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瞳前半夜就睡过去了, 累得不行,眼皮如灌了铅。
后半夜她幽幽醒转,伸手要去捞杯子, 身边人长臂一捞替她将水杯递了过来。
“谢谢。”她接过来喝一口,发现自己声音喑哑。
“下次别叫那么大声了, 都哑了。”他笑了笑, 替她将滑落的吊带徐徐勾回肩上。
指尖沁凉,像是夜风的凉意潜入了室内,循着钻入皮肤的肌理中。
许心瞳脸一阵阵热,像是发了烧。
她转头去看窗外, 前半夜密密匝匝下着雪, 后半夜倒是停歇了, 清冷的月色下白茫茫一片。
看着就冷。
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身子却忽然一跌, 被一双手捞进了温暖的怀里。
许心瞳回头:“干嘛?”
“宝贝你这儿有一颗痣。”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脊线游走, 带起微微的战栗, 后来停在蝴蝶骨的位置。
许心瞳往后仰, 眼神够不到。
“一颗小红痣。”他又说,手指自然地往下走,算不上细致的抚摸,倒像是达成什么目的似的搜寻,尔后准确停在一处。她脸色变了, 酸软异常,往前躲了躲。
“这儿也有一颗,差不多的小红痣, 你自己看不到。”他笑,把她人又往怀里捞了捞。
“呸!”她啐他, “你观察得挺仔细啊。”
“公平点儿,你不也一直看我。”
她红着脸矢口否认,不理他了,抓了手机趴床头玩她的游戏。
傅闻舟笑了笑,去外面露台上抽了一根烟。回来时,将披着的外套又丢沙发里,伸手来捞她的脑袋。
她嫌弃地说:“一手的烟味。”
“有吗?”他自己闻闻,知道她是在故意找茬了,倾身就来抓她。
她吓得一溜烟缩到床底下,半晌不见他过来,两只手扒拉着床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仰起头冲他笑。
巴掌小脸,白白的,俏生生,一双眼睛像蕴着一汪清泉。
初看是兔子,再看是勾人的猫儿,清纯里带点儿勾缠的贪腥。
傅闻舟坐在床角望着她,唇边含着笑,意味不明。
许心瞳看了他会儿,见他真没有要抓自己的意思,这才重新趴回去。游戏一局没结束,阴影又从头顶覆下来,她的惊呼淹没在口中,手机也掉到了地板上,“咚”的一声,清晰而响亮。
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边缘的地方实在狭窄,随时有摇摇欲坠的风险。许心瞳勾着他,努力往里缩,可半个身子还悬在空中,欲哭无泪。
“要掉下去了。”她可怜巴巴的,只能紧紧搂着他脖子。
“掉不下去,老公抱着呢。”他单手撑在她上方,笑容里带点儿调侃,一双墨色眸子漆黑不见底,他似乎就喜欢看她紧张蜷缩的样子,紧张时,白皙的小脸格外娇艳、靡丽。
其实她看着真的很小,刚结婚那会儿,他都不好意思碰她,总感觉像是在犯罪。
许是心有灵犀,她指尖儿循着他胸口往上点,直摸到他喉结:“傅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他坐起来,将她拽到身下,又拽了她的手腕反剪。
她气息一下子不稳了,骂了他一句混蛋,回头仰起娇俏的脸颊,满满控诉:“你这是摧残祖国的花朵!我要告你!”
“告吧,随便告。我有证的,合法。”他撤开,将她重新捞回怀里,一下一下的吻落在她唇上、鼻尖上,还有蝴蝶骨上的那颗红痣上。
“这么会亲,是不是谈过十个八个女朋友!”她像只小动物似的在他怀里挣扎,呼吸不稳,声音也俏。
傅闻舟反问她,吻也没落下:“你先说,祖国的小朋友。”
这一声笑里的揶揄不要太明显。
她不甘示弱:“前任很多。”
“是吗?有多少?我认识不?”他笑着将她翻折过来,又折起她的腿,她弓起身子,在被上翻滚,一头乌发披散下来盖住了潮红的小脸,一个劲儿地求饶。
混乱到下半夜,期间她看一眼手机,都五点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陆续有客人从房间里出来,渐渐有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
傅闻舟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她还躺着,背对着他趴在缠成麻花的被子上。这样躺着,她也不嫌硌得慌。
他过去把她捞起来,她胡乱地挣了一下,又像猫儿一样哼唧着睡了过去。
他替她盖好了,目光往下,停顿了会儿又折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手里拿了块帕子,拍拍她:“瞳瞳,弄干净点儿舒服。”
她不搭理她,也不嫌弃吊带腰背的地方湿了一片黏在身上。
傅闻舟只好将她抱到怀里,往下擦拭,擦到小腿的地方停了会儿才往上。膝盖往上还有一片片红痕,都是被他掐的。
他一碰她又开始扭动,哼哼唧唧地说不要,翻过去继续睡觉。
傅闻舟只好作罢。
原本约好了9点集合,许心瞳到了9点半才起来,傅闻舟只好打电话过去致歉,让他们先去。
但这事儿也怪不了她,全怪他自己。
许心瞳起来时还坐在床边发呆,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起来了瞳瞳,我们还要去打雪仗。”他过来拍她的肩膀。
她有点烦他,把他手打开,跳下去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
看她走路歪歪扭扭的,傅闻舟深感歉意。
路上她都没跟他说话,一个人垂着头生闷气。
车上他一面开着车,一面观察她,偶尔回头笑着跟她搭话,她也不搭理他的样子,就知道是真生气了。
“还没消气?”他捉了她的手。
许心瞳吓到了:“开你的车!还开小差!”
