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卉的脸色分明变了, 如打翻的颜料盘,看上去极为精彩。
许心瞳心里舒坦了,可见周围人也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到底是脸皮薄,就要下去。
谁知一截纤腰被一只大手径直扣住了, 抬头, 傅闻舟笑望着她,眼底都是揶揄。
许心瞳终于受不住,露出哀求的目光。
他才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得了教训,她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了, 低着头默默把牛排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
傅闻舟期间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 远远就看到她站在入口的地方来回张望。
许心瞳是娇憨明媚的长相,因为出来玩, 特地打扮过, 一身白色的掐腰羽绒服, 反而更显身段, 搭配驼色围巾,脚下踩一双藏青色的马丁靴,青春而元气,引得周围路过的客人频频回头。
傅闻舟停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这样的长相,天生就招人稀罕, 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孩童,很少有不喜欢她的。哪怕她有时候干一些很夸张很幼稚的事情,也不惹人反感。
这张脸, 占了很大的功劳。
有两个路过的男士跟她搭讪,她一开始是懵懂的, 旋即露出羞涩又尴尬的笑容。
傅闻舟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跟她说什么,走过去,很自然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吃完了?”
那两位男士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可爱又活泼的女孩子有主了,尴尬地对他们笑笑,离开了。
许心瞳仰头看他,任由他替自己系围巾,娇娇地说:“傅先生,你破坏了我的艳遇!”
她说着还嘟嘴巴,把作精人设演绎地活灵活现。
傅闻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评价道:“作精,本色出演。”
许心瞳扑上去,不依不饶跟他闹。
傅闻舟反手将她搂到了怀里,捧住她的脸,竟不分场合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许心瞳怕被人瞧见,忙抓着他的衣领告饶,说她再也不敢了。
傅闻舟本就是吓唬她,当即松开了她。
许心瞳拍着胸脯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一副他是色中饿鬼需要远离的样子。
傅闻舟哭笑不得。
许心瞳不会滑雪,抱了一大堆护具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委屈了。
她去看傅闻舟,他已经穿好了,抬手摘起护目镜,露出一双湖水般深湛的眸子。
不知怎么,她心里就踏实了,亦步亦趋走过去,很心安理得地把护具往她面前一送。
傅闻舟笑了:“干嘛?”
她理直气壮:“给我穿。”
他长眉微挑:“我干嘛要给你穿?”
许心瞳知道他是故意涮自己,哼一声,仍瞅着他,小手还吃力地捧着那堆护具。
捧久了,她就真的委屈了。
傅闻舟不逗她了,把她拉到一旁的椅子里,屈身半蹲在那边替她穿戴起来。
“这是老婆呢,还是养女儿啊?连个衣服都不会穿?是没手没脚吗?”周显扬在身后淡淡道。
听到这道声音,许心瞳就烦躁起来。
关他什么事啊?老找她的麻烦!
“别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傅闻舟道。
许心瞳心里熨帖了,乖巧地点点头。
周显扬暗骂一声,隔太远了她听不清,应该是“重色轻友”之类的。
不知怎么,她唇角上扬,他竟然为了她怼他兄弟。
“好了。”傅闻舟帮她穿好,直起身,朝她递出手。
许心瞳望着四平八稳递到她面前的手掌,宽厚有力,是一双男性特征很明显的手,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她也伸出双手,把自己的两只小手都严丝合缝地纳入了他的掌心里。
腻歪的样子,直接让身后的周显扬翻了个白眼。
许心瞳懒得搭理他,挨着傅闻舟进了雪场。
山坡上、平谷里,到处都是飞来蹿去的人,残影一道道,许心瞳看来看去,目不暇接。
“别光看,你也动一下啊。”傅闻舟松开了她。
许心瞳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你怎么走了啊?我不会。”
“练着练着就会了,来,跟着我学。”他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一开始许心瞳根本学不会,因为心里紧张,她滑了几次就摔了几次,傅闻舟只好过来扶起她,替她拍掉滑雪服上的雪。
“怎么这么笨啊?”他笑,手里的动作却很温柔。
许心瞳是越被人安慰就越来劲的人,推开他,把头别开。
“瞳瞳乖,老公手把手教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婉转,传递到她耳边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磁性。
许心瞳心尖麻痒一片,如果不是在外面,她肯定软趴趴地被他抱在怀里又亲又揉了。
想到这儿,她脸颊不免红了一道又一道,不吭声了。
“跟我学。”傅闻舟朝她递出手。
许心瞳忸怩地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暗蓝色的护目镜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傅闻舟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温和深邃的目光一直凝注在她身上。
“别这么紧张,看前面,别看我。其实,什么运动都是一样的,心理素质一定要过硬。你越怕,越容易摔……”他谆谆教导,不厌其烦地引导着。
又摔了两次,许心瞳终于学会了一些基础动作,也能脱离他自己滑一小段了。
就是动作不怎么美观,看着像是搞杂耍的。
傅闻舟停下来时,用手机随手照了两张。
许心瞳发现了他在偷拍,生气地扔下滑雪板朝他冲来:“你怎么可以偷拍我的丑照?!”
