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比,是我沈溪珩高攀了。”◎
【号外号外, 九中的四月天原来是个拿贫困资助的山区女孩!人设巨崩!】
校园论坛上铺天盖地地开始人肉盛筱,扒出了她的身世,从小学到高中上过的学校。
【现在才知道晋乡还是个去年才脱贫的山区!】
【不是吧, 我看她每天用的穿的都是名牌啊!】
【勾搭了沈溪珩什么名牌用不起啊!】
【之前瞄准的就是纪凌峰,后来沈溪珩回来就换目标了呗!】
【所以少爷是不是被骗了!】
【这么看盛筱的脸也没大家吹得那么神颜吧!】
【乡村里出来的就是改不了土气!】
【心疼少爷, 我都吃过她的洗脑包!】
……
盛筱窝在课桌里,却感觉有无数的声音钻入耳膜, 无处可逃。
手里的笔根本没办法计算出准确答案,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去食堂吃饭, 去操场, 去办公室, 看她的全都是异样眼光, 好像她是什么瘟神。
盛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地做事情,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躲进洗手间时,眼泪还是会疯狂地往下掉。
那种感觉,那种从小被同伴笑话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不管她躲到哪里, 那道叫谣言的暴力就是会找到她, 准确地知道怎么伤害她。
盛筱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盛筱咬着唇不敢吭声, 忍得喉咙泛起了浓烈的酸涩。
“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可是网上都有人放了图, 扒出了她的档案就是从晋乡中学转到连云来的。”
“真的想不到, 我之前看她用的护肤品都很好, 她说是她妈妈买的。”
“可是现在水货多的是啊。”
……
忽然,洗手间里的隔门拉开,出来一道纤细的身影,议论的人群突然噤声。
盛筱神色如常地洗手,水声流动的十秒钟里,大家的眼神都在看她,仿佛要将她戳穿,非得在她身上看出一点羞愧难当,才不枉这场站在道德之上的谴责。
盛筱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描了道红线,这个时候哭,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软弱。
她不能哭。
她扯下擦手纸,慢条斯理地擦手,头颅微低,指尖堪堪碰到眼睑下的泪痕后,往后一撩,借挽头发的动作擦眼泪。
最后回身,朝这些人淡声道:“怎么不聊了?”
盛筱朝他们一步步走了过去,那些人步子往后退了下,盛筱眸光扫过,“十七八岁的人了,也知道背后议论别人是一种龌龊行为,你们谁当面说说?”
十七八岁,心智逋成,却是最容易被煽动情绪的年纪,有人就朝她开口:“你就是配不上沈溪珩!明明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却在这里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麻雀就是麻雀!”
这人开口,其他人也在旁边应和:“就是,装什么装啊!”
盛筱笑了,“你们都是听谁说的啊。”
“网上都有人爆料了,还有证据,你以为自己能洗白吗?”
盛筱越淡定从容,他们就越被激怒火气,疯狂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认定她就是个有罪的人。
“我出生在晋乡,从小学到高一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镇,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的出身,并且不认为出身就该是一个人的污点,试问大家,你们祖上三代谁不是农民,工人,你们在这里论阶级,以此否认一个人的努力,才是可悲。其次,你们被网络的舆论牵着走,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被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我都替你们觉得可怜。”
“你……”
盛筱拿出手机,上面显示录音进度条,“未成年不是你们的保护伞,如果谁想试试谣言传播判什么罪,大可以继续在网上谩骂,不要以为互联网没有记忆,你们今天能扒出来我的档案并给我定罪,将来也有人能扒出来你们是如何污言秽语对付其他同学。”
说到这,盛筱笑了下,“羽毛洁白,沾了一点污点就别想洗干净了。”
说罢,她昂了昂头,盛筱看着她们,等着她们口中的不知检点勾引男生,但现在,她们只有闪躲的眼神,哪怕神色愤愤,却因为盛筱那两句简单的“警告”而有些犹豫不定。
人都是自私的,其次是乐于落尽下石。
盛筱走出洗手间后,背后的嘀咕声又冒了出来。
舆论的开始都是突然的,因为内容的劲爆总是让人忽略消息的来源,觉得那并不重要。
但盛筱冷静下来却觉得奇怪。
网络上爆出的那张照片是晋乡中学的挂号信,正常来说去取信的人都有可能看到……
盛筱跑到快递亭去问,但每天来取快递的人那么多,快递员根本不记得谁接触过她的挂号信。
十月的天,阳光泛起了冷意,盛筱有些无助地站在快递亭门口,“师傅,您能再回忆回忆吗……”
“每天几百份快递,而且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小姑娘,你看你长漂亮,但过几天我也会忘,更何况是一封快递信啊?”