车到了,他将车停在地面上,下去绕到她这边将门打开。
许心瞳还闷闷不乐地垂着头呢,忽的一阵失重,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她下意思勾住他脖子,仰头瞪他:“放我下来!”
“要自己走?瞳瞳还走得动吗?”他笑一笑,大步朝山庄内走去。
往前看,还有好长一段路,还要上栈道,许心瞳只好作罢。
栈道上排队的人很多,两条长龙沿着玻璃台阶往下,一直延伸到山脚停车的地方。
好在他们提前买了票,刷了票就从侧门进去了。
山庄里偏冷,头顶是七彩的玻璃穹顶,早上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映照在地板上,数种颜色交相揉合,像小时候看过的万花筒里的世界,光怪陆离,色彩斑斓,有种宗教的神性。
四周也人来人往,却是别样的安静。
许心瞳渐渐也没那么生气了,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到了休息室。
周显扬和侯应祁几人都在,出乎她意料的是,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见庄卉朝这边望来,许心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更紧地搂住傅闻舟,人往上拱了拱。
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循着她的目光朝东南角望去。
这一看就明白了。
“用得着这么腻歪?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周显扬凉凉道。
傅闻舟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许心瞳拍他,他才把她放下来。
周显扬说:“吃过了吗?”
傅闻舟:“还没。”
又问她想吃什么。
周显扬一言难尽地移开目光,其余人也是好奇的模样。
许心瞳被看得脸热,抓着他衣角说:“什么都可以。”
他们去顶楼吃了西餐,许心瞳的牛排还是傅闻舟帮忙切的,切得很细一小块一小块,每一块的形状还都是差不多的。
许心瞳嫌他烦,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我自己可以的,傅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
傅闻舟切完了才将餐盘推回她面前:“好了。”
许心瞳叉了一块牛排,愤愤地塞进嘴里。
果然啊,还是我行我素一男人。
“又在心里骂我了啊,瞳瞳?”傅闻舟温声问她。
不难听出其中的威胁。
许心瞳纳罕地说:“我都没原谅你,你还跟我摆谱?”
他搁了叉子,伸手过来抓她。
许心瞳吓得缩回了小手。
傅闻舟笑了一笑:“你怕什么,我只是想替你擦一下手上的油。”
许心瞳这才发现无名指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油渍,她忙抽了纸巾来擦:“我自己可以。你下次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恐吓我。”
“我怎么恐吓你了?”
“你就是恐吓我!”她吸一下鼻子,哼一声说。
察觉到有人在往这边看,许心瞳循着转头望去,是庄卉。
她收回目光,叉了口牛排塞进嘴里,手里的叉子很用力地在餐盘里一划。
“撕拉”一声,挺刺耳。
傅闻舟也回头看去,也看到了庄卉,明白了:“不喜欢她?”
“是讨厌!”
“理由?”
“她对你图谋不轨。”
“怎么看出来的?”
“她……”话说一半紧急刹住,发现他唇边噙着笑,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反应过来他是在涮自己。
她埋头继续吃牛排,不理他了。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生气了?”
“滚开!陪你妹妹去吧!”
“吃醋了?”
“滚——”
傅闻舟觉得她这样很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忍不住笑起来。
“我跟她不熟。”他捞过她的手,抽了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替她擦着手指上又染上的油污,“话都没说过几句。这飞醋吃的是不是没有道理啊?”
“反正是你不对!谁让你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的?!”
“好好好,打我嘴巴。”
“还是不爽!”她一副越来越气的样子。
傅闻舟实在忍不住了,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许心瞳朝那边望了眼,见庄卉还在往这边望,哼一声,忽然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臂软软地勾在了他的脖子上,吐气如兰:
“老公,亲亲我,抱抱我呀——”
“哐当”一声,原来是旁边的侯应祁不小心失落了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