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装糊涂
一上班，左睿便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年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居然没有反弹。左睿想想也是，不就是一袋米一袋面的事吗，犯不着大过年的找气生。老百姓也是通情达理的，胡搅蛮缠的不是没有，毕竟是少数。
刚刚布置下去开个班子会，研究一下当年的工作。林明跃给他打电话，说向他表示祝贺，搞的左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明跃说，你这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吧，是不是将来要当保密局局长啊？都是同学，跟我你还保密？
林明跃说，你往前走了一步，我替你高兴。这么高兴的事情，你不拿出来分享，还等着我们主动上前？你这官儿越当越大了，架子越来越大了，非得让别人在你面前讨好吗？讨好也可以，别人讨好你，同学可不行，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上学那点糗事儿，谁都知道，长什么样也都知道，你跟谁好过还都知道，有必要瞒着吗？
林明跃一边说，他一边嘿嘿的笑，等林明跃把话说完了，他才问到底是什么事。
“你真的不知道吗？这件事情可都传开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可是当事人呢！”林明跃这才意识到，他可能错怪左睿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再说了，我一天要处理的事那么多，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件？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怎么上来就批评一通？我给你拜个晚年行不行？”左睿笑着说。
“那你是批评我没给你拜晚年了？你这桑梓镇的大书记，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刚开的常委会，你还在这跟我装傻，事前没有跟你沟通吗？”
左睿这才恍然大悟，他也听到风声，说今天下午要开常委会，是不是研究人事问题，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现在他自然明白，常委会上一定是通过了他任桑梓镇党委书记。一股喜悦从脚底下冒了上来，他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吗？你这个人真是的，装傻。这可是方局长刚刚告诉我的，你知道方局长年前提的政委，解决了副县。我以为，你肯定早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把这个好消息他们下来，自己一个人享用了，原来你真不知道？”林明跃笑着说。
左睿说：“领导倒是跟我提过这个问题，没想到这么快。他跟我说这件事，还是年前的事了，我也听说了要开常委会，谁知道常委会上研究什么问题啊？你知道我不爱打听不爱问。”
“行了别解释了，你这次成了一方大员，在咱们同学可是最有出息的了。先定个时间定个地点，你过到县城来，咱们几个同学一起庆贺庆贺。”
“这个就不用了吧，还庆贺什么？”左睿笑道。
“必须得庆贺呀！你把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们这第一步还没走出来，你给我们树立了榜样，我们得在后面紧着追。你可别光顾着自己升官发财，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忘了，我们还指望着你，一人飞升，仙及我们这些鸡犬。”
左睿被林明跃的话逗笑了，哈哈大笑着说：“你想当鸡犬，可没有人想跟你一样当这个呢！我一切行动听指挥。你组织，我参加。”
自从林明跃到了刑警队，他和左睿关系日渐一日好了起来，原来郭明军跟他走得很近，自从宛儿得了病以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特别是知道了郭明军对宛儿的感情，左睿倒没觉得什么，郭明军自己一直解不开心里那个疙瘩，跟他的关系疏远起来。
“郭明军现在在忙什么？这小子是不是想当副院长？”左睿又问。
“我前两天还见他了。人家在医院干得风生水起的，技术型人才啊，跟咱们就是不一样。老爷子生病，他给安排得床位，牛着呢。他跟我说，不想当副院长的医生不是好医生。现在已经成了内三科的副主任，特别招院长喜欢，看这意思，是照院长的苗子培养呢。”林明跃的话里带着几分揶揄。
左睿倒是无所谓，郭明军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听说到外面学习了半年，回来以后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不少，还填补了一项县医院技术上的空白，也算是小有成就。
“你听说了没？步青青他们俩现在搞对象呢。”林明跃突然说。
“啊？他和步青青？怎么弄到一起了？”左睿下意识地问。
“什么叫‘弄到一起’？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呗。”林明跃的话里带着酸味儿。林明跃一直对步青青有好感，不知为何步青青对他抱有很深的成见。宛儿在的时候，曾经劝过步青青，让她接受林明跃，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步青青动摇了，两个人谈了一段时间，也许真是没有缘份，最后还不了了之了。
“你这话儿说的，同学走到一起，也算是正常。你呢？”左睿问，“个人问题解决了没？”
“解决个头啊！真是发愁，怎么就没个好姑娘让我爱呢。再不找对象，都成困难户了！我倒还在其次，你说左睿你一个大镇党委书记，不能一直打着光棍啊。你不会是想村村都有丈母娘，所以才不结婚的吧？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你那女朋友怎么一直见不着？”
“别在这儿跟我臭屁了！村村有什么丈母娘，村村都有麻烦事还差不多。不扯了，你定时间地点吧，我一定准时到！”
左睿收了线，抑制不住的欢喜，他“腾腾——”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儿。镇长虽然也挺牛的，但那毕竟是二把手，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一把手，他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把桑梓镇旅游开发先搞起来。当大官，办大事，也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一个个电话打进来，大多是祝贺的，直到手机发烫，自动关了机，他这才消停了一会儿。手机打不通，办公室的座机又此起彼伏，说的几乎都是同样的话，手机怎么打不通？向你表示祝贺。这一通祝贺下来，左睿拍了拍自己的腮帮子，虽然只是接电话，但他仍然满面笑容、如沐春风。
