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曜霆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到陆江河，走过去弯腰摁灭了烟头。
陆江河忙请霍曜霆落座，一边吩咐佣人上茶，霍曜霆打量了他一会儿，冷峻的脸庞显得讳莫如深。
“霍总怎么突然来了？是婉芝出什么事了吗？”陆江河略有些尴尬地开口，只能将话题引到婉芝身上。
自从婉芝嫁给霍曜霆以来，他们若非有事从不回陆家，明明是亲生父女，可婉芝对陆江河早已经没有了对于一个父亲该有的净重。陆江河自然明白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才会遭到婉芝这样的对待，故而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小女儿身上了。
事实上他也从未想过，霍曜霆竟然会看上婉芝。
“陆二小姐出院回家休养了？”霍曜霆有意无意地往楼上瞥了一眼。
陆江河悻悻点头：“是啊，她母亲怕她身体得不到照顾，情急之下就把女儿接回来了，现在正寻思着该如何跟霍家说。”
“我母亲应当已经知道了你们把陆晚霞接回来了，不过她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想法。”霍曜霆偶尔在外人面前，还是尊称宋美戚一声母亲，但这声母亲倒显得有些讽刺。
陆江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马上转移了话题，问道：“婉芝最近可好？晚霞出事一定也给她造成了不少困扰，我听说也有记者去骚扰她？”
霍曜霆摆摆手：“不碍事，难免，她能理解。我这次来不是因为婉芝，是另外有事来找陆总。”
陆江河眼看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了自己面前。
“陆总不妨看看。”
陆江河疑惑地将视线从霍曜霆脸上移到面前的文件中，不明所以，但心里隐隐已经有了底，他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下来，越往下看，眉头皱的越紧，看罢，眼神不明地问向霍曜霆：“霍总这是为我找了一条退路？”
霍曜霆噙着笑摇头道：“不算退路，相比你和霍启迪合作的那个项目，我认为这个项目赚钱的把握性更大，陆总之所以会跟随霍启迪，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让陆氏扭亏为盈，而按照陆氏现如今的经营状况，即使你和霍启迪的项目最终成功，你也只能捞到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会被霍启迪捞去，况且，这个房地产项目前阵子忽然因为各种原因搁浅过一段时间，前途未补，陆总到现在仍然坚信能赚到钱？”
陆江河面上的笑意一点点褪了下去，表情开始后渐渐严肃。
“陆总，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一点，霍氏家大业大，即使这个项目最终赔了，也伤不了霍启迪分毫，顶多从高位上下来，但凭着他手里的那点股份，这辈子也不愁，可你却不同了，陆氏那么多员工需要打发不说，到最后欠下一屁股债走投无路，可就得不偿失了。”
“霍总是在威胁我？”
“陆总认为这是威胁？我倒觉得，这是好言相劝。”霍曜霆话里有话，舒展开双臂撑在沙发上，黑眸始终挂着一抹仿若算计的不定。
陆江河啪的一下合上了文件，放回了原位：“霍总，那个项目现在进展的十分顺利，我有信心它最终会大获成功，况且有霍氏这个后盾在，绝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霍总是霍氏的当家，应该也不会希望自家投了钱的项目出现问题吧？”
“陆总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应当知道生意场上，赚和亏都是正常的事情，况且，这个项目对霍氏来说只是众多项目中的其中之一而已，对陆总你而言可是赌上了全部家当。当然，我没有逼迫陆总的意思，一切尊重陆总的意愿。我明白陆总想和我大哥保持良好关系的心情，不过陆总，事到如今，你真的认为你和我大哥还能像以前那样友好？”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霍曜霆眯着眼，冷峻的脸上那抹笑显得尤为讽刺，就像在嬉笑一个落败了的失败者。
陆江河心里一冷，霍曜霆的确说的都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若中途换边站，只会死得更惨。
“谢谢霍总的好意，我会仔细考虑的。”
霍曜霆耸了耸肩，其实将双手抄进兜里：“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陆总好好照顾小女儿，这些日子不太平，可别让小女儿再出门，免得无端端起事端。”
陆江河赔笑似的轻轻一笑，送霍曜霆到门口时，霍曜霆忽然又停下脚步，仿佛无意中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问道：“我听说陆总从前十分关注慈善，陆太太也对慈善分外热衷，还收养过不少孤儿，没想到陆总是这么有爱心的人，改天若有这样的慈善活动，麻烦带上婉芝一起参加参加，她的同情心正无处安放。”
