差上很多。”
“所以臣妾就用大齐的丝绢,茶叶,瓷器之类当地人喜欢的东西,大量换取他们的白叠子和白叠子花种。”
“皇上,之前您不说把内帑全部交给臣妾打理吗,臣妾就瞅准了这门生意。”
“身毒人不需要白叠子御寒,咱们需要啊,这些花絮到了冬天去北面卖,那就是比黄金还贵的东西。”
“而且在地里就能长出来御寒之物后,以后就不用大批量地从北戎那边进购毛皮了,一举多得的事,如何不做。”
“所以臣妾就在南方购置了大片土地,试种这种白叠花,大获丰收。”
“新收获的白叠花和从身毒收购的白叠花,正准备囤到冬天,来京中和北戎那面售卖,大赚一笔,给您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打仗了。”
“既然如此,反正都要准备越冬军需,那不如就在妾身这买吧。”
崇文帝:……
在宫人的服侍下,感受了一下白叠子填充的衣袍温度后,就连崇文帝这样不怎么通俗物的人,也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商机。
原本他将内帑交给袭红蕊管,就是顺手的事,没准备她真能给他赚什么大钱,毕竟再好的生意,哪有他抄家快,结果她还真给他开发出一个源源不断的活生意。
四季变化这种事,是老天爷定的,就算它给你一个冻死人的温度,你也没有任何办法扭转,只能在冬季想尽一切办法求生。
如果以后御寒之物可以从地里长出来,那不就相当于地里长黄金了!
谁不喜欢钱啊,知道这个消息后,崇文帝简直开心极了。
谁说他家红儿是文曲星君下凡,这明明是财神好吗!
说起来,老天爷到底给他配置的是哪路仙女啊,怎么好像干啥都行呢?
崇文帝此时此刻,只觉得老省心了,哈哈哈。
……
袭红蕊得意地在崇文帝面前表完功,惹得他一阵开怀,并且巧妙地掩饰了自己是怎样挪用公款这件事后,就去找秦行朝详谈了。
所谓的白叠子,就是棉花了,原本在大梁贵族圈,是作为观赏花卉种植的,只有女主知道其中巨大的价值,立刻遣人出海寻找这种棉花的种子。
棉花不仅能用来御寒,还能用来纺织,作为一种种在地里就能长出来的植物,成本比皮货、蚕丝低得多,女主很快就靠这个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样的好东西,既然她知道了,当然要抢过来。
而作为预知未来的人,她甚至都不需要担心赔本的问题,只要哐哐收就行了。
感谢萧南山那只殷实的肥羊,让她在收棉花这方面,完全不用考虑成本。
于是从身毒收的,加上在南方种的,她囤了差不多八十多万斤。
“一斤一两银,八十万白银,给你一个优惠。”
秦行朝:……
看着秦行朝的眼神,袭红蕊双臂环胸,异常不耐烦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知不知道身毒离这多远?我得组建出海的贸易商队,准备换白叠花和花种的丝绢,花大价钱贿赂当地统治者和去各县收购租用田地,雇佣无数佃农种田,费了这么多功夫,你总得让我赚一半吧?”
当然了,事情确实得有个轻重缓急,袭红蕊又不情不愿地补充道:“不过要是国库实在吃紧的话,优先边关那边,你可以让户部那边,先给我打个欠条欠着。”
“好!”秦行朝听了,立刻低头开始打条。
袭红蕊:……
不是,她是说如果,如果吃紧的话!
你倒是给我看一下,真紧吗,你就给我开条了!
袭红蕊气得肝都疼了,直到看到秦行朝递过来的欠条:一百万两。
袭红蕊:……
行,秦行朝这小子能处。
收到这一百万两的白条后,也算求了个心理安慰,袭红蕊立刻和秦行朝共同筹划起了物资军需。
库存的旧有装备,已经源源不断的先运往前线了,新的正在加紧赶制。
兵部的人已经不够使了,现在开始各家各户的雇佣百姓,这一项项的,就两个字:烧钱。
袭红蕊看着那一项项燃烧的数字,终于了解了,战争是一项多么烧钱的“艺术”。
但该省省,该花花,一切都要以战局为重。
有钱就买,没钱就像给她批条那样批!不管怎样,把东西都给我搞出来!