盛筱低低地吸了口气,怕自己又掉眼泪,只能仰起头,天色阴沉,这时快递亭门口不断有人进去拿东西,她只好避让地往外退,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装备,折射着冷光正对着门口。
盛筱瞳孔睁了睁,有一道光在脑海闪过,下一秒,天边滚起一道闷雷。
“筱筱,你来拿快递吗?”
这时,以前三班的同学看见她,开口道:“带伞了没有,要不要一起……”
在凉凉的雨珠砸到头顶的瞬间,她忽然拔腿往行政大楼跑了过去。
物理习题册上有一道题,问下雨时跑起来有没有用,答案是“有用”,可以减少雨水的着落数量。
此刻盛筱在广场上越跑越快,身后是追逐而来的乌云滚雷,好像她一旦慢下来,就会将她吞噬。
“叩叩叩!”
信息监控室的房门被敲响,里面传来一道“请进”,盛筱转动玄关,空调的冷风灌得她打了个寒颤,“老师您好,我想查一下监控,校门口对着快递亭的地方……”
“有申请吗?”
盛筱愣了愣,申请?
见她这副表情,办公室的男老师眉头拧起,“没有就回去办。”
盛筱顿时着急了,“老师,我大概有一段准确的时间,不会耽误很长……”
“监控涉及隐私,不可能谁来都能查,你哪个年级的?找自己年级主任。”
盛筱喉咙咽了下,“老师我真的很急……”
这会男老师有些不耐烦了,刚要站起身,就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于是朝盛筱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盛筱悬着水珠的指尖握着门锁,低声道:“打扰了……”
房门缓缓阖上,就在锁眼“吧嗒”一声扣上时,盛筱心里下了一场雨。
沾水的鞋底在光洁的地上踩出了水印,她忽然有些抱歉,为了怕又弄脏,她就踩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忽然,身后有道冷风吹来,将她身上的水意带起——
“你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盛筱回头看他,就听那冷面的男老师问道:“是叫盛筱吗?”
盛筱有些彷徨地点了点头。
“进来。”
盛筱愣了愣,下一秒,眼睛亮起,小跑着进了老师的办公室,就听他说:“监控打开了,时间段在这里输入,校门口有四个监控,可以同时调出来。”
盛筱感激地弯腰,然后坐到椅子上输入时间,屏幕上出现四个监控窗口,从校门口的角度看去——
“同学,喝杯热水。”
老师突然给她递来一杯水,盛筱瞬间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心里泛起了嘀咕,刚才还说要申请,怎么突然又给她查了?
正疑惑着,画面忽然动了下,有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盛筱瞳孔一睁,指尖按下了暂停键。
“找到了吗?”
盛筱深吸了口气,指尖陷入掌心,而后松开,回头时神色平静:“老师,我能把这段视频拷贝下来吗?”
