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战士变身!啊哈哈哈哈……”叶未瑾伸直了手臂,挥舞着仙女棒,兴奋地在原地转着圈圈,金黄色的火花跳跃在仙女棒的顶端,在黑夜里如星一般耀眼。
苏亿冕抱着手臂坐在喷泉边,无奈地看着叶未瑾手舞足蹈的动作,眼底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美少女战士变身需要仙女棒吗?”他回忆着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心情颇佳地抬眼看着天空。
“呃……”叶未瑾停下转圈圈的动作,也仔细地想了想,“不记得了,年代太久远了。”
说着,她眼睛一亮:“要不然就换百变小樱好了!”
“你这个也差太多了。”苏亿冕摇着头,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在夜的衬托下格外的迷人。
“咦,原来你也看过那些喔。”叶未瑾将燃尽的仙女棒放在喷泉边上,又拿起一根准备点燃。
“……谁要看那些鬼东西。”苏亿冕把眼底的笑意狠狠一收,嘴一撇,凶巴巴地先一步抢过打火机,小心地为她点燃仙女棒。
“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叶未瑾小小声地说。
“给我乖乖地变你的身!”苏亿冕又忍不住了。
“哎,不玩了不玩了。”叶未瑾尴尬地忽略掉因为苏亿冕的吼声而吸引来的目光,挠了挠头,也在喷泉边坐下。
短短的仙女棒被她握在手里,金亮的火花仍旧在不知疲倦地跳跃着。
“一个人来的?”苏亿冕撇过头,看着她被火光点亮的侧脸。
“不是啊。”叶未瑾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眼睛四处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跟雷诺一起来的,他让我在这里等他的,可是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
诶,不会是在刚才她跑去看SWORD的表演的时候,雷诺在这里找不到她,所以先回去了吧……
叶未瑾迟钝的脑子开始缓慢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苏亿冕的表情就像被火烧到眉毛。
“怎么又是他?”他瞪着眼睛,头发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雷诺在今天约叶未瑾出来是什么用意,就算面前的这个白痴不明白,他也不是不知道。
问题是,为什么一看到、一听到雷诺和叶未瑾在一起,他的心里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不安和急躁?
“哎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叶未瑾连忙摆手,陪着笑脸打着哈哈,“你放一百万个心,我是绝对不会打你们家雷诺的主意的……”
“闭嘴!”招牌狮子吼。
当然,答案绝对不会是她说的这个。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苏亿冕脸色一沉。
“对喔,我之前也在想这个。”叶未瑾抬起手推了推眼镜,秀气的眉毛轻轻皱着,似乎在思考一个颇有难度的问题。
“今天是七夕。”苏亿冕被她彻底打败,连火气都没了。
“七夕?”叶未瑾眼睛一亮,“牛郎织女那个七夕?”
“是,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你都不看日历吗?”苏亿冕再次想把她的脑袋打开来看看构造。
“诶,我只记新历日历的,啊哈哈哈,有时候干脆连新历的都不记……”叶未瑾很无辜地扳着指头。
暑假又没什么时间和日期概念,只要记得开学的时间就好了啊。
“你还好意思说!”苏亿冕瞪她一眼,“你不会不知道七夕是中国情人节这一说吧?”
“知道啊,我又不是白痴。”叶未瑾说得掷地有声,殊不知某人早已将她和白痴划为同等级别,而且这个等级还在持续下降中。
“那你有没有想过,雷诺为什么在情人节约你出来?”苏亿冕觉得自己的耐心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他该死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一个白痴笨蛋理论这些?
“嗯?”叶未瑾的眉头又是一皱,然后很老实地摇摇头,“没想过耶。”
“那你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想清楚!”苏亿冕的耐心终于告罄。
“哦……”叶未瑾被他吼得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讨好地笑,“你每天说话都这么大声吗?嗓子会不会干啊?要不要我去买瓶水……”
“少给我撇开话题!”苏亿冕又是一吼。
叶未瑾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这一缩却过了头,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挥舞着手臂想维持平衡,却因为姿势不对,导致半个身子直接往后面的水池里坠去!
