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后来几乎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再见过傅齐声。
也不知道他养父的病情怎么样了,他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好像他们之间突然之间就那样失联了。
日子还是照例那么过着,可是她却越来越疲于和阿K他们鬼混,酒吧对她来说变得毫无吸引力,有时候她脑子里满脑子都是傅齐声,他穿着白衬衣的样子久久在脑海里徘徊,她大约就是看上了他身上那股干净又独特的气质吧。
这天上午的时候还阳光明媚,到了下午突然大雨倾盆,白薇的心跳始终有些问题,心里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似的,她在房间里待到傍晚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拨通了傅齐声的电话,可是电话无人接听,接连打了好几个,始终都处于忙音状态。
她猛地从**跳起来,该不会他出了什么事吧?这样想着,电话已经拨给司机,叫他备车。
没想到在医院里压根就没有找到傅齐声,连他养父所住的床位都已经换了人,白薇问了护士才知道,原来傅齐声的养父在十天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去世了?怎么这么快?她记得一个月前医生还说他可以手术,难道是手术失败?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有撑到手术那天?难怪傅齐声始终没有接电话,他是忙着处理身后事吧?她想着想着,心里不知不觉得对他一阵心疼。
司机的车子开到一个残破不堪的类似于贫民区的门口时便再也开不进去了,白薇望了眼眼前的路,连大雨都无法冲刷整条道路上的脏乱,她刚要下车,就被司机为难地拦住了。
“小姐,这个地方的治安是整个城市最差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傅齐声。”
“我让人去把他找出来,这种地方不是你这样的身份的人该来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回去再说。”司机说的话也的确没错,若是白薇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第一个逃不掉的就是他。
可白薇想了想,仍是摇了摇头:“很快,我去去就来,你看,这路上哪儿有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时候她还是想的太天真了,路上没有人,不代表屋里也没有人。
她撑着伞艰难地走在大雨里,风雨冲刷着她的视线,她沿着手上的地址一个屋一个屋的找门牌号,这些联排的小破屋全部都是当地政府用于救济那些社会底层的穷人的,以每个月最低的价格租住给他们,其实相当于免租了,因为所谓的租费也着实低的可怜。
直到到了前面的拐角处,她正寻思着要直走还是转弯,突然从左边第二个屋里传来一阵**,她心念一动,立刻朝那边走过去,还没走到门口看个究竟,就被里面一个尖锐的女声止住了脚步。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捡来的而已,这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你,他留下来的东西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趾高气扬的,白薇往前走了一步,看进去,才发现是一个身形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正指着傅齐声叫嚣。
傅齐声则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什么,对于面前女人的咆哮全然不理不睬,气得女人猛地一个跺脚。
“他留下来的那些钱是给我儿子以后娶老婆用的,还有这个屋,既然他已经死了,你就没有再住下去的理由了,趁早赶紧搬出去吧。”
白薇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是来争财产来了,可是傅齐声的养父为了治病,早就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哪里还有什么财产留给别人?
女人猛地推了推傅齐声:“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怎么总是像个死人似的!”
白薇心里一气,蓦地推门走了进去,挡在傅齐声身前,盛气凌人地那女人说道:“你在这里叫嚣什么?你老公欠了多少钱你知道吗?留下来的钱?他留下来的钱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先把借来治病的钱还了再说!”
原本面无表情的傅齐声,被突如其来的她吓了一跳,眉心微微一动,她像只勇猛的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挡在自己面前,明明身高只到自己的肩头,却觉得好像能够将他悉数挡住似的。
那个女人有些懵了,厉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你老公的债主,既然你老公已经去世了,那么他的债理当由你来还,说吧,什么时候还钱?”
那个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愤而离开,白薇不依不挠,还想去追,却被傅齐声抓住了手腕,冲她淡漠地摇了摇头:“算了。”
“傅齐声,你的忍术是不是也太好了?她凭什么在这里叫嚣?你对她这么低声下气的她就能看得上你?明明没有一点过错,为什么要把自己摆在一个错误者的位置?”
“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我不懂你这些所谓的重情重义怎么用不到垫子上。”她气呼呼地说着,随意一瞥,便见他养父的黑白照片已经陈列在了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心里对他的怨气一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时候过世的?”她不由放低了声音,往前一步靠近了他,好像只有离他更近一些,才能给他一些力量似的。
“一个星期前,其实也没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何况活着对他来说本就是一种折磨,死了也好。”傅齐声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说着一些听上去没有感情的话。
但白薇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痛,正因为他重情重义,才不可能对于养父的死无动于衷,他这么孝顺的一个人,身上背负了多少债,只是为了治养父的病,即使明知道这病就算花再多的钱都无济于事,可人活着,总归还算是有希望。
她抓起他的手,他的手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凉,白薇心口一酸,上前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别难过了,都过去了,以后你没有负担了,只要为自己而活就好了。”
傅齐声的脑海里却是一盘空白,为自己而活?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这世界上最难做都的事情就是为自己而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搅得你心神不宁,让你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地为自己而活。
白薇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惨白,但眼眶已经红了。
他不忍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伸出双手环住她,将她的脸压向自己:“你又何必找来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有你在的地方,怎么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有你在的地方,我披荆斩棘都要来的。”她吸了吸鼻子,一些动情的话就那么不知不觉得脱口而出,说出口后连自己都愣了愣。
傅齐声圈着她的手一僵,旋即便牢牢地圈紧了。
……
这一个多月来,傅齐声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他仿佛已经许久没有进入过深度睡眠了,即使睡着了,眉心仍然紧紧蹙着,白薇看得心疼,不停地为他抚平眉心的皱意,躺在他身侧,才觉得一切都踏踏实实的,他仍旧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傅齐声,而她也仍旧是他认识的那个白薇。
后半夜傅齐声突然转醒过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心里一惊,蓦地从**坐起来,不由分说便要出去找人,脚步在即将踏出卧室门的时候猝然顿住,卧室的门并没有紧闭,留着一条缝隙,他看到白薇倚在窗口抽烟,另一只手似乎还握着电话。
许久,她才对着听筒幽幽地开口了:“爸,我不想回去。”
电话那头的白父愣了一下,他早知女儿会这样作答,只放缓了声音,说:“阿薇,爸爸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想发泄,你在美国做的那些荒唐事爸爸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你做任何事我都会原谅你,但唯有一点,让你一个人待在那里爸爸实在不放心,你的回国时间一推再推,究竟是因为什么?”
白薇突然被一口烟呛到,猛地剧烈的咳嗽起来,末了才顺了气,不甘不愿地父亲说道:“这里有我的朋友,我不想离开他们。”
“难道西城就没有你的朋友了吗?朋友只是借口吧?是为了那小子?”
她心口徒然一紧,瞳孔不自觉地眯了一暗,什么事都不可能瞒过她父亲,虽然她父亲远在大洋彼岸,可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原本就尽在她父亲的掌握之中。
“阿薇,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玩玩可以,但过了火,会非常不好收场,我让人给你订了回国的机票,就在半个月后,若你没有按时归来,到时候我会亲自去美国接你,你想怎么回来,自己做决定吧。”
白薇张了张嘴,话还没有出口,电话里却早已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她猝然却觉得浑身冰凉,连血液都不顺畅了。
她太了解父亲了,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