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芊洛先尝,甜的话,皇上,皇上就自己来取好不好?”

拿着契约的手轻颤着,齿尖微咬着下唇,突然间,我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来宛沁亭?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我要离开这里。止住裙下之步,我犹豫在离着台阶仅剩一米的地方。

“你不是过来找朕的吗?”亭中传着他的声音。

停落在青砖上的我,淡淡地回着:“若兰是来送,送文书的。”

“你记性好像很差。”

他的话很讥讽,很嘲弄,他在提醒我,我应该如何称他,如何行礼,不是吗?

跪在地上,我对着他参拜行礼:“若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他没有应我,而亭中,却传着牒云芊洛娇嗔的“嗯”声。

“呵,芊洛,你是越来越调皮了。”

继而,是珠窜碰撞的声音,不用猜,那定是这个狐媚女人矫揉造作摇头时,珠钗发出的声响。

接着,除了衣衫摩挲声外,便是让我忍不住抬眸而视却又心酸的那个场景。

他搂着她,臂腕轻枕着她的后脑美髻,俯身吻着牒云芊洛。

我不爱他,不是吗?我既已写下契约,那就是划清界限。可是,为什么我看着他搂着别的女人,吻着别的女人,我的心酸会直涌上咽喉,哽塞着话语?为什么我信誓旦旦地跑来宛沁亭,却又是那般后悔?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眸中是那么迷蒙,我的脸上是那般湿润?他眸潭中的余光微瞥向我,慌乱中,我侧过脸去。而他并未停下那个吻,甚至我能感受到他愈加肆虐地去舔吮牒云芊洛的樱唇。

“嗯,嗯——。”牒云芊洛娇嗔的声音在我耳畔不停地响起,让我想起影视剧里怡红院妓女的**。

“唔——”

“皇上,芊洛,芊洛快透不过气来了呢?”

突然间,我的心好难受,透不过气的难受,紧紧拽着契约,我撑地欲起。

“朕让你起来了吗?”

“我……”

“跪着!”他狠狠地丢出两个字。

帝王无情,仅仅一日而已,他居然比着先前我误落御书房时的态度更加的冷,更加的狠。

“皇上,这不是您一早封的文侍中吗?呵,都已经飞上高枝了,居然还这般无理,到底是……”

“住口!”

宇文邕一句大声地狠斥。

呆滞的我,并不惊异于他的骂,而牒云芊洛仿似失了魂般,求饶着:“皇上,芊洛,芊洛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呢。”

“文书!”

他已站到我的跟前,没有抬头,我只是伸手将已皱的契约递去。

又是一阵拂袖檀香,又是一个撕扯声。

我迷蒙的眸前只有纷繁落下的黄纸碎片,轻风一阵,已躺落在地的纸片随之微扬,复又落下。

“为什么?”

他没有言语。

难道就因为我昨夜的拒绝吗?那是理由吗?是我让你丢失了帝王的颜面,你要报复我吗?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一次又一次地撕毁,无非是想让我死,不是吗?

“既然,既然皇上要若兰死,若兰现在就可以死,不用皇上等,也不用皇上浪费时间。”

手撑着地,我费力地起着身,脚虽麻,却抵不过心里的绝望,迷蒙中我不顾提裙,我朝着台阶下跑去。

猛地,我的臂腕被一个力抓在手中,拉了回去。“死?!文若兰,朕告诉你,没有朕的旨意,你永远都不许死!”

“呵。”一个淡若浮云的冷笑,冲着他。

低目望着被他紧拽的臂腕,我抬眸看着他冰冷无情的浅褐双眸。

“你不是想我死吗?我,我只是满足你帝王的嗜杀欲望而已。”

“啪——”

一个重重的掌掴伴着脆响落在我的颊上。

我没有喊疼,只是捂上那旋即热烫的脸,重新看着他,强作笑颜:“你满意了?这一掌就当我还了昨日欠你的。”

“还?!恐怕你要用一世来还朕!”

一世来还?凭什么?我只是一个不幸落入北周的二十一世纪女人,用一世来还?你想都不要想,只要有一天,我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我连一个小小的留念都不会落在这无情的男人身上。

“凭什么?”

“就凭朕是大周天子!”松开拉着我的臂腕,拂袖擦身而去。

“回宣德殿。”

身后传着他的君令,随后便是细碎的脚步声和整齐的革靴声。

“哼,都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本宫的好事。”淡淡的花香脂粉味在我身边飘散。

“怎么?你不吃葡萄了吗?”我挑眉回应她。

“你个贱女人。”

“牒云芊洛,如今,我和你的地位是平起平坐,你少左一个贱女人,右一个贱女人。”

我盯着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冷冷地回敬着她。

“你——”她蹙了蹙那常作媚态的细眉,抿了抿时才被他热吻的唇,忽地慢条斯理道:“呵,不过你也别忘了,本宫是皇上的女人,而你却不是,说得好听点是侍中,咳,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没有名分的贱人而已。”

“呵,后宫妓女!”我撇唇嘲讽。

“你,你居然敢骂本宫,你,你……”满涨着红色的脸脖,羞愤之下的牒云芊洛五官扭曲地看着我,纤臂一举,似要落下。

“你,你什么?还不抓紧献媚去?!”我抓住了她半悬于空的细腕,甩了下去。

身后宫女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本王每次经过宛沁亭,都这么热闹?”

循声斜睨,一袭蓝色束身衣袍的宇文直朝着宛沁亭走来,微风轻掠,衣袂飘飘,俊逸不凡。

“你——”

“嗯?好像上嫔娘娘特别不欢迎本王看热闹。”宇文直的薄唇边轻点着戏谑之意。

“宇文直,你——”牒云芊洛娇挺的鼻中透着急促的温气,贝齿咬了咬,狠狠地迸出一字:走!提着金色罗裙,在宫女的相护下渐失在我的双眸中。

故作坚强的我始终过不了内心的那个软弱,弯下身,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捡着残存的纸片,泪水不停落下,沾湿了身下的青砖。

“别跪了,地上都是寒气,对女人不好。”

无力的臂腕被一双轻柔的手微向上托着。

好熟悉的话,毫无意识之下,我扑向了那个扶我起身的男人怀中,贴靠着他,低喃着:“宇文……。”

轻轻地,他抚着我垂落在背的青丝,无声地安慰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