傅闻舟灵巧一闪,她就扑了个空。
因为惯性,她直直朝前面摔去,眼看就要跌入雪堆里了,身后一双大手适时地从后面捞住了她。
就这样,她撞入了傅闻舟怀里,被他抱了起来。
“宝宝怕不怕?”他凑到她耳边说。
许心瞳的耳朵红透了,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之后他又手把手教了她几次,她终于慢慢上手,不过,离熟练还早着。
周显扬滑过她身边时还老嘲笑她,说她的滑雪姿势像老母鸡拍翅膀。
“别理他,单身久了,内分泌容易失调。”傅闻舟说。
许心瞳本来还有点不开心,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回去是已经是晚上6点了,要了个包厢,吃的是中餐。
菜一道道上来,都是许心瞳喜欢吃的。
或者说,她就没什么不喜欢吃的。
因为大家都在说话,她也不好意思总是转转盘,只能吃手边的一道腌萝卜。
她心里苦啊,目光忍不住朝上菜口的地方望去。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怎么就没选这儿呢?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时上了一道烤鸭,从最左边的人开始吃,顺时针往下转。
许心瞳估摸着要好久才轮到自己,焉哒哒的。
中间转盘又停下了,好久都没有人要转的意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想去转又不好意思。
好在这时转盘重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转到了她这边。
她心里乐开了花,连忙夹了一块,余光里却看到傅闻舟笑望着她,自然地收回了手。
原来,那转盘是他转的。
许心瞳脸上一热。
一顿饭他们也吃了一个多小时,吃饭倒是其次,主要是侃大山。
吃完饭他们又要去打牌,许心瞳不太想去,但还是被傅闻舟牵着去了。
她不是不喜欢聚会,相反,她很喜欢凑热闹,只是不太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凑在一起。
他们聊他们的,她这样的局外人就是个凑数的,她可没有给人当背景板的爱好。
“瞳瞳,你坐这边。”庄卉招呼她,拍了拍身边沙发的空位。
许心瞳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坐,就见傅闻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我旁边。”
庄卉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
许心瞳憋着笑,挨着他坐下了。
傅闻舟在洗牌,低眉敛目,手法利落,似乎刚刚只是随便扔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许心瞳偷看他的牌,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了。
他扫她一眼,眸光淡淡,隐隐含着几分禁止:“没骨头是吗?”
许心瞳娇娇地哼一声,坐了回去。
可目光,还是不住往他这边扫。
客厅里灯光昏暗,唯有他身旁的地方亮着一盏壁灯,映照着他的侧脸愈加立体分明,俊朗出众。
他的牌瞧着不太好,许心瞳又盯着他平静的脸色看了会儿,不得不感慨他的心理素质。
打了会儿,他的局势却渐渐扭转过来。
许心瞳更加佩服,托着腮帮子仔细看,不知不觉人又靠到了他身上。
傅闻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许心瞳意识过来,连忙又坐正了。
她像软体动物,不注意就忍不住朝他身上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依恋就刻到了骨子里。
“瞳瞳不玩一把吗?”一局结束,庄卉提议。
“我不怎么会。”许心瞳摆手,很是谦逊。
她是真不会。
“我们就随便玩玩,没事的。”庄卉怂恿。
她还要推辞,谁知其他人也附和。
瞧他们一个个脸红彤彤的,手边横七竖八扔着的一堆啤酒罐,想必是喝高了,许心瞳只好应承。
照例是傅闻舟洗牌,他看都不用看,修长的指尖牌跟雪片似的飞转,看得许心瞳眼花缭乱。
她眼睛都不带眨的,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傅闻舟也发现了,挑眉:“干嘛?”