-
十月的雨越下越急,遮天蔽日一般要将那个夏日赶走,迎来秋天。
唐代诗人李商隐写过一首雨诗,就是在秋天,老黄说他是写给妻子的,但他不说妻子,只说: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盛筱在楼道里拖地,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首诗。
大概因为它是考点。
楼道的尽头连着雨廊,有把黑色的长伞收下,水珠顺着金属伞骨滴落,最后落入伞架。
昏暗的走廊没有阳光,连影子都落不下去,盛筱刚要拎起拖把转弯,忽然,身侧一道雨中的青草香沁来,她瞳孔蓦地一怔,再抬眸,就对上一双深遂的眼眶,下一秒,手里的重量一轻,让他提了过去。
盛筱愣愣地看着他,少年头发长了一些,垂下时扫过额头,因为弯腰替她拖地,穿着短袖的手臂肌肉微微起伏,盛筱张了张唇,忽然嘴角弯下,抿着唇看他,心里漫延的酸涩像拖把浸入水桶又捞起时那样,声音哗啦啦的。
她看着沈溪珩替她把脚印都拖干净了,然后牵着她的手腕往水漕走过去,水漕临窗,透明的玻璃上映着少年的眉眼,水意冰凉,落在她手背上,下一秒,一道略微粗糙的温柔覆了上来。
他在给她洗着手。
盛筱心头跳动,像昏暗的房间里猝然烧起的火苗,“沈溪珩……”
她刚才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开口,便将喉咙里的酸涩漫了出来。
她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力道在收紧。
“给你带了奶油蛋糕,洗干净手再吃。”
他话音一落,盛筱眼眶忽然冒出了热流,少年抬眸,掌心盛着水意托起她的下颚,四目相视,他的嗓音低低落来:“一个人,什么也不跟我说,中午也不去吃饭,一会是不是还要淋着雨跑回去?”
他的话就像催泪符,盛筱觉得自己并不软弱,她五岁就会自己做饭了,还会上山挑柴,会给外婆穿针引线,她还会开拖拉机……
可是,这一刻她好像有了想依靠的人了。
“我就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是你……”
沈溪珩拿出深蓝色的手帕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也没声音呢?”
盛筱这次,哭出了声。
像只小猫缩在他怀里。
沈溪珩抱着她,掌心揉着她的后脖颈,“我们家筱筱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不是?”
盛筱呜呜地回应他,指尖攥着他的手帕,哽咽地说:“沈溪珩……”
“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在那里拖地,怎么那么可怜呢?”
盛筱被他说着,埋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沈溪珩又说:“那些人还说你出身不好,污蔑你,造谣你,曝光你,人肉你。”
“你……你会不会安慰人啊……你,是不是还想说,这都是人生的经历,熬过去就会坚强……”
沈溪珩把她搂得更紧,双手拥着她纤细的肩膀,垂眸时,下巴搭在她的脖颈上,“筱筱,没有人天生该经历挫折,那都是安慰人的话,你就应该顺风顺水一辈子,有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扛,有什么难,都能遇沈溪珩呈祥。”
盛筱好像在他怀里得以发泄一切,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苦难是不应该的……
她不用去吃这些苦,也可以把人生过得很好。
安静的角落里,盛筱哭累了,让沈溪珩背在了身上,她环着他的脖颈,“你怎么知道我去查监控了。”
沈溪珩背着她上电梯,“按一下九层。”
盛筱:“我们去哪儿啊?”
沈溪珩:“去没有人的地方。”
盛筱咽了口气,抬手按了数字键,然后搭回沈溪珩的肩膀,中午时分,行政楼安静没有人声,大家都在午休,盛筱仿佛能听见沈溪珩跳动的心脏,在她心口。
密码锁转开,盛筱推开办公室大门,就看见一间偌大整洁的休息室,疑惑道:“这里是?”
“校董办公室。”
盛筱看见桌上放了个蛋糕,铺满了奶油。
沈溪珩把她放到沙发上,“只有你会查监控,哥哥我不会查?”
说着,他下巴朝办公桌挑了下,“我用我爸的电话给监控室打了电话,一问就知道你也去查了。”
盛筱窝在沙发上看他拆蛋糕盒,肚子才想起来饿,“你怎么突然来学校了?我听纪凌峰说你在画室功课很紧张,还有一百天就联考了。”
沈溪珩切了块奶油蛋糕,坐到茶几上,一手捧着盘子,一手刮了块蛋糕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
盛筱张嘴了,被他喂得满满的。
“视频拷好了?”
盛筱点头。
沈溪珩:“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打算一个人做?”
盛筱咽了口蛋糕,刚要开口,面前又被喂来了一口,比刚才的还大,她托着沈溪珩的手,嘴巴张大吞了进去,鼻尖凉凉的,好像沾到了奶油,刚要伸舌头舔嘴角,沈溪珩的手就刮了过来。
盛筱刚要去找手帕纸,就见他把奶油送进了他的唇边。
那是一块,从她唇上滑下来的奶油……
盛筱脸颊毫无征兆地红了下。
好在窗外的雨声够大,掩盖了她的心跳,她低着头安静地吃蛋糕,感觉沈溪珩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后,她说:“有水吗?”
