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这话来得突然,毫无预兆。

虽然之前一段时间他都在默默地靠近她,试图撬开她的心扉, 缓和彼此的关系,但方法一直非常温和。但她似乎忘记了, 这人骨子里的某些东西, 或者,可以称之为本性。

他说他可以等,等多久都可以,但是不能接受分开。

那天他就是这样说的, 如果她要分开, 他就不会再等, 而是会采用一些非常手段。

说完后又似乎觉得自惭形秽,低迷地笑了笑, 侧着脸不再看她。

历历在目。

许心瞳其实一直都知道傅闻舟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他外表彬彬有礼, 清冷矜持的气质缓和了某些本质的东西。

但那些是不会改变的, 或者说,他现在愿意为了她改变,但不会完全抛弃。

“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你现在都不跟我说心里话了。”他握着她的手说,

许心瞳眼眶发酸, 有些红了。

可能是今天刚刚见过周凛和周振远的关系,她觉得自己特别脆弱。

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许同笙在的时候特别宠她, 许同笙过世后,徐慕梅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 虽然总是说她,但是好吃好喝供着,也是当小公主一样养着,加上她长得可爱,性格活泼,小时候经常去左邻右舍串门,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样的成长环境,注定她就是个很娇气的人。

许心瞳也知道自己很娇气,喜欢听好话,别人一夸她她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她知道自己应该矜持一点,分明不久前还说因为周振远的关系不会很快跟他和好,这会儿的反应像是在自打嘴巴。

可他握得很紧,她抽了两下根本没把手抽开。

而且,她似乎也不是很想抽开,他掌心的温度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到她心尖,让她冰凉的四肢温暖起来。

徐慕梅虽然宠她,但也总是说她、耳提面命,也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周振远和周凛……那根本算不上亲人;梁思思是她的朋友,可她性格大大咧咧,根本没办法倾诉交心……面前这个人,似乎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自己人”了。

许心瞳静静地望着他,伸手抚摸他刚毅的脸颊:“我要是跟周振远吵架,你会站在谁那边?”

她眼神清冽、执拗,像个非要他站队的小孩子。

傅闻舟一颗心软得不行,把她紧紧搂到怀里:“只要不让我跟他划清界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瞳瞳,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多煎熬,我每天晚上在对面看着这边,都会等你房间的灯熄灭了才睡下,有时候,一直熬到半夜也睡不着,又忍不住爬起来看你一眼……”

他眼底竟也有盈盈的水光,喉结压抑地滚动。

许心瞳在他怀里勉力抬起头,望着他,吸了吸鼻子,酸得根本说不出话,发出的音节也是模糊而哽咽的:“傅闻舟……”

同一时间他扶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封住她的唇。

久违的温暖拥抱,这个吻过于炽烈霸道,铺天盖地压来的侵略气息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裹缚住。

许心瞳觉得自己好像被揉成了一团,在他怀里艰难地呼吸,她迎接他狂风骤雨般的吻,也从一开始的难以承受跟上了他的节奏。

嘴唇干涸,无法动弹,她捧着他的脸颊,贪婪地吮吸,也有对他的渴望。

只是此前一直被理智压制,此刻算是到了崩溃边缘。

唇上的感觉濡湿而酥麻,让人堕落,他的舌尖探入她口腔里,纠缠着她、引诱着她,让她每一次都在喟叹自己的坚持不彻底。

吻完,他缓缓离开她的唇,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说:“宝宝,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许心瞳糯糯地说不出话。

她垂下头,跟他低垂的额头相触,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那个礼拜四她和方夏去深圳出差,早上6点的飞机,抵达那边酒店正好是上午10点多。

许心瞳很累,但到的第一时间还是翻出了手机。

上面果然有傅闻舟发来的消息:[到了吗?]

[到了请吱一声。]

许心瞳唇角微扬,打字:

[吱。]

她倒是要看看,他要怎么回复。

傅闻舟没有回应她,而是直接发了个位置共享给她。

许心瞳渐渐睁大了眼睛,他竟然也在这家酒店。

昨晚分开时,他只说自己这两天也要到这边来出差,没跟她说他会来这边。

许心瞳给他打去了电话。

傅闻舟接通时,秘书正给他汇报行程,他作了个稍等的手势,在秘书惊讶的目光中走到落地窗边,眺望远处。

这是顶层,窗外是林立的高楼,摩天大厦鳞次栉比,充满现代化的快节奏气息。

天色暗沉,待会儿可能要下雨。

他高大的影子模糊地倒映在玻璃窗上,室内一片寂静。

他这样安静,倒让许心瞳有些吃不准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低沉的笑声传递到这边,声音温柔而绵长,满满的情意:“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许心瞳心里无来由被撞了一下,像怀揣着一头小鹿。

她捏了捏掌心,下意识回头去看,确定了屋子里没人又转回视线,双手捧着手机:“……飞机晚点了,刚到,我还没吃饭。”

“一起吃?”

