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瀓津又重新倒了红酒,晃着酒杯,慢慢地品着,看**勾连着器壁,沉思半晌,抬头对着直挺挺站着的人。
“我是商人,商人重利,最起码现在,里面有利可图。”
真金白银的送,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你想过后果吗?”
徐峥致抻着眉“别到时候弄得两边都做不了。”
周瀓津沉默着,缓缓地喝着酒。
两个人互不相让地看着。
徐达里有些焦灼,不知道两位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出了个内鬼了,他们不会要内讧吧?
……
“好!”
半晌过后,徐峥政出了腔,不自在地搔了搔头发“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周瀓津态度模棱两可就好,只要他不明确地表示和督军站在一个阵营里,他们这边的压力就会少上许多。
他看不上他家的老子,但也不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真以身殉城了。
有了周瀓津的表态,这批军火他们有八成把握收回来了。
余粮足了,哪怕最后的结果不是那么好,但好歹能够保得住命,番号不被打散,早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徐达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两个还真是把人吓了不轻。
“下一站,你们下去,我和十六接着走。”
“也好。”
周知许那个样子,他们还真的不好近她的身。
火车上并不好处理尸体,再加上昨晚的枪声,警察已经盘查起来了,他们这里虽是包厢,但被问到也是早晚的事情。
徐达里出去了一回,高价从一个苏联人手里买了把轮椅,给赵水生戴了帽子又围上了围巾,只当这是一个病入膏肓要落叶归根的。
一切做完之后,天色已大亮。
周瀓津送了他们去车厢门口。
这次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可能。
而他们又都是不擅长告别的人,倒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时候。
看着全是水雾的车窗,徐峥政有些遗憾“本来说要教小格格跳舞的。”
想到这里他警告意味地朝周瀓津比了比拳头“想想你是怎么脱身的,不准再欺负人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呢,好好地教养着,也不枉咱们和晴格格的一场交情。”
这话不是周瀓津爱听的,他摆了摆手,全是嫌恶。
“可记住了!”
“快些走吧!”
周瀓津不耐烦,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
有时候,他倒真的想要向周知许请教请教都灌了什么迷魂汤给身边的人,一个两个只想着他欺负了她,全然不顾他在里面的辛苦。
敲了第三声响铃,哨声响起,火车再不情愿也还是要启动起来。
周瀓津回到包厢时,意外的周知许还没有睡下。
躺在**,胳膊下面垫了两三个垫子,歪着身子,露出受伤的那一面,正看小说看得兴起。
听见声响,警觉地看了过去,看清来人之后,眼睛亮了亮。
她真的是吓得不轻。
“怎么还不睡?”周瀓津脱了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站在暖炉旁靠了靠,散尽了身上的寒气,才走过去。
他把书从周知许手里抽出去“睡觉。”
“睡不着。”
没了书以后,周知许就枕着手,侧卧看着周瀓津。
半晌得出的道理,她二哥真的是俊俏。
“隔壁的东西已经处理了,你用不着再害怕,安心地睡吧。”
周瀓津不信什么睡不着的言辞,坐在旁边的软榻上,双手放到两腿的膝上,俨然要守着她睡去。
“二哥我们说说话,好吗?”
周知许过了困劲,精神头尚足,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地看着人。
伤着,脸上和身上却见不得一处是安静的。
“我真的睡不着。”
为此她还专门指了指周瀓津手里的书,一本的俄语,她看都看不懂,只能翻着找上面的插画。
“····”
周瀓津叹了一口气,眉头带着疲惫,警察就要来了,反正还是要被打扰,索性不再休息,顺了她的意。
“也好。”
周知许迅速地调整好了姿势,撑着下巴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
“你要听什么?”
“随意。”
随意?随意是最难办的事。
周瀓津往后倾了倾身子,细细地思考着,翘起了腿,手上的书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懒散的样子,真想开了留声机给他。
真真的不过一刻钟的正行。
“那就给你讲讲这书里的内容吧。”
他的故事太枯燥,没有什么值得渲染的地方,不如那些小说家来得精彩。
“好!”
周瀓津是一个好的叙述者,他们从俄皇说起,提到了彼得大帝,又提到了女沙皇,再然后讲到了苏联,十月革命,还有苏维埃政权。诸此种种全讲了个明白,不乏还有自己的见解进去。
这是个风起云涌的国家,以至于写出来的故事在周而复始的等待和希望中进行着,最后慢慢摸索出来的非同凡响的意义。
话语间,能感受到他的赞赏。
周知许被吸引的还是那个叫莫斯科的地方。
北地已经够冷的了,怎么还会有比北地更冷的地方?
“二哥你去过吗?”
写书的人为了叫座,爱用夸大的修辞手法,好多东西是当不得真的。他不要被骗了。
“去过。”周瀓津把书放到一旁“十几岁的时候去的,和你一样,也是离家出走。”
最后那四个字真是法门。
周知许忽噤住了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神情,实在有些怕这个话题。
“当时年轻,脑袋爱发热。”
都在闹革命,他就想看看他们的革命和别人家的革命有什么不一样。靠着一个地址,一张地图,几张票子,就敢踏上异国的火车。
“起初,我们要去罗斯托夫。和人没沟通清楚,以为是莫斯科东北方的罗斯托夫,结果没成想,人家说的是顿河右岸的罗斯托夫。”
“冰天雪地的,穿着咱们的貂都挡不住的冷。后来买了他们当地的一种羊毛衫才算堪堪缓过来。”
“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没带多少钱,到了莫斯科发现错了地方,又没接应的人,最后连旅店的钱都付不出来。”
想想当时,怎么会有那样的魄力,说走就走。
真是少年一事能狂,不知天高地厚。
“那怎么办?赊账?和家里人联系上了吗?写信回去了吗?”
周知许有些心急,抬起了头,半个被子滑了下去。
周瀓津给她掖了被角“你以为都能像你一般?我们是偷着跑出来的,怎么敢告诉家里面。”
“督军可不是我,比起回去挨军棍,宁可留到那里打小工的强。”
他又说她离家的事!
说着是讲故事,不过是换了样式的说教。
周知许心虚,蔫蔫的,裹着被子不说话了,她提溜提溜地转了转眼睛,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二哥,你困吗?”
“···”
倒是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