骤然被抓包,许心瞳嘿嘿一笑,眼珠子乱转:“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手指挺灵活的。”
傅闻舟:“……”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懊恼自己情急下说话不经过大脑,尴尬极了。
旁边还有人起哄:“妹妹,打牌呢,可不兴开车啊。”
一堆人哄笑。
许心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抬头,傅闻舟的唇角也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更郁闷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容易出洋相。
思考的功夫,他们已经开战了。周显扬的攻势很猛,一开始就出的大牌,让处在他下家的侯应祁叫苦不迭。
“出小点儿你能死啊?!”
“不好意思,没小牌,对不起啊。”
“装!你继续装!有你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那这一把你恐怕看不到了。”周显扬扔了张彩色的牌。
居然是小王。
侯应祁哀嚎一声。
许心瞳也张大了嘴巴,默默收回视线盯了盯自己手里的牌,深感大势已去。
傅闻舟这时也朝她投来视线。
她握牌的姿势,一看就是外行,一副牌捏得七零八落,三根手指艰难地搭在牌外侧,看着就很滑稽,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见他看自己手里的牌,她下意识收了起来,又去看他的牌。
居然是完整的扇形,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那副牌在他手里竟格外听话。
两相对比,许心瞳默默收回视线,把牌收拢成四方形,在桌面上恨恨地叠了叠。
人比人,气死人。
“知道你为什么理牌理成这样吗?”冷不防傅闻舟开口。
“为什么啊?”她惊讶望去,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呢,谁知他只是淡淡一笑:“因为你手小。”
许心瞳:“……”
她手气实在不好,当然,也有周显扬刻意针对她的缘故。
虽然她不清楚他干嘛老是看她不顺眼。
她出一张他打一张,恨不能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许心瞳心里憋得慌,又无能为力。
周显扬又扔一张小王出去,许心瞳说不要,他正要出牌,傅闻舟随手扔三张打掉了他的。
一桌人都怔了下,看向他。
周显扬:“什么意思啊?这么护犊子?”
傅闻舟眼也没抬,神情自若:“牌场就是战场,自己技不如人,就在这儿撒泼?”
周显扬不怒反笑,朝他竖了根大拇指。
傅闻舟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
之后许心瞳总算找回了些手气,或者说,在傅闻舟的掩护下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不过,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得很,打完这局终于可以撂挑子了:“不来了,真不来了!”
她起身就要走。
手被傅闻舟从后面抓住。
许心瞳懵懂地回头,却见他已经扔了牌站起来,从侍者手里接过大衣替她穿上,又低头帮她仔细地整了整衣领。
“真不来了?”有人起哄。
“人家小夫妻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对于这些笑闹,傅闻舟压根没放心上,牵起她就往外走:“不来了。”
到了外面,许心瞳才感觉有些冷,空出的另一只手去抓衣领。
他的外套实在宽大,把她衬得脸蛋极小,下巴尖尖,东张西望的时候真像某种小动物。
傅闻舟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啊?”她摸不准。
“笑你可爱呢。”
“撒谎!你分明是在嘲笑我!”
“你有证据?”他淡淡抬眉。
许心瞳一噎。
好吧没有。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往前走了。
她郁闷了会儿,又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亦步亦趋跟上去:“真不跟他们玩了吗?”
“不跟他们玩。”他回头看一眼她,月色下,眸光清霁,灼灼的视线却如一把火点燃了她心底呼之欲出的念想。
跟她十指相扣,他贴到她耳边说:“我们自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