不知为什么，陆江河听到这些话，听得胆战心惊，下意识地只知道频频点头，待霍曜霆的轿车驶出陆宅，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个年轻人的气场他是见识过的，他比他大哥霍启迪更令人感到窒息。
陆江河回到二楼陆晚霞的房间，陆晚霞已经睡下了，林纾把他带回卧室，问道：“霍曜霆来干什么的？是不是又是来找麻烦的？”
陆江河烦躁地松开领带随意一扔，说：“向我抛来了橄榄枝。”
“他拉拢你？为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你一直都跟霍启迪关系交好，怎么这个时间点来拉拢你？”林纾一头雾水。
“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们女人就不要插嘴了，你现在去跟宋美戚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下把晚霞接回家的事情，免得到时候我们陆家落人口舌。”
林纾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惦念着霍曜霆的事情：“老公，你是站霍启迪那边的是吧？可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有变啊。”
“不管情况如何，这个时候我如果抓住霍曜霆抛来的橄榄枝，就等于违背了跟霍启迪的合约，到时候谁还敢跟我合作？”
“……”林纾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跟宋美戚通话。
然而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她和陆江河面面相觑，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陆江河是什么反应？”车内，韩俊问霍曜霆。
“自然没有答应，这个时候他自身难保，如果随便做决定，只会把自己置于无法回头的境地，他不可能选边，况且他和霍启迪的利益挂钩，也不可能从霍启迪那里全身而退。”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接受霍先生你的这份提议，为什么还要跑一趟？”
“那个叫苏三清的少年，是陆江河的养子。”霍曜霆靠着椅背假寐，忽地说道。
韩俊手指一抖，有些不大相信的从后视镜看向霍曜霆，又听霍曜霆说：“不要以为陆江河只是站在被动的局面，他可留了一手，他知道到到关键时刻有可能会指望不上霍启迪，这个圈子里哪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利益罢了，他这个老狐狸，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无能。”
霍启迪勾了勾嘴角，哼了一声，脸廓线条在阳光下依旧坚硬的没有任何温度。
韩俊脑海里忽地闪过那天被霍曜霆抓住的少年。
“霍先生是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陆江河的人的？”
“司城说的。”霍曜霆悠悠地来了一句，这么不严谨得出的结论，从他口里说出来居然令人无法反驳。
“司城……那个律师？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各取所需罢了，不过这个人，当个律师可惜了。”
司城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是谁在背后讲他坏话？
白薇抬眼瞥了他一眼：“麻烦你约会可以专心一点吗？”
司城挑了挑眉，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白小姐，我哪里被你看上了？”
“怎么？被我看上觉得很耻辱？”
“你的追求者这么多，我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自己，觉得没有哪个地方配得上你啊，我也很好奇我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
白薇喝了口水，大大咧咧说道：“如果脸皮厚算优点的话。”
司城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你可比陆婉芝有趣多了。”
“也比陆婉芝更适合你，至少我单身。”白薇抿嘴一笑。
“我对陆婉芝有别的想法这件事看上去那么明显吗？”
“我不介意，不过霍曜霆介不介意，就不归我管了。”她举起酒杯和他的轻轻一碰，好心情的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司城开始欣赏这个女人了，早前被她约饭时他还思忖过她有什么目的，但如今看来，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找人一起吃个饭罢了。
“白小姐，我很欣赏你。”
“司律，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白薇给他一个笑脸，这一笑，风情万种，竟让司城的心在某一刻猝然一动。
他蓦地垂下眼眸，眼底的情绪一扫而过。
白薇有些微醺，到家的时候还嚷嚷着要司城一起再去喝一杯，司城难得有耐心地把她哄下了车，一抬头，却愣住了。
路灯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孤立着，不知已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