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就是再有苦衷也不能去扼杀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不,我不能让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出世,我不能!”

“姑娘,你夫君他?”

“夫君?”我傻傻地痴笑着,口中喃喃着,“我夫君,我没有夫君。”

“没有?”

“他,他背叛了我”

一阵痛,腹间的痛,再一次地扼住了我的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月夜而上,妇人扶着我,靠在了榻背上,因着劳作而磨出茧的手,递过一碗发着苦味的药。

“姑娘,喝下这碗安胎药。”

“不喝,我不想要这孩子。”

放下手中的碗,妇人继续说:“能有孩子,是女人的一种福分,看看我,都四十五了,却没有生过一个孩子。在这郑家村里,我和老头每次看着别人的孩子出世,都很羡慕。人家说,养儿送终。哎,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一个孩子,以后,我们要是谁先去了……”

岁月而刻的眼眸中微泛着淡淡的泪光。

“我……”

“姑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算是孩子的父亲抛弃了你们,你也应该生下他。”

“生下来?”

我自问着,手搭在腹上,虽然那个微小的生命在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可是,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天生就存着一种母性,一种让我难以割舍的母性。然而,我处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代,除却独孤府带出的婚嫁首饰外,我没有能力去养活这个孩子,若是生下,它便会是我的负累。

“我没有能力养活孩子”

“怎么会呢?姑娘,你年纪轻轻,有着一双手,怎么会养不活孩子呢?”

“我,我可以吗?”望着妇人眼中那份肯定的神情,我犹豫地问着。

“怎么不可以?虽说我看着姑娘你的手,像是大户人家,没干过粗重的活,但若是你不愿再回自己的家,可以留在这里。我和老头也没有孩子,我们会像待自己孩子一样待你。”

“我……”

“不要再想了,先把药喝了吧,其实,我们郑家村的人呐……”

妇人端起药碗,送到我的面前,开始和我讲述起郑家村的事来。其实这个村子并不大,加起来不过五十多户人家,平日里,靠着耕作来满足日常的饮食,男人们会去山上打些猎,偶尔也会进城里卖些动物的皮毛,换些生活必备品。而女人们,会接些织布的活。虽然村子并不富裕,但隔壁邻里都甚为融洽。这位妇人姓王,自嫁入夫家后,便也随了丈夫姓郑。

我喝了药,也留了下来,当然,腹中的孩子,我也决定留下。

郑家夫妇两人都是本分的好人,周围的隔壁邻居也都是老实人,自从我留在了郑家村,他们便待我如同自己人一般,丝毫没有半点对我另眼相看,反而经常关心我的起居。

如今,腹中的孩子已快三个月,六月的天,已变得有些热,只是为了孩子,我仍旧坚持着每天到附近一座并不远的山上去散步。山上的树不多,也不会有野兽,能够在着宁静的环境中,享受世外桃源般的阳光温抚,我的心也渐渐地停落在这片土地之上。一切,当你追逐执着的时候,都会变得狂躁难控,而真的当我不再那般执着的时候,又会变得是那般淡如清水,平静无波。

举头望向空中那一片蔚蓝,我淡淡一笑,原来生活是可以如此平淡。

然而,当我的眼帘再次落下的时候,突然发现……

山脚下,几缕轻烟从着郑家村上空飘摇而上。是炊火灶烟,不,平日里,我从未看到如此之大的烟。半眯着眼眸,我再次望去。不,那不是灶烟,是火,郑家村着火了。怎么会这样?

提着裙,我急急地朝着山坡下走去,未及山腰处,便听着哀嚎嘶鸣声,而眸前那个火点已成了一片血染的红色。

不,郑大叔和大婶他们?我的脑中,此刻除了救人之外已容不下其他任何。紧拽着手中的衣裙,我往者那片给予我信任,给予我关怀的地方跑去,腹间忽而一阵痛袭过身子。

“呃……”紧咬着唇,捏拽着腹间衣中的肤,分散着脑中不断而涌的痛,我继续着脚下的奔跑。

只是,待我跑到山下,那一幕吓得我捂住了嘴,一片血红中,熏黑的墙,破落的屋,残落的瓦,血肉模糊的人,一股腥味,嗜血的腥味,冲入鼻腔。

“呃……”手还未捂上心口,喉中已吐了出来。我,半个多时辰前出去的时候,郑家村还是宁静如往常,可是,可是为何,为何此刻会变成这样?

郑大叔他们呢?跨过狼藉的地,步过粘着鲜血的尸体,我朝着那个熟悉的地方跑去。

“大叔。”

“大婶”

我的手刚搭在门上,轰地一声,朝里倒去,浅浅灰尘瞬间浮起。

随着门的倒落,脑子里一片空白,地,伏着两具相叠的尸体。大叔的身上盖压着大婶的尸体,她背上两道重重的刀痕,好深,好深,深到血肉中的鲜红依旧流溢着。曾经,她与我说过,他们膝下无子,以后若是谁先去了……可是,命运却是这般捉弄他们,他们没有等到老去的那刻,却遭遇了这般横祸。他们的生活是朴实平淡,然而平凡的生活并未减淡他们之间的恩爱至情。平日里,我能看到她为自己辛苦回来的丈夫拭汗接物,也能看到他为了自己的妻子,主动烧柴煮饭。他们的爱,好普通,可是他们的爱,也好不普通。

我举起皓腕,手上那只凤环,我竟从未褪去过,从争吵到怀疑,从怀疑到互相伤害,从互相伤害到离开北周,我竟从来没有去掉过它。

这一刻,我突然脆弱而无助,望着两个近如亲人的人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我,我不知该如何,腹间猛地一阵抽痛,我靠着墙,慢慢依下,然而那阵痛却愈加剧烈,下身,腿间,一股热热的细流慢慢滑出。意识,渐渐地,淡了下去。唇瓣间,我艰难地唤着:“宇文邕,你在哪儿?”

“搜仔细了,兰陵王说,让我们看有没有活口。”

“是兰陵王?”

我再睁眼的时候,周围的墙已换上白色,周围的破落已变成淡雅,淡淡的清香拂过鼻间,腹间身下的痛,猛地袭来。眉紧紧一蹙,唇间不觉一声喊疼。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