苏亿冕心头一惊,连忙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扯了起来,才避免了一出惨剧的发生。
但是,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噩运终究是要发生的,只不过承担者换了一个而已。
“咚”一声,因为过大的拉力,叶未瑾的脑袋直直地撞上苏亿冕的胸膛。
“啊!”她尖叫。
苏亿冕按住胸口,痛得半天说不出话。
扫把星,脑袋还真硬,该喊痛的应该是他吧?
“你……你的衣服……”叶未瑾的声音微颤,指着苏亿冕胸前的衣料,接着手一抖,一根燃尽的仙女棒掉进了池塘。
苏亿冕依旧没能缓过劲来,以眼杀人瞪了她半晌,才低下头去检查着胸前的衣料。
“该死的这是什么!”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差点跳起来。
“是个小洞……”叶未瑾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白色的纯棉T恤上,一个四周焦黑的小洞大剌剌地出现在中央。
很显然,是刚才苏亿冕拉着叶未瑾起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的还没燃尽的仙女棒不小心烧到的。
“不然……我帮你多弄几个,感觉比较时髦……啊哈哈哈……”见苏亿冕不说话,叶未瑾只好干笑着活跃僵硬的气氛,顺便提出她的小小建议。
苏亿冕强忍住想把她打成天空中的小黑点的冲动,来回做了五次深呼吸,终于压抑住熊熊的怒气,才缓缓地开口。
“赔我一件。”他咬牙切齿地说。
“咦?”叶未瑾怔住,“你说啥?”。
“我,要,你,赔,我,一,件。”苏亿冕在每个字上都加上了重音。
嗯,这次她听见了。
叶未瑾抚着下巴,眯着眼睛研究起苏亿冕身上的这件白色T恤。
虽然只是一件T恤,但它上面的图案清晰鲜明,不像是会掉色的那种,缝合接口也十分紧致,说明制作精良;布料颜色纯净无杂质,手感非常好,说明材质上佳……
“不要**!”苏亿冕不悦地一把打掉叶未瑾在他衣服上**的小手。
“衣服……很贵吧……?”叶未瑾哀怨地抬眼看着他,“一定要赔一件一模一样的吗?”
我是穷人四个大字写在她绝望的脸上。
“我有说要一样的吗?”苏亿冕哼了一声,接着又不自然地转开目光,“你自己做的,也可以……”
“咦?”希望的光芒又在叶未瑾的眼底聚集,“我自己做的也可以吗?”
“难道你比较喜欢赔一件一样的?”苏亿冕挑起眉。
“不不不,我绝对会做一件超完美的衣服给你的。”叶未瑾眉开眼笑地拍着胸脯,“请你从现在开始用力期待吧!”
“但愿如此。”苏亿冕凉凉地开口,“如果我不满意的话,下学期末挂你科。”
“哈?”刚才还笑着的叶未瑾瞬间变得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根本是两码事吧?”
苏亿冕看着她如川剧变脸一般迅速改变的表情,唇边不由得流淌出笑意。
“你滥用职权。”叶未瑾怨念地指控。
“难道你对自己的设计没有信心?”苏亿冕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着她哀怨的小脸。
“呃,我对我的设计当然是很有信心啦……”叶未瑾低下头,两手食指对点着,降低了音量,“但是,某人是有过前科的……”
“前科?”苏亿冕疑惑地反问。
“而且,到现在都没给我一个完美的交代。”叶未瑾的表情持续哀怨中。
“……”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
这丫头,别的事情记不住,记仇倒是记得挺久的。
“好吧,那次给你那么低的分数,算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苏亿冕难得地放低姿态向她赔了不是。
“失误?”叶未瑾眯起眼睛,“难道是你不小心把9写成了4?”