沈溪珩走到饮水机边给她接了杯温水。
盛筱接过来咕噜噜地喝,眼角的余光看到沈溪珩在看她喝水——
“咳咳咳——”
温水顺着脖颈往下滑,盛筱一口水呛得脸都红了。
沈溪珩忙抽过桌上的纸给她擦,指腹擦过她的脖颈,盛筱下意识往后避,下一秒,后脖颈就让他握着,整个人被迫仰起,接受他的擦拭。
手帕纸染过雪白脖颈上的水流,浸润,潮湿。
空气里是雨中的水汽,人就像游在水里一样,呼吸凝滞。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盛筱。”
盛筱抬眸看他,他的眉眼半明半晦,看不真切。
“什么?”
沈溪珩弯下腰,眸光靠近的瞬间,盛筱恍惚生出错觉,他要亲她。
“遇到事,能不能想起我?”
盛筱舌尖里还有奶油的甜,眼睫轻颤,“你有你的事。”
“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盛筱攥着衣角,“我一个人也可以。”
沈溪珩眸光滑下,看着她的唇畔,方才哭过,红唇被抿得微微泛肿,他笑了声,“筱筱。”
他的气息落在她脸上,灼热,纠缠。
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感觉到他在压抑着什么,好像是因为她的话在生气,想着怎么惩罚她……
“好好睡一觉,然后去上课,其他的事不用管。”
盛筱张了张唇,眼睛红红的,“你要去哪儿?”
沈溪珩揉了揉她的后脖颈,笑了下,眼角勾起一道红线,像是隐忍着什么,“小猫掉了眼泪,得让那些欺负你的人赔罐头啊。”
-
高三艺术班的课室在独立的教学楼,课表安排跟文化课的班级不同,临近上课,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原本吵吵闹闹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
少年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控制电脑鼠标。
“阿珩,你怎么来了!”
孟清岚熟稔地上前,忽然,巨大的幕布上播放画面,她抬眸的瞬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视频不过五分钟,但是足够清晰到让所有看到视频的人都往孟清岚看了过去。
孟清岚神色怔怔,再转眸,就看到沈溪珩坐在课桌椅上,长腿交叠,气定神闲地朝她道:“孟清岚同学,你可真是干了一件,自毁前程的好事。”
这时在场的其他同学就朝孟清岚走了过去。
“清岚,这视频上的人是你?”
视频里,孟清岚在快递件里挑挑拣拣,最后抽出了一封信,跟快递员说了什么,最后她拿出手机朝信封拍了一张照片,信就被快递员拿走。
“阿珩,你放这段视频做什么,是不是拿错了?”
说话时,孟清岚冷汗都冒出来了,走到沈溪珩面前,低声道:“是不是盛筱给你的?”
沈溪珩笑了下,在众人议论声中,门口有老师进来,“吵什么吵,你们艺术生马上就要白日联考誓师大会了,还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就看见沈溪珩坐在讲台的椅子上,奇怪道:“沈溪珩,你怎么回来了?”
“老师,我刚从监控室找到了一段视频,想请您看看,您坐。”
沈溪珩说罢,指腹敲了下播放键,这次,视频继续滚动,从孟清岚拍完照片放下邮件开始,没多久,就看见一道身影小跑着过来,从桌上拿起了孟清岚刚才放下的那封信!
一时间,课室里轰然响起惊诧声——
“原来图片是孟清岚传上去的?”
“不会吧孟清岚干嘛这么做啊!”
“那盛筱被人肉出来的背景也是她干的?”
“这也太反转了!”
……
班主任沉脸看向孟清岚,“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清岚脸色僵硬地笑了下,“我只不过是去拿快递,这视频肯定是剪辑过的。”
沈溪珩看着她还在那里挣扎,像看一只小丑,“盛筱的父亲叫盛怀民,晋乡中学的校长,谢老师,您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班主任瞳孔睁睁,“她是盛怀民的女儿?诶呀呀,上交大,我就是上交大毕业的,我一直想见见这位传奇师兄!怎么没人跟我说啊!”
