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小药丸扎心地刺进白薇心里去,她目光盯着瓶身,表情微妙起来。

“你也不想她在激动之于弄伤自己吧?何况她现在左手根本不能动,很容易就会误伤自己,情绪激动本身对身体机能的伤害也非常大。”傅齐声看出白薇的想法,没有感情地解释道。

“万一……”

“没有万一。”傅齐声直截了当地截住她的话,看向霍曜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呢?”

“我等婉芝醒来,等我安排好再跟你联系。”

傅齐声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白薇也跟了出来。

“我有话跟你说。”她轻声说着,一把将傅齐声拉到了电梯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目前你所描述的状况来看,陆婉芝的确出了些状况,具体的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电梯一路直下,白薇的心砰砰直跳,不知是因为婉芝还是因为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你认为是什么症状?”

她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然而电梯到了一楼,他仍旧没有开口,却蹙着眉盯着白薇:“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医生和病人,旁的人什么都做不了,有时候,就连医生都无能为力。”

“傅齐声,请你回答我的问题。”白薇突然有些急了,语气也不由地变得强硬起来。

没想到傅齐声反倒轻轻一笑:“白薇,你的性子太急了,得改改,陆婉芝的病情我现在尚且无法下结论,我说过,得等到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说了。

白薇的眼神暗了暗,饶是如此,傅齐声仍是看到了她眼底满满的担忧,她与陆婉芝之间的关系如何亲密已经不必再阐述,傅齐声伸手抚过她的发顶,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白薇居然没有拒绝他。

他的手顺着她的发往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放心吧,她的问题不大,不必太紧张。”

说完,他转身进了夜幕之中。

白薇怔怔地望着他,这四年,他再也没有提过当年的事情,可为人处世却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他与霍曜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处事风格,所以才更让白薇觉得看不懂。

白薇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忽地脚下一停,蓦然回头,眯眼看向不远处的隐秘角落。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忽然一个声响,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她大步往前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个人死死地抱着一台相机,一看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小报记者。

“拿出来。”白薇朝他伸出手,不冷不热地说道。

“什么?”那个人到现在还在装傻。

“你是希望我报警让你拘留二十四小时,还是现在自己乖乖交出来?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旦你进了派出所,出来,一定丢了饭碗。”白薇很少以权压人,但不代表她不会。

那个人一听,脸色果然一变。

趁他不备,白薇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相机,那个人见状就要扑上来再抢回去,被白薇一手挡开,她小的时候父亲怕她被人绑架,逼着她学过不少防身术,这样普通的小儿科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白小姐,我也不想这样的,也是被生活所迫没有办法,你能不能……能不能把相机还给我?”

“生活所迫?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偷拍别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今天我只是警告,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还在我家附近阴魂不散,我保证不会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那个人只能悻悻离开。

这一夜婉芝睡得出奇安稳,居然一夜无眠,醒来的时候,耳边静悄悄的,房间内只有自己。她睁开眼又闭上,下一刻,隐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蓦地一阵心惊。

霍曜霆?是霍曜霆的声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婉芝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了房门口,原本打算开门,可一听到霍曜霆的声音,整个人便愣住了。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先找个地方安顿他,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把他的消息透露给陆婉芝。”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婉芝浑身一震。

霍曜霆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会关系到她?

“另外,多派些人保障他的安全。”霍曜霆说话简单利落,婉芝只听到了两句,除了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人或许跟自己有关之外,就再也猜不到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的门忽然开了,她愣在那里,与霍曜霆四目相对,完全没有偷听的愧疚感,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觉得好些了吗?”霍曜霆收起电话,轻声问道。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婉芝直白地问他,没有一丝一毫要掩盖的意思。

霍曜霆眉眼清冷,只说:“你父亲陆江河一周前回到西城了,我想你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跟他见面。”

婉芝愣了愣,居然是父亲?期初的一年,她还断断续续地跟陆江河有过联系,但后来三年,他们就像陌生人似的失去了联系,连他过得好不好她都一概不知,而他,大抵也早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婉芝扭过头去,波澜不惊,也并没有表现出对于这个消息十分迫切的样子来。

“婉芝,我们去一趟医院如何?”霍曜霆在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语调不再是平常的凌厉,这种温柔,真是难得一见。

婉芝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回避:“你觉得我有病?”

“从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面,我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会出问题,我们只是去做一个简单的检查而已,确保你没事我才安心。”

婉芝笑了:“呵,霍先生,是去精神病医院做检查吗?”

霍曜霆的眉心慢慢收拢,婉芝眼里毫不掩饰对他的的回避和厌恶,可他仍旧无波无澜地握着她的手,掌心明明很凉,可握着她的手,却让她觉得慢慢地温暖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话?你也觉得我昨天是疯了吗?你也觉得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切都是我自己编出来的?”婉芝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也慢慢地高涨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齐声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他说你没有问题,我就不再强迫你去医院,但如果他说你需要治疗,你就该好好地听医生的话。”半晌,霍曜霆才不容置疑地开口,根本不给婉芝任何选择和逃避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她的声音渐渐尖锐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霍曜霆沉静的脸上完全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

婉芝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第一次认识他的那时候,当时他也是一身清冷,身上好像永远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质,却偏偏她还是走近了他。

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眼底一片晦暗,好像有什么惊涛骇浪在心底翻腾,可脸上却平静地令人无从分辨。

这四年,她唯一学会的就是把所有情绪都狠狠掩在心里,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吞。她再也不是四年前那个一眼就能被人猜中的陆婉芝了。

蓦地,一声出乎意料的好,令霍曜霆的眸光微暗,她的转变来的太突然,反而让他有种隐隐的担忧。

秋风四起。

医院院落的草坪上早早就已经全是枯黄的落叶,天阴沉沉的,西城已经连续好几天的阴天,没有阳光总让人心里湿漉漉的。

婉芝乖乖地跟在霍曜霆后头,独自一人坐在诊室内接受来来回回的物理测试,傅齐声穿着白大褂,双手抱胸站在门外,看着门里头的情况。

他忽然扭头问霍曜霆:“你是怎么把她带来的?”

“她自己来的。”

这话傅齐声却不信,从刚才护士拿过来的初步报告来看,陆婉芝的心里有着很强烈的排斥感,她对于这里的任何一切都产生着抵抗情绪,一度使测试无法达到预期。她心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她并不想来这里。

然而她的脸上却若无其事,一副任君宰割的姿态。

“曜霆,你有没有想过,这四年,其实她比你想象的要改变的更多。”

霍曜霆抬眸看了傅齐声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长期的心理压抑会导致精神状况出现严重问题,她已经出现端倪了,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问题,她的精神状况并不乐观。”

傅齐声淡淡说着,视线落在门内的陆婉芝身上,他记得四年前陆婉芝的性格也并非乐观型的,很沉静,可沉静的又让人觉得与世无争。

而现在,她的性格跟四年前不说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尖锐了许多,这种尖锐本身就是由精神问题引起的。

走道上十分安静,霍曜霆一动不动地看着傅齐声。

护士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报告,傅齐声简单地看了一下,旋即看向霍曜霆。他的眼神复杂的有些微妙,甚至霍曜霆很少从傅齐声的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命令性幻听和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