这也太扯了点。
“是你衣服的颜色问题。”苏亿冕没有在意她语气中的不满,难得地耐心解释给她听,“因为我小时候经历的一些事情,让我非常的讨厌黑色。”
“是……跟你妈妈有关的那件事?”叶未瑾想起那一次他说过的话,便试探地问道。
苏亿冕点了点头:“而你的作品几乎都是由黑色构成,所以因为我的个人情绪,才给了你那么低的分数。”
“是这样啊……”叶未瑾很遗憾地撅起嘴巴,“哎,我还真是倒霉。”
既然人家都这么诚恳地道歉了,而且确实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不原谅他的理由。
苏亿冕斜了她一眼。
不知道两个人自相遇开始,谁因为谁而变得比较倒霉。
“剩下的仙女棒,都用掉好了。”苏亿冕站了起来,摊开手掌,将剩下的几根仙女棒全部点燃。
这时,一个充满爆发力的响声在天空中炸开,随着人们兴奋的惊呼声,五彩斑斓的烟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夜空中一串一串地盛开着,刹那间,整个天穹如同流光编织而成的茧,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叶未瑾捂住耳朵,兴奋地望着天空,脸上的笑容被天空中涌动着的七彩亮光映得灵动无比。
她没有注意到,苏亿冕的的目光,已经在她的笑容上停留了很久。
“两位。”
烟火稍停,在两人依旧沉浸在温馨安静的气氛中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悄悄地插了进来。
叶未瑾首先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雷诺依旧带笑的面庞。
但是,那个笑容的温度,好象有点低。
“感情不错呢。”雷诺竟然没有看叶未瑾,而是朝着苏亿冕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叶未瑾觉得,雷诺在看到苏亿冕的那一刹,他略带低温的目光,却变得有些无奈。
“你别误会啦,我们只是偶尔碰到而已……”叶未瑾又怕雷诺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小冕!”又是一声明媚的呼唤,结束表演的夏如织已经换上了便装往这里跑来,戴着宽沿帽遮住了她俏丽的容颜,可是却遮不住她脸上惊诧的表情。
“小瑾!”夏如织看了看面前的叶未瑾,再看了看苏亿冕忍不住叫出声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呃……”叶未瑾求援一般地看了看雷诺,“我们来看烟花。”
“你还真是会乱跑。”雷诺将一捆的仙女棒塞到叶未瑾的手里,“我找你找了好久。”
“不好意思……我刚才到前面去看SWORD的表演了……”叶未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整把的仙女棒,嘴角微扬,怀念起刚才那片刻的绚烂,短促的火花,还有那个白色T恤中央的小洞……
苏亿冕瞪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莫名地觉得烦躁。
白痴女人,一堆别人给的仙女棒就能让你笑成这样?
“小冕,一起走吧,我的演出结束了,KEVIN哥开了车,我送你回去。”夏如织扯了扯苏亿冕的袖子,注意到苏亿冕看叶未瑾的神情有些不同寻常。
“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雷诺也低下头征求着叶未瑾的意见。
“哦,那好。”叶未瑾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连霹雳迟钝的她都感觉出来苏亿冕和雷诺之间的气氛不太妙,既然两人现在就要分开,那她当然是全力赞成。
听到叶未瑾果断的回答,苏亿冕的脸色又是一黑。
她就这么想马上远离他吗?她就这么想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雷诺独处吗?
嘈杂的广场依旧人声鼎沸,夜空似乎还残留着烟火绚烂的痕迹,台上的表演也仍在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着。
可是,他却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了。
“我们走。”苏亿冕一回头,快步向广场的边缘走去,阴沉的脸色模糊在夜色中。
“诶?”夏如织一时没回过神来,只好转过身,急急小跑跟上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叶未瑾和雷诺道别。
喷泉边只剩下雷诺和叶未瑾,温热的夏夜不知不觉地下降了温度,漆黑夜幕只有几颗寂寞的的星辰,似乎在怀念着被烟火包围过的耀眼。
“我们也回去吧?”雷诺稍稍地低下头,看着叶未瑾迷惑的表情,轻声问道。
叶未瑾怔怔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在她简单的头脑中,永远以一条直线进行的思考路线,现在居然因为其他的人而出现了偏差。
偏差到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回程路上。
叶未瑾依旧是呆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模糊一片的风景,仙女棒悄悄地沾上她手心的温度。
雷诺正专心地开着车。
两人之间第一次这样沉默,让叶未瑾觉得非常不习惯。
她偷偷地撇过头去,看着雷诺英勘的侧脸,嵌在模糊的夜的背景里,美得恍若一个沉醉的梦境。
“雷诺,你真的喜欢苏亿冕吗?”直肠子的叶未瑾终于憋不住,脱口而出。
雷诺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扬,眼神中那莫名的温柔让叶未瑾看得心惊肉跳。
“当然喜欢。”他的回答很肯定,话尾却带着一点不自信,“但是,人生中有很多无奈。”
这是啥意思?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吗?