许心瞳刚要答应,又接到了方夏的电话,说要去见一个开发商。

她只好遗憾地回复傅闻舟,说自己去不了了。

傅闻舟说:“没关系,你去忙吧。”

许心瞳有点歉疚,又觉得有些荒诞。他这样的大老板,在她的事情面前竟然也要让路。

如果上司知道,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吧?

“晚上请你吃饭,乖——”她诱哄般的语气。

得逞后,嘴角微微上扬。

傅闻舟的哼笑声从电话里传来。

许心瞳逃也似的把电话挂了。调戏他,真让人心惊胆战。

但是……下次还敢!

见的这个开发商有些让人无语,饭桌上丝毫不提合作开发产品的事,而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向一些私人的领域。

有个多灌了两杯黄汤,竟然还把手放到了许心瞳的腿上。

方夏的脸黑了又黑,差点要发作。

要是以前,许心瞳肯定扬手把酒杯里的水泼他脸上,现在却不会那么冲动了。

她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尿遁了,回头发了个消息给方夏。

方夏心领神会,也借着去上洗手间尿遁了。

“白白浪费一酒桌的钱,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她在路上吐槽。

“可越是这种人,赚的就越多。”许心瞳无奈地耸耸肩。

方夏也是不断唉声叹气:“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他俩什么德行!”

旁边的包厢门忽然被一股大力从里面推开,反震到她们旁边的墙壁上,吓了她们一跳。

看来人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调戏许心瞳的“酒鬼”。

两人的脸色都白了。

许心瞳刚要说“抱歉”,这人可能是喝高了,一把推开她,上去就给了方夏一耳光。

方夏尖叫一声,拼命反抗。

许心瞳心乱如麻,连忙报警,见四周没有趁手的工具,直接脱下高跟鞋就朝他脑袋砸了上去。

对方哀嚎一声栽倒在地,捂着头,脑袋上一道血流朝下淌去。

许心瞳心怦怦乱跳,可当时也顾不得后怕了,光着脚拉着还呆呆歪倒在墙边的方夏就跑了。

她没来得及去赴傅闻舟的约,因为警察来了。

让许心瞳不可思议的是,明明警是她报的,她还没追究控诉什么,对方反而控告她们蓄意伤害。

“就是她们,为了一项目色-诱我,谈不成还用高跟鞋砸我。你们说,怎么有这样的?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怎么都这样啊?不学好,就想着走捷径,哎……”那个黄总煞有介事地捂着脑袋说,满脸痛心疾首。

“你他妈放屁!”方夏气得跳脚,“警察同志,不是这样的,他胡说!明明是他骚扰我们,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来看热闹的。

“调监控。”许心瞳冷声道,“谁说谎,调监控就行了。”

那黄总的脸变了变。

民警看他一眼,让人去调,看到了是黄总先动的手。

事情落定,没热闹看了,其余人也就散了。

民警还是建议调解,许心瞳不想放过这种人,但也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让对方赔了三千块就算了。

对方显然不是善茬,掏钱道歉也不情不愿,递钱的时候还故意失落在地,让她们去捡。

“捡起来!”许心瞳喝道,不打算再忍,“你不捡这事儿没完!证据都在这儿,你跑得了吗?”

黄总勃然大怒,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他妈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干什么干什么,还想不想和解了?!”民警大喝。

黄总色厉内荏,讪讪地道了歉,弯腰将钱捡起来。

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许心瞳心里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尤其是对方走到门口,趁着民警没看到,还冲她们竖了根中指,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方夏气得要去理论,许心瞳拦住了她:“别跟这种人计较。”

话是这样说,可她回到酒店心情还是极差,一腔郁闷无处排解。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没多想就拨了傅闻舟的电话。

他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许心瞳捏着手机发不出声音,听到他温柔的嗓音,整个人又忍不住开始发抖。

“怎么了,瞳瞳?”傅闻舟也察觉出她的异样,语气里不免多了几分焦急。

“没什么,踩到狗-屎了。”她瓮声瓮气的,忽然就很想跟他说,“你说,是不是不混到金字塔顶层就要处处看人脸色?”说完她又郁闷道,“不对,我问你干嘛?好比乞丐问富豪,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傅闻舟啼笑皆非,无奈的语气:“什么富豪?什么乞丐?我也就年长你几岁,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混得比我好。到时候,我还得点头哈腰地喊你一声许老板呢。”

“滚吧你。”许心瞳笑骂,心里的阴霾总算冲散了些。

她忽然就很想要见他,“傅闻舟,我想见你。你在哪儿啊?”

“在外面,下午要见一个客户。”

“哦。”她有点失落,“那算了。”

谁知他说:“我马上赶回来,等我十分钟。”

许心瞳闷了会儿,犹自不可置信,喉咙干巴巴的,又忍不住推拒:“算了吧,你工作要紧……”

“宝宝更要紧。”他不容拒绝地说,“等我十分钟,就十分钟。”

挂了电话,许心瞳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望着对面墙上秾丽的油画发呆。

一时之间,心里纷乱,思绪像是缠混在一起一团团的毛线球。

他还真赶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