桑梓镇的镇长也到位了，谁也没有想到，不是肖子扬，也不是何会东，而是梁明浩。有人说，组织部绕一圈，大小是个官，一个办公室主任，比大局的副局长都强。像财政、建设、国土这样的大局副局长，不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的工作能力要强？几天的梁明浩，居然要当镇长了！
左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虽然赵春平曾经提过，但他还是没想到赵春平真地把梁明浩给放了下来。他不止一次想过，跟他搭档的，有可能是何会东，更有何能是肖子扬。肖子扬走的是团口，跟他年龄相仿，两个年轻人，无所谓谁管谁、谁服谁。肖子扬虽然是一把手，毕竟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对左睿自然是利好消息。他最想不到的，就是梁明浩。
看来，梁明浩来桑梓任职，是某种妥协的产物。左睿曾经听说，每次动干部之前，常委都会推荐相应的人选，你推荐一个，他推荐一个，你同意我的，我就同意你的。这就是政治，组织部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平衡点，不让常委们产生意见，你提一个，我提一个，提两个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左睿乍听这种说法，觉得十分可笑。常委会不是权力的分肥，谁能干谁不能干，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数，不应该利用手的权力，为自己手下谋利。可一听梁明浩的事，马上就想到了“权力分肥”这四个字。
梁明浩是赵春平亲自送来的。左睿组织召开了大会，把村干部也喊了上来，他必须得给梁明浩造势。梁明浩一直在机关，重视的就是个面子。左睿给予他必要的尊重，以后自己做事也方便。
两个党政一把手必须合拍，一旦不合拍，后果十分严重。
会上，赵春平亲自宣布了任免决定，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会议时间不长，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左睿留赵春平吃饭，赵春平说还得送别的干部，等有机会再说。
在临走前，他对左睿说：“明浩这个人，能力是有，但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对机关工作很熟悉，要是让他抓农村，恐怕还真是费劲。左书记你在这方面积累的经验很多，不要以为明浩是从组织部出来的，就大撒把，他离一个乡镇长的标准还有距离呢。你得好好教教他，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左睿说：“怎么会呢？真如您所说，赵部长您也不会把他放下来，肯定会手把手再练几年。我这两把刷子，小事扑腾两下还可以，教人可不行。”
“左书记太谦虚了。我一定谨遵赵部长的教诲，认真向左书记学习，摆正自己的位置，努力跟上左书记的脚步！”梁明浩赶紧表态。
赵春平又嘱咐两个人，一定要团结。又对梁明浩说，你们俩如果传出什么来，我第一个批评的人就是你。你是组织部出来的，对组织原则最清楚，也应该最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镇长，得听党委的。党委是干什么的，是管人的，是决策的，不要以为你是镇长，就可以有权个人作主。你镇政府是执行的，执行党委的决策的。一定要把这一点记住，当好当不好这个镇长，就看你怎么摆自己的位子。挨累的活儿，你得干；出了问题，你得负责！
梁明浩不停地点头，那样子十分真诚，连左睿都受益匪浅。赵春平的话，是对梁明浩说的，左睿却清楚，他也是在敲打自己。
梁明浩到了以后，何会东一直没有上班，也没有跟左睿请假，左睿知道他的心情不好，这次争镇长又没争上，对他来说，肯定是个打击。
梁明浩也清楚这一点，理顺了几天工作，主动到左睿办公室说：“来了好几天了，跟书记你汇报一下思想工作情况。这些天一直在下乡，各村基本上走了一遍，村里状况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小矛盾小隐患，但总体来说还在控制范围之内。我有一个感觉，以前的工作十分扎实，我接手可非常好干了。”
梁明浩很会说话，给左睿的帽子戴的高高的，左睿看着他，笑着说：“你就别捡我爱听的话说了。论年龄，你是老兄。你这个当老兄的，虽然貌似我的职务好像比你重要一些，但在我心里，大家都是共同为这个班子的共同目标努力。为了桑梓镇的发展，你可千万不能有所保留，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就拿我当个兄弟，这样比什么都强。”
左睿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因为他还不知道梁明浩到底是什么人。他是组织部长赵春平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的身后站着组织部长，仅凭这一点，左睿就不能对他有所轻视。
梁明浩推了推眼镜说，“你这是在怪我呢。说我没有说实话。可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呢。就是来了一个多星期了，班子会也开了两次，怎么不见何书记？”
左睿暗想，他终于还是问了。何会东终归是县委管理的干部，逃不过组织部的法眼。
“何书记请假了，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听说好像是高血压病犯了，正在县医院输液呢。”左睿说。
“他血压高啊？我还以为……有别的情况呢。我的压力很大，县委把这么重的担子压给我，我有点力不从心呢。赵部长临走的时候说的好，我一直在机关工作，现在乍一从事农村工作，有点麻爪的感觉。”梁明浩先示弱了。
对县委这样的安排，左睿一开始并不接受。他觉得，他年轻，资历尚浅，最起码应该配一个有经验的人。哪怕是何会东，他也觉得舒服一些，农村好多的事情，何会东出面比他这个一把手出面解决的更快。还有张国栋，本以为，张国栋这次会往前走一步，他费劲巴拉地把张国栋留了下来，谁知还是个副镇长。
他没办法，这次董江胜没有动，位置腾不出来，张国栋没地方安排，只能这样了。
张国栋的心情也不好，宣布以后，有两天没来上班。左睿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张国栋这才来上班，可工作热情明显不如比前。他很清楚，唯今之计，就是把整个班子的人心凝聚起来，不要出现“甩大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