叶未瑾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傻的表情终于让雷诺忍俊不禁。
“叶小姐,你的思想非常超前。”他毫不掩饰自己揶揄的表情,眼角那一抹笑意越来越深。
“可是,你们,不是……”叶未瑾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弟弟吗?”雷诺决定制止她的胡思乱想。
“嗯,记得的。”叶未瑾点点头。
亲眼看到母亲的死亡,这对一个孩子将会是多大的冲击和伤害。
“苏亿冕就是我弟弟。”雷诺低沉的声调,淡然的语气,却如一块巨石,狠狠地压上叶未瑾的心!
她忽然觉得不能呼吸。
混沌的脑海,忽然响起几句熟悉的话语。
那个人用落寞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他羡慕她。
……
“我妈妈是因为意外去世的。”
“我亲眼看到她躺在血泊中,亲眼看着医生对我们摇头说他很抱歉……”
“我不能像你一样,还有机会看到妈妈的笑容。”
“所以,我羡慕你。”
“妈妈走了,我便只剩下孤单一人。”
……
只剩下孤单一人。
叶未瑾呼吸一窒。
不对,他说得不对啊!
雷诺明明是他的哥哥,雷诺明明亲口说喜欢他,他又怎么会是孤单一人。
除了雷诺,他的身边也还有喜欢着他的小织啊,再退一步说,如果小织不再喜欢他了,那至少还有……
还有……?
叶未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小瑾,小瑾?”混沌的思维中,她隐约听到雷诺的声音正轻轻唤着她。
叶未瑾眨了眨眼睛,才勉强回过神来。
“可是,为什么你们不同姓?”她知道自己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弟弟跟妈妈姓,而我是跟爸爸性。”虽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雷诺还是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是这样……”叶未瑾点了点头,眼神游离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原来是这样。
他无法原谅父亲和哥哥,认为母亲的守护已经随着她的离去而消逝。他时而暴躁,时而冷酷,从不轻易对什么人展露笑容,或许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倔强的手段。
“小瑾,你喜欢小冕吗?”雷诺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握住方向盘的手,却悄悄一紧。
叶未瑾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象往常一样,马上跳起来否认。
摇头的意思,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雷诺悄悄地放慢了车速,银白色跑车流线型的车身隐没在沉沉的黑夜当中。
因为车速的放慢,路边的街景开始清晰起来,不再是一道道粗长而模糊的线条。
而叶未瑾的心跳,却因为他的问题,而渐渐地加速着。
同样的霓虹,同样的夜。
这个城市的天空已经几乎看不清星星,只有孤独的月亮披着朦胧的光晕,寂寂地睡在夜的怀抱中。
另外一辆车内,弥漫着的却是同样沉默的气氛。
“小冕。”夏如织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寂,“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苏亿冕将视线从窗外撤了回来,慢慢地回过头去。
“你和小瑾,相处得好吗?”夏如织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作为师生,作为邻居……我想,你们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多吧?”