沈溪珩瞳仁冷凝地看向孟清岚,“盛筱的外祖父是复大的文学系教授,外祖母是建国时期第一批建筑师,现在的教材还用着他们的名字,她什么身份,轮不到你们多嘴。”
说罢,少年在众人惊愕中站起身,眸光沉沉:“和她比,是我沈溪珩高攀了。”
此刻,上课铃响,少年朝老师略微点了下头,而后转身走出了课室。
但这短暂的一幕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孟清岚站在教室中间,顷刻成了众矢之的,脸色泛白,拳头紧握,喃喃道:“怎么会有监控,不是,绝对是假的!”
“孟清岚。”
此刻,班主任的手背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跟我去趟办公室。”
九中监控室的画面从来不会对外公布,但盛筱这一次经历的网络暴力事件引起了全校的关注。
而沈溪珩在艺术班气定神闲打脸孟清岚的事更是被学生偷拍放到了网上,九中的事件迅速发酵,加上孟清岚原本在网络上的知名度,这一下更是被疯狂转发,原本落在盛筱身上的网暴,此刻悉数报应回孟清岚身上。
而孟清岚的公关团队开始了疯狂删帖,眼下正是她报考表演学院的节骨眼,一旦有任何污点都将终止她的演艺事业。
于是她拉出了九中给她背书,拿出了一系列荣誉名号,作为一所高中名校,能入读的都是优等生,她那段视频不过是有人故意抹黑她罢了。
就在孟清岚以为舆论歇火时,她突然收到了一封律师函。
律师函是直接通过学校层面下发到学生手里,猝不及防。
不过半天,整个九中都传遍了。
而告孟清岚的不是别人——
“居然是林雨彤!”
此刻,食堂的小方桌四周,坐在盛筱对面的侯嫣玉语气震惊到喷饭,盛筱抬手挡了下,给她递了张纸巾。
“林雨彤不是因为早恋退学了吗,怎么突然告孟清岚啊?”
柳玫奇怪地擦了擦桌子上喷的米粒。
“听说林雨彤手里有孟清岚很多黑料,超级恐怖,如果孟清岚还要走演艺圈估计会被她坑死。”
盛筱眉梢微挑,越听越奇怪,“她们不是好朋友吗,是不是听错了?”
陈晨晨冷笑道:“《红豆》的导演根本没邀请她,是她为了蹭热度说的,而且我听说她是为了钓资本,所以当时就打造单身人设,聊天记录都放出来了,简直是狗咬狗。”
柳玫戳了戳餐盘:“那这些都是锤她的瓜,林雨彤干嘛告她啊,我从来没听说过学生告学生的,最多就是报个警,最后和解不欢而散。”
侯嫣玉还在那里低头滑手机,忽然激动道:“林雨彤放了孟清岚跟她的对话录音!”
盛筱眉头一凝,听见手机外放器传出两人争执的声音,“当初要不是你出的主意让我把盛筱推出去,我就不会被通报退学!”
林雨彤话音一落,盛筱瞳孔睁睁,紧接着就是孟清岚的声音:“我当时就在图书馆一楼,差不多就准备叫老师上去,看到沈溪珩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打电话了,谁知道你跟那个刘周成搞那么久!”
孟清岚:“是你说要报复刘周成三心二意的,图书馆里有监控,到时候只要散播盛筱跟刘周成被锁在图书馆,然后再模糊处理两张视频截图,她们就能身败名裂了,按照我的计划现在退学的就是盛筱!”
众人瞳孔震惊。
盛筱整个人愣在原地,呼吸凝滞。
图书馆,是图书馆那晚……
所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根本不是巧合?
室友看向盛筱,顿时后怕:“那天晚自习下课,沈溪珩见你一直没回来,就问我你去哪儿了……”
盛筱指尖撑着额头,脑子里千头万绪,耳边是林雨彤放出来的录音证据,忽然,她抓住了录音里的一道声音,“要不你再求求沈溪珩的爸妈,你不是说她们很疼你,只要校董出面我就能留下来……”
“等等。”
盛筱忽然开口,“这段对话,是在林雨彤刚被开除的时候录下来的?”
