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脚步停住,看了顾纪霆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了然一笑。
我越过顾纪霆高大的肩头看向青年。
对方熟悉的面孔让我心头一跳,一时竟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我拍了拍顾纪霆的肩膀,向前一步,目光直直看向青年。
青年主动向前,环顾四周,刻意压低声音和我说话:“嫂子,我是小黄,你没有印象了吗?”
经过他这么一说,我瞬间想起来了。
以前和柳夏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我和他逛街,遇见的就是小黄。
当时我情绪不好,并没有和小黄打招呼,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我这么想着,也问出来了:“咱们上次见面也得是一年多以前了,还只看了一眼,你居然记得我。”
“嫂子美若天仙,让人过目不忘。”小黄舔着笑脸,“前段时间我听说你和柳夏哥结婚了,本来还想去参加你们婚礼,可惜没有抽出时间。”
到底是没抽出时间,还是柳夏压根没有邀请他,无从考究,我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我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这小子闭嘴,不去柳夏面前胡说八道。
“你只要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我从包里拿出来几张钞票,是刚才在镇上取出来的,不由分说地塞进小黄手里:“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我和我老公的结婚纪念日马上就要到了,他一直说着想要回老家,所以我提前过来布置,想给他一个惊喜,你替我瞒着,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不然到时候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小黄接过钱,惊讶于厚度,眼底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面上笑容更深,探究的目光从顾纪霆身上划过,又很快把眼底的好奇隐藏,拍着胸脯和我保证:“嫂子,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
“到时候请你吃饭。”我撑着笑脸,目送小黄离开。
他才走出院子,我脸上的笑脸**然无存。
谁能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认识的人。
我包里翻出来口罩戴上。
“用钱堵人口舌,是最笨的办法。”顾纪霆在我耳边说,“你真的放心让他走,万一他告诉了柳夏怎么办?”
“收了钱,就要讲良心。再说,我也编好了说辞。”我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
其实,我也知道用钱财堵住人的嘴,是下策。
但事发突然,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只能希望小黄拿了钱,会守口如瓶,或者过段时间再说。
等着我查出来想查的东西,就算是他告诉了柳夏又如何?
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我们。
坐堂的大夫胡子花白,身上穿着中山装,一看就是几十年的老大夫。
我坐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大夫,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大夫抬眸看着我。
“大约十年前,这一代柳家的事情。”我刻意压低声音,“我老公最近情况不太好,让他去医院检查他又不去,我怀疑是有家族遗传,所以想来你这里问一问,我公公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情况?”
我张口胡诌,看向大夫的眼神真诚。
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偏头思考,嘴里重复着:“柳家……”
半晌,他才和我说:“这里的人口众多,姓柳的不止一家,而且时间久远,我一时之间恐怕想不起来。”
我低垂着头,不说话。
难道线索又要断了吗?
“你说一下你爱人的症状。”老大夫看了我身边的顾纪霆一眼,“我来看看。”
“这是我表哥。”我面不改色:“我老公不愿意过来,我一个人又不敢,所以让表哥陪着。”
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纠结的问题。
我坐直了身子,凭着感觉把心脏病的症状描述出来,眼巴巴看着老大夫。
大夫若有所思,半晌之后说:“我想起来了,罗庄有一家姓柳的确实有心脏病,不过他这个是后天操劳导致,不会遗传给下一代。你丈夫的那种情况,还是要尽早就医。”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攥紧,谨慎看着大夫,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放轻,试探性询问:“如果病人受到重大刺激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那是肯定。”大夫似乎也想起来了我公公的症状,长叹一声:“其实那个人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平时好好的养着,活到七老八十没有问题。他每次来看病都是自己过来,也不知道他家里人知不知道。”
“生死无常。”得到我想要的消息,我随口敷衍。
起身的时候我才恍然觉得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还好身边的顾纪霆及时扶住了我。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
我公公回去,肯定要吃药,张兰未必不知道。
如果在他们知道的前提下,故意做出一些让我公公情绪激动的事情,再在后续救治的时候拖延一下时间,我公公必死无疑。
杀人于无形,天衣无缝。
而且此处又偏远,法律意识薄弱,就算有人意识到我公公是被故意气死,也不会选择报警。
好歹毒的手段!
我想得出神,出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脚下,险些被门槛绊住。
顾纪霆拉着我的手,干脆不放开,紧皱着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让你魂不守舍?”
“回去再说。”我怕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
回去的路上,我手脚发凉,下意识紧紧攥着身旁顾纪霆的手。
他温热的大手给我带来温度。
顾纪霆起初也觉得不妥,想要甩开我的手,看见我神色不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任由我紧紧攥着。
等到回到我们落脚的地方,我才松开他的手。
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痕迹非常扎眼。
我回神,有些尴尬道歉:“对不起,我想事情太出神,没有注意到。”
顾纪霆甩甩手,把手藏在身后,面上神情云淡风轻:“没事。”
我的目光在他发红的耳朵上停留一瞬,终是没有说话。
进门之前,我看向秦氏,她站在我第一次看见她的路口,清亮的眼睛怯生生看着我,仍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在挣扎,在犹豫,在担心,最后只能低下眼皮,不看我的眼睛,匆忙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