苏亿冕却没有马上回答。
他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去,胸前那个刺目的小洞似乎在提醒着他,那个笨蛋是多么的擅长把霉运传染给别人。
除此之外,她还擅长让他暴跳如雷,自己却摆出无辜的表情。
也很擅长,让人从心底笑出声来。
“小冕?”见他不答,夏如织只好细声催促着。
也许是直觉让她感到了某种不安定的因素,但她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执意要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知道,这个回答对她来说,很重要。
“你所说的‘好’,是什么程度?”苏亿冕抱着胳膊,调整了一下坐姿。
“嗯……比如,见面会笑着问好,如果有课时放学一起回家,邻居间互相串门,时常关心对方,经常联络之类的……”夏如织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才说道。
听着夏如织举出了例子,再想想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苏亿冕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溜出一抹笑意。
“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他轻咳了一声,“我们的关系非常糟。”
“咦?”听到他这么快便抛出否定的答案,夏如织不禁意外地睁大眼睛。
“那家伙经常挨我的骂。”苏亿冕抬起手拨了拨额前挡住眼睛的碎发,不常弯曲的唇线此刻却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目光也柔和得似将融化,“她很笨,又很白痴,不知轻重,经常惹祸,而且还很擅长把霉运传染给他人……”
“夏如织,你的朋友怎么会是这种单细胞动物?”苏亿冕笑出声来。
夏如织看着他的笑容失了神。
他是在责备叶未瑾吧,他在她身上用的全都是贬义词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寒冷一寸一寸地由手心扩散出去,为什么她心头那抹不安的阴影越来越大,大到让她觉得,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心一意只喜欢着她的他,已经永远都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小冕,来做我的专属设计师,好不好?”夏如织拉住了苏亿冕的衣角,脸上慌张不安的表情已经无法掩饰。
专属的。
只为我设计衣服,只在我身边,只为我一个人微笑。
……
看着夏如织不太寻常的表情,苏亿冕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的经纪人很欣赏你,导演也夸你设计的衣服跟我非常相衬,我想一辈子都穿你设计的衣服,如果你答应,价钱无论什么都……”
夏如织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颤抖,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她开始害怕了。
苏亿冕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握上了她冰凉的手腕。
夜色深沉。
再多的霓虹都无法点亮那无际的苍穹。
正如他心上那道因为她决绝的离开而留下的伤口,无论多少的眼泪,都不够偿还他当初所隐忍的痛楚。
终于,在苏亿冕轻却坚决的拉力之下,夏如织的手终于离开了他的衣角。
泪水再也忍不住。
夏如织呆怔地忘着自己空****的手心,脸上忽然湿漉一片。
“别哭。”苏亿冕的语气中只有满满的无奈和怜惜。
为了她而心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我以为……你会一直等着我回来的……”夏如织没有擦去满脸狼狈的泪水,只是怔怔地说着一些断续的句子,“我以为,不管我多么任性地离开你……你都仍然会包容我,永远喜欢我……”
她抬起头,盈满泪水的双眼如同暗夜中凄冷的星芒。
“小冕,我错了,我错了……”终于泣不成声。
“你没有错。”他轻轻地叹息,拿出纸巾为她擦泪,“当时的你,觉得进入演艺圈比我要重要,所以你做出了决定,无关是非。”
“不是的,不是的!”夏如织用力地摇头,“我知道我错了,所以你现在离我越来越远,就是要惩罚我当初为什么没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小织,不要任性啊。”苏亿冕的眉头紧紧地锁起。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是不会再回到夏如织身边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成为了一段过去,还有一个理由,一个目前还不被他承认的理由,死死地盘踞在他的心中。
夏如织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连夜工作的劳累和精神的脆弱终于让她承受不住疲倦,哭着哭着,便歪靠着皮椅睡了过去。
她脸上的妆已经被泪水打花,泪痕更是狼狈的布满面庞,如同一只破旧的洋娃娃。睡梦中,她的双眉依旧不安地蹙着,伴随呼吸而发出的轻轻的抽噎声让人心疼。
“KEVIN哥,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在这里下就好。”苏亿冕轻声对前座一直默不出声的经纪人说道。
“你不说我也会的。”KEVIN摇着头,“哎,哭肿了眼睛,明天要怎么上镜。”
