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被甩在脚边的长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透着微微的寒凉,“刀剑无眼,想活命只能靠自己,不想杀人那就老实等死,没有人活该为保住你的命而白白牺牲。”说着,弯下腰重新将刀捡起,再次塞到眼前这个并不怎么有印象的同族兄弟手里。
那人忿忿看着她,却没有再扔掉手里的刀。
为了避免与更多的敌人正面相遇,大路是不能走了,只能挑逼仄狭窄的小巷走。
一路倒还算顺利,偶尔遇见落单的敌兵,尚且能够应付。
在经过城西的云华寺时,柳暮吟特意停下步子,朝寺院门前的一颗百年老槐树看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神一凝,似淬了碎玉冰碴一般,往身后某个方向瞥了眼,随即迈开步子,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去。
眼看即将出城,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清晰沉闷的马蹄声,心瞬间提起,紧张地盯着巷口的方向。
伴随着马蹄声渐近,一队人马随之出现在眼前。
为首之人端坐于一匹通体玄黑的高头大马上,身着鸦青色战甲,银白肩护,头戴某种类似远古兽类的面具,缓缓策马朝众人而来,强烈的威压感,伴随着对方的逐渐靠近,而越发浓重。
在这种可怕的压迫力之下,柳暮吟已经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嘤嘤啜泣声传来。
饶是她胆子大,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也不由得心跳加快,难以言喻的恐惧,漫上心头。
竭力压制心底的惶恐,她举起手里的刀,指向对方,“来者何人?”
马背上的人,却仿佛听不到她的问话,依旧保持着同样的速度,缓步朝众人靠近。
她深吸口气,握刀的手一阵无力,却依旧稳稳保持着高举的姿态:“站住,不许再靠近了!”
这一次,对方果真勒马停驻,不再继续前行。
但任谁都知道,他停下的原因,绝不会是被柳暮吟的坚决所震慑。
“主公,这小姑娘真有意思,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另一个人策马,并肩行来,对那身着战甲头戴面具的男人笑言道。
“姑娘可是衡阳城的百姓?”面具后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辽远而宁邃,温柔却凉薄。
她回道,“没错。”接着反问,“那你呢?你又是何人?与孙稷有何关系?”
“既是衡阳百姓,那就切勿在此多加逗留,放下手中利器,尽快出城去,城外很安全。”冷毅微凉的声音,再次从面具后传出。
对方重新催动马匹前行,挨着柳暮吟身侧走过,那一刻,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啊啊啊啊!死、死人脑袋,那有个死人脑袋!”冷不丁的,身后响起女子的惊声尖叫,她侧首看过去,正巧看到马股后面,悬挂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她连忙闭上眼,努力平息骤然涌上的恶心感。
“我就说,孙稷这个前锋大将的脑袋,还是找个东西包起来比较好,咱们是见惯了的,衡阳的百姓可没有见过,更别说叫胆小的姑娘家看到,一个不小心,怕是要吓晕过去。”紧跟在男子身后的人,摇着脑袋,很是不赞同的说道。
男子顺手解下那颗人头,丢向身后:“那便由你来保管。”
抱住那脑袋,讪讪一笑:“我还是比较喜欢保管银子之类的东西。”
孙稷手下的前锋大将?
听到两人对话,柳暮吟心念电转,不由得脱口:“敢问阁下可是北渊军首领卫廷骁?”
男人并未回应,反而是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回头道:“姑娘好眼光,一眼就认出了我家主公的英勇神姿。”
“崔凌杉。”冷冷的声音,带着些微的警告:“我看你是皮痒了。”
被称为崔凌杉的男子打马上前,一边说,一边回头瞅了柳暮吟一眼:“别别别,我就贫这一回,难得遇见这么有趣的姑娘,若是主公娶的新娘子也能这么有趣就好了。”
目送那一队人马离开,她心神有几分恍惚。
原来,那就是卫廷骁。
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候遇见,看身形,很是高大挺拔,就是戴着面具,没有看到长相。
但那身气势,着实猎猎威武,气焰磅礴。
既然他赶回来了,还斩下了孙稷手下一员大将的头颅,那就代表,衡阳这场骤然而发的动乱,很快就能平息。
焦躁惶然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现在,只需要将柳家所有人带去城外,一切就都结束了。
果然如卫廷骁所言,城外很是安全,西边的城门已经被北渊军所占领,再看不到一个敌兵。
见已经脱离了危险,柳知言再次站出来主持大局:“柳家有处别庄,离这里不算远,我们暂且去那里躲避数日,待城中安全再行返回。”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能听从一家之主的安排,众人纷纷响应,一致赞同。
柳桐心指着柳暮吟道:“大伯,她不能去,既然已经嫁给卫廷骁那蛮人了,就不算是我们柳家的人。”
柳知言看向柳暮吟,似乎有些为难。
柳暮吟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已经不算柳家的人,自然不会和你们一同前去。”她走到柳知言身前,定定看着这位柳家最有威望,最受人敬重的一族之长:“大伯也不能去,至少在告知我父亲和霖儿的真实去向前,你哪都不能去。”
柳知言眼底的光猛地一闪,有细微的慌张,在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显现,但很快,就被他隐去:“吟儿,老五和霖儿究竟去了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就是把我关起来严刑拷问,我也是说不出来的。”
柳暮吟冷然一笑,眼底盛满讥诮:“多谢大伯提供了一个好法子,那就等此间事了,挑几个酷刑让大伯尝尝滋味,若是觉得尝够了,便实话告知于我。”
柳知言愕然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他人听到,也是一通责问。
“吟儿,你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太没有规矩了!”
“你们看吧,她就是这种人,平时装作乖巧温顺,实际上却是狠毒至极!”
“果然是野蛮人,跟那个卫廷骁还真是般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