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许顺着他看向了旁边的人,没敢对视,又低下了头。

“你嫁人是为了什么?让他养你?”

周澂津点了只烟,并不抽,单单只是让它燃着,周知许余光扫着他手上的火星,拽着衣角。

“你敢把自己后半辈子赌上去?”

她不知道周瀓津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人家凭什么养你一辈子?”他半眯着眼,深吸了一口烟,随即把它捻在了地上,甩了胳膊,旁边的茶台倒了。

听着瓷器碎的清脆的声音,周知许心里一颤,她知道周澂津生气了,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小声回驳:“身为妻子,相夫教子,恪守本分,丈夫就该养。”

她抬头,看着人的眼睛,坚定地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周知许不懂那里面的意思,继续着“在家从父兄,出嫁从夫。”

于女子来说,注定要攀着这三个男人过一辈子,他们也当为她们谋一辈子。

贵贱不计,诸此一生,都是命。

····

周瀓津松了眉头,他指着前面的露台“你现在去看外面在拍的是什么,拍的价格又是多少。”

周知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却还是走过去在栏杆处看了会儿。

“卖的牛,三十二块。”

荷兰人的牛,比他们的牛壮了两倍不止,拿回去做种牛再好不过了。

“再去看。”

周知许又按着他的吩咐出去了,这一次回来的却比上一次晚。

“卖的女人,二十八块。”

人还不及一头畜生,周知许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你知道你多少钱吗?”

“一万?”

周瀓津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徐峥政“他叫了三万五千多。”

“一架飞机十万块。两百支驳壳枪每支再配上五百发子弹,两万块而已。普通国军按月薪八块,少尉排长按三十块,营长按一百二十块,一万人的军队,二十万能够养他们一个月。”

“三万五千块,能买三分之一的飞机,装备一个警察署,养上一个军队一个星期。”

“你实在是贵。”

“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贵吗?”

周知许蠕动着嘴唇,微垂下眼睑,睫毛抖动,打下一片阴影。

今晚她所有的回答都没有得到他的肯定,所以这一次她迟疑了,试探性说出口“因为,你是我二哥?”

周瀓津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是你二哥。”

有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牌子在自己的手里,举不举,东西说的算。

“是你自己,因为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因为你的身段让所有男人都痴迷,因为你值得摆在龙凤云纹的木雕**,去玩弄,去炫耀。”

这么多钱,是因为她值。

徐峥政觉得周瀓津说的有些过了,周知许再怎么说,也还没有出嫁。他把话说成这样,太伤人了,使劲的使了使眼色,让他适可而止。

周瀓津却置若罔闻“这个世道,漂亮的女人被送被卖,姿色下乘的女人餐上物腹中食。”

“种种因果,逃不出色相两个字。你今天说我不能养你一辈子,血缘至亲尚且如此,那日后,同你交颈相缠的男人,又有什么保证?等到十年八年之后,你人老珠黄,还有什么资本?你能怎么办?再换一个不嫌弃你的?”

“那我倒不如不赎你,留在这里等着叫价的好!”

一句句,堵得周知许说不出反驳的话,甚至在面对那吐出来的字,恶毒的想要堵住。她拽着衣角,不明白周瀓津为什么要这样的说她。

他把她当什么了?人尽可夫吗?

“嫁人,指着他能养你后半辈子。”周瀓津笑了一声“倒是不挑。”

“那我现在养着你算什么意思?你干脆不要嫁人,咱们兄妹两个凑一对好了。”

“二哥!”

这是什么话!

周知许喊了一声出来,她被他的冷嘲热讽逼红了眼,浑身颤抖着,任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到这里来不是她所愿的,她也不想的。有辱门楣的事情她没有做,他不该这样嫌弃她的。

“这就听不得了?以后怎么办。”

“被人睡的东西还有脾气,呵,怎么,身娇肉贵?转手卖几回,看还有谁愿意捧着!”

“好了,别说了。”徐峥政看把人说的要哭了,朝周瀓津打了一拳上去。

“跑了好几天了,今天可算是找着人了,庆祝庆祝,不说这些败兴的事儿!”

徐峥政举起的酒杯,却没有人相应,自己尴尬的举了一会,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放了下去。

周瀓津坐着,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如等待伏击猎物的猛兽。

周知许心口被撕开了一样,钝痛中,又感觉有什么在冲击着她过往十几年的认知。

再也受不了周瀓津那讽刺的眼神,她跑了出去。

后面的徐峥政看着那伤心的背影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始作俑者,正云淡风轻的端起了酒杯,忍不住伸了根指头指过去。

“损人不利己,什么事儿!”

“你想逞口才到其他的地方去啊,胖子还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让小格格改过来那是一天的事儿吗?”

下手下的这么狠,是不是他妹子!

“你不懂。”

周瀓津摩梭着手中的杯圈,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我不懂什么了?来,来,你说说。”徐峥政就看不惯他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帮周知许愤愤不平。

“从家里面跑的事情,我们都做过,你还记得第一次跑完的情形吗。”

徐峥政顿住了,然后不自然的蹭了蹭后背,火辣辣的。

“跑完一次呢?”

有一就有二,不过就是一顿打。

“这回没出事情,下一次呢。”

谁又敢保障?

不让周知许记住这回,她有胆子再来一次能有这一回的幸运?

他没有多少的精力能放到她身上,现下,他要的是一个绝对听话的金丝雀,不是一个能耍脾气的十六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