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奕岚娓娓道来她和吴峥的故事。
“莫婕,学生会上第一次见到吴峥后,他就在几个哥们下怂恿约我,他个人条件当然不错,可能觉得对我也能顺利发展,可你知道我的,我那会儿叛逆的很,对吴峥这种乖小孩根本没兴趣。我反而对那会儿见到的你很兴趣—”
莫婕现在听着吴峥和邱奕岚的事,已经没有翻江倒海的愤怒,仿佛只是在听一个青春怀旧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吴峥,有邱奕岚,也有自己和小慧,在小慧的猝然逝去后,连这回忆都笼罩了温暖却悲伤的色彩。
为了避免自己太过伤感,莫婕还打趣说道:“所以我们都误解了,其实你爱上的是我对吧?”
没想到邱奕岚的眼神很认真,她说道:“虽然我是个坚定地的异性恋者,但我回想起来,觉得我真的是爱上你了。”
莫婕饶是见多识广,这会儿脸也僵住了。
邱奕岚见莫婕脸色突变,却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这个心结还是戴仁君替我解开的。”
莫婕这才莞尔一笑,“他让你发觉你还是爱他的?”
邱奕岚摇头,“倒不是,我和你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当然还有小慧。”
莫婕听她提到小慧的名字,不由眉头微蹙。
而邱奕岚继续说道:“可是小慧不像你。你那么努力、上进,永远是拿你专业第一的那个人,我看着那么平凡的你,在专业代表发言的时候身上好像也带着光,所以我也起了好胜的心思,我虽然对你施以善意,带你和小慧进我的圈子,其实我是想嘲笑你,让你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又或者会像以前我遇到过那些好像贫穷又有志气的姑娘一样,很快就会迷醉在那些纸醉金迷里。但你没有。你始终清醒,你接纳我的善意,但又和我保持距离。所以我越发不服气,总是处处想胜过你。”
“所以一开始你没看上吴峥,可当你发现是我主动追求的他后,你又和他在一起了?”莫婕接过她的话茬说道。
邱奕岚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晦暗:“那会儿的我,真的太愚蠢了些。”
在这件事上,莫婕倒也认为邱奕岚无可开脱:明明知道吴峥是人渣,还不是因为多喜欢他,纯粹是为了恶心自个儿,就要和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但是她还是理性地问道:“既然你和吴峥在一起,以你性子总归要在我面前炫耀的,为什么这么多年反而藏了个严严实实?”
邱奕岚苦笑了一下,“我能说是吴峥这只小狗养成了狼,一开始我以为我能控着他,没想着后来是他在左右逢源么?我和他也就处了那么多时间,后来我自个儿觉得无趣了,我不有其他男朋友了么,这事也就淡了。可是我和他家不是有来往么,我们俩就又来往了。反正这些年,就看着你和他这么恋爱结婚,我身边男朋友一茬一茬的。我就觉得和他偶尔这么碰个头聊个天挺好的。我啊,是把自个儿当小说女主角了,总以为你不在意人家,人家还能把你放心上呢!也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实在人眼里,指不定把我当什么看了!现在我也是人随即竟然老珠黄喽,所以他就找年轻的喽——”
莫婕已经了没了指摘邱奕岚这畸形的价值观的兴趣,她喝了口咖啡,别过头,才免了把咖啡喷在她身上的冲动。
邱奕岚这会儿倒是轻松了,这些年压在她心头上的枷锁倒是这会儿解开了,她说道:“莫婕,一开始我是对你好奇,后来是欣赏你,还有些嫉妒你。但是这么多年走过来,我身边也只有你和小慧而已,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我总是想胜过你,又想你总是在意我,我处处和你比较,又总是想和你分享我的心情。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些年明明已经倦了吴峥,为什么我还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觉得我和你的位置是相同的?”
莫婕一阵无语,半晌才尖刻地说道:“奕岚,我觉得你需要看心理医生了。”
邱奕岚竟然没有生气,她笑笑,露出八颗牙齿,“你以为我没看过?从我小时候看到我妈割腕躺在浴缸里自杀那天开始,我就开始看医生了。莫婕,我知道我不正常,自从我爸抛弃我和我妈开始,虽然他依旧给我们最优渥地生活,可是我始终觉得自己生活得像个孤魂,我渴望爱情,却不相信婚姻;我总觉得自己孤独,却又不相信我能真正有朋友。我只能靠在一段段混乱的关系里感到自己的存在,可是我也累了,倦了,当我真的考虑和戴仁君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又没办法获得正常的婚姻了。”
莫婕一怔:她虽然知道邱奕岚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婚,她妈也已过世,却不知道她妈是自杀死的。邱奕岚是那么骄傲,哪怕她们是心有嫌隙表面毕竟是那么亲密的朋友,她却对自己惨痛的过往不置一词。
邱奕岚却挽住了莫婕的手,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莫婕,我以前幻想过,你和小慧都离婚,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我们都在一起,不结婚、没有家庭,我们三个永远是最亲密的,那不是很好吗?我知道我不正常,可是我实在害怕……”
莫婕叹了口气,她知道如果不是小慧的事,以自己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再原谅邱奕岚,毕竟道德观和价值观就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还有这么难堪的一面,怎么可能还在一起做朋友?可是小慧的意外,让她仿佛陡然空了一块,她害怕这人生的无常,也愈发珍惜身边的一切。
邱奕岚见莫婕不说话,不由惴惴不安,“莫婕……”
莫婕摇头,她望着邱奕岚,眼神是带着怜惜和善意的,“奕岚,我们都是这么多年朋友了,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你小时候的事呢?就好像吴峥的事一样。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真正和我们敞开过心扉。我希望,以后你不要这样了。”
邱奕岚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笑得眼泪都几乎蹦出来,“莫婕,如果知道和你坦白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就不用困在心里这么久了。”
莫婕正要说话,邱奕岚却又一头扎到她怀里,她的眼泪沁在莫婕的衣服上,就好像多年前那个依附在母亲怀里,眷恋着即将逝去母爱的小女孩儿。
莫婕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责怪她的那么多言语,伸出手,只是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