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婕和邱奕岚叫了车送走王敏慧后,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都是身困体乏。
“喝杯咖啡?”
莫婕苦笑着摇头拒绝了邱奕岚的建议,指着身上说道:“我就这么一身血一身臭的,进人家店估计都要吓到别人。”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回家,对着吴峥那张脸?”
莫婕被她一下说得倒了胃口。
“去我家吧!”
莫婕一怔。
邱奕岚笑了一下,“哪里还有我家自由?我们都洗个澡,我给你冲杯咖啡做个早餐。我知道你有很多话和我说,无论是我和你自己之间的事,还是小慧的。”
莫婕垂下了眼睑,默认了邱奕岚的这句话。
两人叫了车,一起来到邱奕岚家。
邱奕岚从衣橱里拿了身运动服,递给莫婕道:“这套你一直在我这儿留着的。”
莫婕接过,摸着天鹅绒熟悉的触感,往日的时光逐一在眼前浮现,她禁不住又有些泪盈于睫。
“奕岚,你说最近这段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像拍电影?以前我们日子都过得挺平静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邱奕岚倒了杯热水递给莫婕,她倚靠在橱柜边上说道:“莫婕,可能这就是人到中年所要面对的,家庭、生死和疾病。以前我看过个寓言,说人真正的寿命只有30年,这之后你所过的都是牛马的日子,再最后你就是猴,所以会过得惹人发笑。”
往日莫婕都会嘲邱奕岚胡说八道,可这会儿她竟然听得有些发怔。
过往十几年,她伴着SIA在中国市场的黄金期,实现着个人事业的逐渐攀升,个人价值也随之得到提升,而现在外资零售的凋零,愈发感觉到潇洒,婚姻的种种不顺和背叛,随着毛小慧的死亡这种感觉愈发到达顶峰,只觉得过往生活如同繁花,而现在凋零片落。
“奕岚,是不是我们的好日子都结束了?往后都不能过得那么任意恣睢了?”
邱奕岚轻轻一笑,“这个事我早在你之前就思考过了,你说我以前甩那些男人跟什么似的啊,现在啊,也轮着我被人甩了!”
莫婕听她这么说,倒是心有愧意,刚想开口——
邱奕岚却好似早就料到她要说些什么,提前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先去洗了再聊吧!你不洗,我可先洗了。”
莫婕笑了一下,她了然邱奕岚的骄傲,就不再刻意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歉意,反正两人都互相伤害过,就当扯平了呗!
她拿了衣服到浴室,关上门,开了浴霸,在浴霸愈来愈温暖的灯光笼罩下,她脱了那如同黏在身上的一层染了血的衣裳,如同在身上褪了层皮,而后刚刚一直凝结着的泪水慢慢滚落了下来。
在刚刚的兵荒马乱后,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悲伤流溢出来,她拧开水笼头,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放声大哭。
邱奕岚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自己刚泡好的一杯热咖啡,她听到卫生间的水声,水声大到几乎掩盖了一切声音,可她却知道莫婕一定在放声哭泣——
莫婕一直都是这样,哪怕是再伤心、再哭泣,都要把眼泪忍到一个人的时候再落下,对于这种倔强到死的个性,她虽然始终不能理解,甚至认为她这是愚不可及,可是作为她的朋友她仍始终还是给她留有自己的空间。
邱奕岚把自己的外套扔在洗衣篓里,并在洗衣机上留了字条,提醒明天来的阿姨把这件衣服手洗,而她继续蜷在沙发里,赤着脚踩在白色羊绒垫上,喝了几口热咖啡,把头靠在沙发上——
这天纷至沓来,别说是莫婕,就连她也接受不了毛小慧会这么突然离开她们,她最后和自己说的话竟然是和自己讨论能不能请病假不再上班,想来真是讽刺,人和人之间,太多的意外,随时都充满告别,就像毛小慧,又或者是她的母亲……
邱奕岚的眼睫一眨,一根假睫毛落在咖啡上。
莫婕洗好澡后,邱奕岚若无其事地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起身到浴室里。
莫婕等她洗好澡后,瞧着她,两人都没说话,却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我们先不说小慧,”莫婕按了下眼角,率先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先说说吴峥。”
邱奕岚倒是笑了下,“好啊,我们就说说吴峥。”
莫婕的目光牵引向桌上他们的合照,她说道:“奕岚,在我们之间所有的事里,我最不明白的就是你为什么会和吴峥一直在一起,当我发现这一真相的时候,真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我跟自己说,我绝不会原谅你,我要和你断绝所有关系,让你在你的社会关系里社死,可是小慧的事突然出了——我……”
邱奕岚笑了一下,有些自嘲,“你发觉我还是不想和我断绝所有关系,所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和吴峥在一起,你想解了这个心结,之后再和我全力以赴对付小慧的事对吗?”
莫婕点点头。
“莫婕,我最欣赏你的是这点,你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哪怕是心计,你也是放在明面上,其实十几年了,我想我也该告诉你了……”
莫婕眼神清宁地望着她。
邱奕岚沉吟片刻,随即又失笑,“真的过去太久了,好像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有些矫情中二,真的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莫婕喝了一口热咖,平静地说道:“没关系,你想到哪儿说哪儿,反正我们现在还有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