“抱歉。”苏亿冕低声道着歉。
“不过,私事归私事,在时装剧结束之前,如织的服装你还是必须负责到底的。”KEVIN拿出经纪人的架势叮嘱道,“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和别人说起,如织是艺人,很多人都看着的,尤其是她下个月就要发行单曲唱片,我不希望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气受到什么影响。”
“这些当然没有问题。”苏亿冕颔首保证道。
推开车门,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
他一直目送着轿车离开,才沿着路边慢慢地朝公寓走去。
入夜的小区格外的安静,偶尔有几对情侣牵手依偎着走过,小区门口的传达室里,看门的阿伯坐在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前面,看着里面的节目,笑得很开心。
苏亿冕抬起手玩着胸前的小洞,感觉身后忽然打来一道耀眼的光芒。
还没等他回头,一辆银色的跑车便无声地从他的身边行驶而过,稳稳地停在了公寓大门的正前方。
苏亿冕怔了一下。
那是雷诺的车子。
果然,当那个娇小的身影从雷诺的车上下来时,苏亿冕不自觉地站住了脚步。
那个傻瓜白痴。
他原本满腔因为夏如织而产生的无奈,现在却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掺杂了某些愤怒的因素,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愤怒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心底的那一丝感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
雷诺的跑车驶离了公寓,叶未瑾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低下头去,在包里翻找着大门的钥匙。
苏亿冕快步走上前去,在叶未瑾的面前站定。
“喂。”他瞪着她出声道。
叶未瑾诧异地抬起头,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家伙有没有对你乱来?”苏亿冕的眉头皱得很紧,眼底也有一丝紧张。看着她微红的脸庞,在夜色的衬托下可爱得想让人伸手好好捏一捏。
“那家伙?”叶未瑾挑起眉重复了一遍,眼神中有一丝不赞同,“你指的是你哥哥吧。”
她特别强调了哥哥这两个字。
“你知道了?”惊诧的表情转移到了苏亿冕的脸上,不过又迅速地被厌恶所取代,“我不承认那个哥哥。”
他撇开她的目光,看似漠然地望着别处。
叶未瑾没有接话。
公寓四周的街灯投下清冷的光芒,两人嵌在矮树丛中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直到苏亿冕终于忍不住再次对上叶未瑾的目光时,她才缓缓地开口。
“你其实只是在赌气吧。”叶未瑾的眼神格外地认真,“这样很幼稚。难道你妈妈的离开还是没有让你学会什么叫做珍惜吗?”
苏亿冕的心中一颤。
如果换作别人,他一定会马上吼着对那个人说:“这是我家的私事!你该死的凭什么插手?!凭什么要击溃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心理堤防?”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要那么说的。
但是此刻在他的心中,却丝毫也找不到一丝怒气的痕迹,反而觉得有种最深的触动。
就因为……说话的对象是她吗?
苏亿冕怔怔地看着她没有笑意的脸颊,那么认真的表情,一股奇异的感觉迅速地窜流在他的全身。
她说得对。
那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妈妈的去世和对哥哥的厌恶之间找到了一种平衡。
她如此认真郑重的眼神,再一次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错了。
可是,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打破那个平衡。
“雷诺是你的哥哥,他真的很关心你,你别看他表面上满不在乎,老是用那种口气说话,可是他的心情肯定很难过。”叶未瑾看着苏亿冕仿佛有所触动的表情,受到鼓励一般地继续说着,“所以,你不要再让他难过了,好不好?”
几只飞蛾围绕着路灯不断地转圈飞着。
矮树丛里传来夏虫的浅鸣声。
苏亿冕的双手握紧,由手心传来的冰凉,几乎要沁出他的指尖。
“你是因为心疼雷诺,才来游说我的?”他自嘲地冷笑。
他真是天底下第一号大白痴!他居然以为叶未瑾会关心他,居然还该死的因为她无聊的关心而觉得有所触动。
原来,还是因为那家伙,因为那家伙。
雷诺……
苏亿冕仍旧笑着,唇边那一抹嘲弄的弧度看得叶未瑾胆战心惊,但她却发现,苏亿冕眼底那一抹无法掩饰的落寞与无奈,竟然跟雷诺一模一样。
苏亿冕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修长的双腿向前迈了几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不是的。”因为他身高和眼神的压迫感,叶未瑾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小声地辩解,“不是这样的。”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苏亿冕放轻了声音。
至少她还愿意解释。
至少她没有承认,她只是为雷诺而担心。
……
苏亿冕啊,你何时变得那么自欺欺人?