“她不是说了吗,在找关系留在九中,这回林雨彤就是告孟清岚害她被学校开除的事。”
“可是……”
盛筱拧眉,“既然要告,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告?她这个时候都录音了,肯定就打定主意鱼死网破。”
她这么说,众人不由陷入沉思,“筱筱,吃个瓜而已,不用这么严谨吧?”
盛筱总感觉哪里不对,“去求校董……沈溪珩的爸妈是校董,所以她们当时是在……”
她记得那天孟清岚跟林雨彤来沈家,确实是因为林雨彤退学的事……
忽然,她瞳孔一亮,是在沈溪珩家?
此时一旁的柳玫想了想:“林雨彤可能是想拿捏点什么,等孟清岚火的时候威胁她。”
侯嫣玉:“对,想不到她这么阴毒。”
柳玫:“可是林雨彤被孟清岚害到退学耶。”
陈晨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柳玫:“还有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侯嫣玉:“我来我来,还有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个人说完,看向盛筱,却见她托腮细思,“筱筱,你也来一句。”
盛筱反应了下,说:“孟清岚会被退学吗?”
她话音一落,众人愣愣,然后不约而同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筱姐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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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升旗仪式这天,盛筱排在一班领队的位置,校长在讲台上说话,众人在底下昏昏欲睡,还有人在拿单词本悄悄背了起来,直到听见校长通报违规学生的名单时,底下的人群开始**了。
“今日,我非常痛心地通报这份警示,高三二十四班孟清岚,在校期间不专心学习,妄图通过非法权力谋取利益,对同学进行暴力伤害,致使学校人心浮动,严重影响九中的声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今日,你们以身在九中为荣,以学校庇佑为由,妄行份外之事,对于这种学生,校方深刻反思,以此为耻,决定予以开除处分,望广大师生引以为戒。”
比起林雨彤,孟清岚的行径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林雨彤被退学后还能转校,孟清岚,恐怕终生都要背负这个污点。
九中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此刻你的所作所为,都将影响,甚至伴随一生,无法洗脱。
“接下来,还有一百天就是全国艺术联考,也是艺术生们的高考,在此,我们邀请优秀艺术生沈溪珩同学上台分享学习心得,给大家激励鼓劲。”
主持人话音一落,盛筱愣愣地抬眸看向主席台,这时,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少年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估计是知道要上台演讲特意去理了头发,此刻穿着九中的蓝白秋季校服,就像一道郁郁葱葱的身影,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盛筱还是第一次见他在国旗下讲话,第一次和所有人一起抬头看他,他的嗓音本就干净清冽,此刻透过麦克风,多了层磁性的低沉,盛筱愣了半天,才缓过来听他说什么——
“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她的爸爸为了理想留在晋乡,而她的妈妈为了追随父母的理想留在申城,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一刻我也在想自己,是成为一个理想主义者逆世俗而行,还是跟随大众的眼光成为一个过得好的城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我想拥有平等看待世界的眼光,不论阶级不论贫富,来这世间一遭,看看太阳是一种价值,为人类创造文明也是价值,取决于我们追随理想的过程是否快乐,而我想成为这种人,只为真理弯腰。”
此刻讲台下的一班班主任轻叹了声,“希望你们以后出到社会,可以只为真理弯腰。”
这场演讲,台下的所有人都知道沈溪珩口中的朋友是谁,因为只有盛筱是来自晋乡,但大家没想到的是,盛筱的父亲所做的一切,应证了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怎么走过来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不应该在高考结束后的十几天里就匆匆决定未来的人生专业。
演讲结束后,升旗仪式正式解散,盛筱穿过人群去找沈溪珩的身影,最后看见他就站在台阶上,最高的地方看着她。
她小跑的步子停下,踩上台阶,而少年拾级而下,嘴角噙着笑,双手负身道:“盛同学又当了一班的领队啊。”
盛筱:“林雨彤的事,是你做的?”
沈溪珩笑了声,“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
盛筱眉梢微挑:“心机深沉。”
两人在台阶中央相遇,他说了句:“盛筱,想过自己以后的路吗?”
盛筱想到他刚才在国旗下的演讲,关于理想,关于生而为人,是抱歉还是感恩,她仰了仰头,最后迈上一级台阶,跟他并肩而立。
沈溪珩眼底蓄光,迈着长腿朝她靠近,低声说:“我们去一个地方念大学,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