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有人前来给景形送饭。
有时候是护士,有时候是值班医生。
他隐约猜到是温以以的手笔,可又不敢确定,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出院前一天,曹霄拿着文件和医嘱来到病房。
“景形是吧,明天就能出院了。你这腿不太方便,我今晚夜班,明早帮你办出院手续。”
“不用麻烦,我坐轮椅去办就好。”
曹霄摆手:“哎不麻烦,你好好休息。”
这没来由的善意,让景形坐如针毡。
曹霄转转眼珠,瞄见隔壁床的病人出去放风,这会病房只有景形,便没抑制自己的八婆属性。
“冒昧问一句,你和温以以什么关系?”
“她……是我父亲的主刀医生。”
“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
“嘶,温女王连你一日三餐都管了,就这?”
景形猛地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曹霄:“真的是温医生?”
“昂,还能有假?除了她谁操心着给你管饭啊?我说温女王这外冷内热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做好事还不留名。”
“……也是她让你帮我办手续?”
曹霄一笑:“这倒没有,纯属我贴心。”
景形满脸写着希望落空,撇了撇嘴。
“但是,也是她交代让我们多照顾你。说你年纪不大心思重,有事总憋着,果然形容确切啊!”
“谢谢曹医生。”
“别谢我,还是谢温女王去吧。我说弟弟,你和温女王真不是那什么……搞姐弟恋?”
“不是。”
景形迅速否认,又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她……未婚吗?”
“昂,这你都不知道,看来是我多想了。”曹霄摇摇头,“弟弟,看在我给你送饭给你办手续的面子上,千万别跟温女王提我背后八卦奥!”
“……嗯,谢谢。”
曹霄走后,景形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打开微信,点开温以以黑嘛咕咚的微信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日的转账。
“温医生,我明天出院,这段时间谢谢。”
温以以看到消息已经是半夜一点,她撇了撇嘴,这家伙还算有良心。
“不谢,出院好好养伤,你父亲这边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又是夜班的小高突然出现:“温医生,跟谁聊呢?莫非你谈恋爱啦?”
温以以皮笑肉不笑:“哪有时间啊!是加2的家属,景形。”
“你俩都加上微信了?我看他拽得像二五八万,怎么在你面前就如此礼貌乖巧。”
“他乖巧?”温以以不可思议,“表现得乖巧,背后指不定多叛逆好吧!”
为缓解夜班的苦闷,小高开玩笑道:“啧,不过他虽然人不行,但长得确实是帅,冲着这张脸你要不考虑考虑?现在姐弟恋很多的!”
“小高,是今天值班太清闲了吗?在这乱点鸳鸯谱。”
小高立正:“不,不是,当然不是,我忙去了!温女王好好休息!”
小高哒哒哒跑远,留温以以哭笑不得。
姐弟恋,还真没考虑过。她对景形的关照更多是出于于心不忍,一个24岁的孤僻少年要看顾突然出现的名义上的父亲,自己又意外骨折,怎么想怎么惨。
还好,最近刑越林的病情稳定,护工照顾得也不错,景形可以好好养伤。毕竟等开始化疗,有他的苦差事。
*
三周后,胸外副主任刘医生康复返岗,温以以终于,可以休假了!
喜提一周假期的她,久违地呼朋唤友逛街约饭酒吧一条龙。
顾念念和温以以是高中同学,前后桌,因为名字都是ABB式结缘,俩人就这么好闺蜜了十五年。
温以以工作太忙,俩人时隔半年再次会晤,玩得那叫要一个疯,在酒吧嗨到三点才算尽兴,离开卡座准备回家去。
“以以!”
“怎么了!”
高分贝的背景音乐下,交流全靠喊。
“你看!那边!竟然有人坐着轮椅来蹦迪!”
温以以回头这么一看,酒醒了大半。
坐着轮椅的敬业选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伤员景形。
她看过去时,景形也心有灵犀地看了过来。
两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群魔乱舞的环绕下对视。
察觉到她的异样,念念问道:“怎么了以以!”
“没事!走吧!”
温以以最后看了一眼轮椅上局促不安的少年,扭头离开。
温以以和念念在手机上叫了车,站在路边等候。
念念勾了勾温以以的下巴:“怎么样,爽吗大医生!”
“爽啊!老娘像个陀螺似的转了整整两个月,再不休假人都要废了!”
“刚才在里面你看什么呢?”
“嗯?奥,你让我看的那个轮椅,是我一个病人的家属。”
“真的假的?这都能遇上?”
“可不是吗。”
滴滴!一辆车停靠在路边。
念念看了一眼车牌:“我的车到了,那我先撤啦!”
“快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注意安全,上车到家给我微信。”
“放心吧。”
温以以送走念念,低头查看自己叫的车还有多远。
“温医生!”
温以以转身,景形吃力地控制着轮椅来到她面前。不远处是两个与他一起来的男孩,应该是他们帮忙把轮椅抬下台阶。
“温医生。”
“嗯,真巧啊。”
景形想开口解释,解释不是自己要来蹦迪,而是有一位朋友生日,狐朋狗友给他连轮椅带人抓了过来。可他开不了口,好像也没必要开口。
他看到温以以的那一瞬间堪比五雷轰顶,首先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夜店碰到她,其次没想到自己被迫不遵医嘱却被正牌医生撞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抛下在医院的刑越林不闻不问却跑来玩,温以以会怎么想他。
“你这腿什么时候拆石膏?”
“下周。”
温以以点点头,本不想多话,可又耐不住医生的本能:“还没痊愈少喝酒。”
“我没怎么喝。”
景形有话说不出,只能积极响应温以以的所有问题。
“你爸那边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
景形没应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得疼。
温以以虽然在说不用担心,实则是在敲打他。
一股懊恼和自残形愧涌上心头。他确实不在乎刑越林,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但温以以不一样。
从那日她批评嚼舌根的下属时,她就是不一样。
此时,一辆车停靠在路边并打开了双闪。是温以以叫的车到了。
“我走了,你……注意身体,注意你的腿。”
“……路上注意安全。”
温以以走得干脆。
景形看着她上车离开,无比懊恼地撸了把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能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