“你很怕黑,是不是?”叶未瑾小心地看着他,轻声问道。
苏亿冕修长的身体轻轻一震,看着她的眼神中有着不可思议的成分。
“还记得那一次你在电梯里突然失控的事情吗?”叶未瑾回忆道,“我一直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病,由于担心,我刚才问了雷诺。他说,这是心病,是自从你妈妈遇难起,就一直跟着你的心病。”
担心……
她刚才说的是,担心?
苏亿冕的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一点暖意,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雷诺是我的朋友,你当然也是,你们两个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都快快乐乐的,不要因为一些过去的事而影响了那么珍贵的亲情,以后再后悔的话,是来不及的。”说完了想说的话,叶未瑾终于释然地露出笑容。
苏亿冕不自在地看着别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轻咳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意。
“诶?”叶未瑾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当场傻住,“什么问题?”
“那家伙……我是说雷诺。”苏亿冕终于勉强改口,“他有没有对你乱来?”
“你对你的哥哥这么没有信心?未免也把人家想得太坏了……”叶未瑾摆出吊死鬼的表情给他看,“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哈,她可不要当炮灰,拿手好戏踢皮球正好派上用场。
“是我先问你的!”苏亿冕像个小孩一样耍赖。
“那如果我回答的话,你会回答我吗?”叶未瑾贼兮兮地眯着眼睛。
“会啊。”苏亿冕说得理所当然。
“那好。”叶未瑾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没有。”
“什么?”苏亿冕扬高了声调。
“你不是问我雷诺有没有乱来,我的回答是没有啊。”叶未瑾很无辜地挠了挠头,“现在该你回答我问题了吧,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踪狂?”
某人又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
但是苏亿冕才不理她这一套。
“骗人。”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不信雷诺对她一点企图都没有,这么殷勤地车接车送,在七夕约她出来看烟花,而且,看她的眼神也不太一样。
连他这个男人都注意到了,看来,“女性的直觉”这五个字在叶未瑾身上根本找不到。
“如果应要说的话……好象是有那么一点……”叶未瑾皱着眉头作冥思苦想状,“呃……嗯……”
“说清楚!”苏亿冕的脑海中顿时拉响了警报。
看着他那么紧张的表情,叶未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天作证,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雷诺,只是想捉弄一下苏亿冕而已。
苍天有眼,她叶未瑾总算翻身做主,有捉弄别人的机会了。
“不要笑!”苏式吼声果不其然地接踵而至,“你马上给我说清楚!他对你做了什么?”
叶未瑾叹口气,她可没有那么多年的修为去与一头发怒中的喷火龙对抗,只好乖乖招出实话。
“雷诺问我喜不喜欢他啦。”她压低声音,神经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你不要说出去哦!”
“该死。”苏亿冕烦躁地抬起手扒了扒头发。
他果然没猜错。
“那你怎么回答的?”这个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叶未瑾脸一红:“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啦,今天的问题已经问完,明日请早。”说着就要开溜,连她自己的疑问也放弃了,只想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惜,她逃得还是不够快。
苏亿冕长手一捞,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痛痛痛——”叶未瑾晕头转向地喊出声来。
苏亿冕一怔,才微微一放松了握住她手臂的力度,不过嘴上依旧不依不挠地追问道:“说!你到底怎么回答的?”
看着她刚才遮掩的态度和微妙的表情,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妙。
“我说过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啦!”叶未瑾也觉得火大了,她一把摘下眼镜,虽然看不太清晰,但还是学着苏亿冕的样子瞪起眼睛。
怎样?比眼睛大啊?绝对不输你!
叶未瑾气呼呼地与苏亿冕大眼瞪小眼。
“你再瞪也没有用。”看着她的表情,苏亿冕觉得自己又想笑了,“不回答的话,今天晚上你别想回家。”
“哪有你那么不讲理的人!”叶未瑾气得跳脚,心一横,“那好,我说!我说我也喜欢他!不过……”
轰——!
小宇宙在苏亿冕的脑海中爆炸了。
我,说,我,也,喜,欢,他!
就这七个字足以让他忽略掉下面她说的所有的话。
于是,某人不由分说地将面前仍旧在说着什么的女孩猛地再次拉近,俯下头,带着怒气和混乱的情绪,狠狠地——
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