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
“冰激凌不是这么做的。不过,刨冰我也喜欢吃。嗯,你怎么会做刨冰的?”
“呵……”他淡淡一笑,将我揽抱起,就地坐了下来,继续着,“曾经,我试过一种毒,至阳之毒,必须靠着这太白山顶冰洞里的寒气去调和。那几日,我吃不了什么,饿了,只能食些山下带上的野果,渴了,只能靠着冰粒,放到口中待它融化。”
他微微侧脸,朝向洞口,透着冰凌之帘而入的光,淡晕在他浅麦色的脸庞,柔柔地点亮着那双深幽的眼眸中。回忆,忧伤的回忆,回忆,痛苦的回忆。
“宇文,再不让我吃,就化了呢。”
我伸手挥在他眸前,打断着他不似愉快的思绪。过去的十二年,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渡过,只是为了那个血海深仇,他的付出恐是一般人难以想象,即便如今大仇已报,他的心依旧深深印刻着那段难以抹去的记忆。
“给你。”回过头,唇边笑靥一点,将手中的小卷叶水果刨冰递给了我。
凑在叶边,淡淡的叶香,伴着水果的甜,钻入鼻,侵入唇。忍不住**,举起小卷叶,我便吃了起来——北周的“刨冰”真的很不一样,不,是他做的刨冰真的很不一样。少了些腻,多了些甜,一样的“嘎吱嘎吱”咬冰声,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头发都散了。”揉了揉我已垂落的发丝,他问起了我。
“嗯,我在冰柱上刻了字。”
“什么字?”
“不告诉你,你自己看啦。”我自顾地吃着“刨冰”。
“这可是欺君大罪,快说……”
“好啊好啊,欺君好,一刀砍了我喽。”
嗖地,拿着“刨冰”,我起了身,逃到冰柱后。隔着半透的冰柱,看着他的身影靠近在冰柱的另一边。
“我喜欢你。”
字是北周文字,他自然认识,明知是个小小伎俩,他却大声读着。唇边一丝甜蜜,我发着“咯咯”的窃笑。
“下面呢。”
“英语……德语……”
“什么意思?”
“也是那个意思喽。”我戏谑地笑着。
“怎么读?”
“英语呢,叫I love you。德语呢,叫Ich liebe dich。”
“呵呵呵,傻兰儿。”
傻?嗯?我真的好傻,原来他在用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计谋,迫着我向他诉情呢。
“你赖皮,你才说一次,人家说了两次。”大步一跨,我从柱后走到了他面前数着他的罪状。
“你过来,我告诉你鲜卑语怎么说。”
鲜卑语?原来鲜卑语还没有灭种,还以为早就因为汉化给一起和谐掉了,未想到他还会说鲜卑语,一步上前,我凑了过去。
“凑过来点。”
我踮脚凑上身去。
“鲜卑语,就是——”
腰后忽而一个力,一下便让我贴上了他的身,樱红双唇直接覆到他的脸庞,亲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只是遭受“胁迫”的主动而已。
“你,你……”
一脸热烫的我,羞赧下,竟不知如何而语。
“怎么?”他玩味地看着我,继续着,“不好吗?”
“不好。”我蹙了蹙眉,朝他瞪了一眼,只是正视他的那一刻,耳缘更加沸烫起来。
“我觉得挺好。”
“你,你说告诉我鲜卑语怎么说的?你,不理你了。”
转过身去,嘟囔着,我兀自地朝着洞口走去,刚出冰凌垂帘,一抹红色,便打在了脸上。进来时还泛着浅金的暖日,现在竟已变成了一圆红盘。半眯着眼眸,呆滞在红落白雪的绝色美景中,流连忘我。
“兰儿,你喜欢夕阳晚霞?”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我的身旁,问了起来。
“喜欢……”
“可我不喜欢……”
一句喜欢,一句不喜欢,只是对着夕阳晚霞的看法,我和他便已不同。
我侧过脸,他亦侧过脸,目光相碰,我淡淡回了一句:“为什么?”
“呵,因为我喜欢胜利,喜欢赢,夕阳晚霞是为失败者准备的,为我准备的应是旭日东升后的金日。”
是,他是帝王,他需要的是胜利,而不是失败,是高高在上,而不是平易近人。
“我知道了。”
话语中难掩我心中的淡淡无奈。
“兰儿,记得我的话吗?”
抬起眸,我似有疑惑,他说过那么多话,我又怎可能记着所有。
“我要一统天下,齐或是陈,契丹或是江南,他们都将臣服于我大周!呵……”
淡定的笑,浮在他的唇边,蓦然间,我再一次地感着他帝王之气的澎湃而起,只是这一切,突然让我觉得与他的距离远了一步。
“你要打仗?”
“很久没有去了。”
他,是想打仗了,对内,他既重掌兵权,对外,他的雄心又怎会只限于北周的疆域。
“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你吗?”
我幽幽地问着,带着怯意。
“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得了我!”染着红的脸庞依旧是那般绝美,只是望着他,我的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得了他——呵,没有人能真正地与着江山媲美,我——不过如此而已。
“若是我有危险呢?”
女人,总爱在去假设一些场景。
他低颌瞥过,只是一笑,并未言语。我默然在原地,为了我,他曾经不顾一切地写下退位诏书,也曾向着宇文护下跪,甚至喝下了毒药。那一刻,我真的认为自己很重要,重要过江山,重要过他的生命。只是,我错了,一切的一切,不过尽在他一手掌握之中。
“下山了,下次再来。”
他已站在马的身旁,等着我走去。
雪山冰洞之游在愉悦中开始,在茫然惆怅中结束。骑在马上,我靠的他很近,如来的时候一般近,只是我却感觉不到那颗心。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他并未问我原因,继续骑着他的马。他没有听见我的叹息吗?不,他一定是听见了,只是我的问,问到了根里,他不愿答而已。
回去的路上,他打了只山鸡,放在马上,做了晚上我与他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