她现在不想过去,也不想未来,只想打赢这场仗。
当然,这场仗要是打输了的话,又哪来的未来可言。
……
邓义看着马泽恩坚定的眼神,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立刻请调军令,让他允许自己先带三万兵马,疾驰而去。
马泽恩往那一坐,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一句:“一切都听邓老将军的。”
然后该签字签字,该盖章盖章,该给令给令。
邓义:……
邓义的儿子:……
邓义的裨将:……
这个指挥使,好像也不是不能处啊……
麻溜地办理完手续后,邓义看了看一脸想的少快乐多的马泽恩,又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郭山,把自己大儿子牵过来:“末将走后,尊使这边可能缺人照应,我便留犬子督军,任凭驱使,您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
马泽恩看了一眼邓义的大公子,然后转头看向邓义,毫不犹豫直接道:“一切都听邓老将军的。”
邓义:……
也不用什么都听了……
不过听总比不听好,邓义几乎顾不上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筹军。
临行时,对着大儿子邓绥文千叮万嘱道:“我们先去,你们也不要慢行,不知为什么,为父这次的感觉非常不好。”
邓绥文知道这是他父亲久经沙场的直觉,立刻拱手道:“是!父帅!”
邓义又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一切都听”的马泽恩,继续道:“若是谁有异议,就去找马尊使,就说是我说的。”
听到这,邓绥文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弧度,拱手应令:“是!父帅!”
嘱托完,邓义立时上路,一路上心急火燎,等临近边城的时候,他的不祥预兆,果然应验了。
还未等他赶至被围困的云城,就有一对残军向他来求救:“大帅!戎兵突然绕过云城攻打白城,白城日前全力援助云城,城中空虚,恐难守住!我等拼死杀出重围,前来求救,还请大帅速速支援!”
邓义的二儿子邓绥武立时请命:“父帅,您去支援云城,儿子愿带一军支援白城!”
邓义抬手止住他:“我们甲胄不齐,又长途奔波,怎么能分兵而行!”
低头看向白城逃出来的传信兵:“白城带兵的主将是谁?”
传信兵立刻道:“黑火旗帜,是勿须罗!”
邓义沉吟了一下,毫不犹豫道:“计划不改,还是去云城!”
……
勿须罗再次指挥大军发起冲锋,目中皆是野望。
城中守军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只要打下白城,他就可以从侧翼刺穿中原军!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突然传来传信兵的报信:“报!忽哈尔亲王受到中原军主力大军突袭,他让您迅速回援!”
勿须罗一脸问号:“哪里来的主力大军!就算中原军插了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
传信兵惊慌道:“是主力大军,带兵的是天将军邓义!”
勿须罗整个人快气死了:“就算是邓义现在赶过来,也是疲惫之师,只要他敢打,就必死,你们怕什么!”
传信兵:……
可那真是天将军邓义啊……
勿须罗快被他气死了,理也不理,继续下令攻城,他手下的副将却不得不提醒道:“大将军,不可不回援啊,那可是左谷亲王……”
勿须罗怒容满面:“现在撤兵,是让咱们之前的仗都白打吗!”
副将却无奈道:“大将军,咱们现在撤军,只是无功,左谷亲王那要是出了丁点事,大王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况且左谷亲王这个人,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一向看不惯您,如果他向您求援您不救,就算得功,焉能有好果子吃?”
勿须罗:……
如果不撤,可以想见,他以后的处境会怎么样。
但这一撤,中原军的主力就真的来了,如此天赐良机,白白浪费!
勿须罗看看前方,又看看身后,只能仰天咆哮——
“忽哈尔!你这个蠢货!!!”
……
然而忽哈尔本人却不这么想,等勿须罗回来后,立刻大骂他为什么要分兵白城,害得他被邓义偷袭!
勿须罗看着被邓义三万疑兵,打得落花流水的忽哈尔,一句话都不想说。
中原军善守不善攻,他们善攻不善守,这么一耽搁,被中原军喘过气来,先机全失,他之前做的努力全打水漂了!
一边听着忽哈尔这头肥猪劈头盖脸的怒骂,一边思索着对策——
他这边有个忽哈尔这样的大傻逼,中原军那边,也未必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