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直很少会用“他”来称呼宇文邕,一直以来他都将着自己与宇文邕的关系分得很清。他的问,多少带了些苦涩,只是却不乏真实之感。我想他了,那是事实。虽然他才离开七天,我却感着日子是那般之久。而且比起艰苦的军营,这里看似平静的皇宫却是暗流涌动,不甚安全。
“嗯。”回答间,我略带着羞涩,只是眼眸里依旧捎着对他的恳求。
“那好,我带你去。”
他终是同意了。也许我的要求,他从未想过拒绝。过去的辰光中,我对他有过怨,但是,他或许真的爱过我。因为我未曾在他的眼中捕捉一丝欺骗。只是,过去了便过去了,我与他不会再有交集。他知晓,而我亦懂得。
第四十三章
秋风依旧,落叶卷地,宇文直带我出了皇宫,只是为了避忌,我与他是分马而骑。我的骑术还是很糟,所以原本五日的路程,又多了那么两日。宇文邕说的没错,军营是一个艰苦的地方。且不说,那卷扬的风沙,混着闷臭夹着马骚的军营让我觉得一阵难受。
远远地,我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与着以往不同的是,他穿着软甲,灿灿的铜色在这不甚明媚的日照下闪着光芒。逼人的英气环身而绕,那迷人的身姿透在薄薄的飞尘中让我不由地展开痴醉的笑靥。他没有看到我,只是在一阵马鞭之后,飞驰而起,身后忽而一匹棕马狂追而上,瞬息之间,他手中之剑便与那棕马骑主所执明刀,划空相撞。
一声碰撞,让我不由一惊。
“他们。”
“放心,他们不过是切磋而已。”身侧一骑上的宇文直安慰道。
“那万一皇上他受伤了怎么办?”
我紧张地看着远处所谓切磋的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演习,手中的缰绳仅是一会儿便被着汗给润湿了。
“皇兄他怎么会输给李璋呢?”
李璋?这个名字我略有熟悉,只是一时间忆不起他是谁。
“李璋?”
“是前朝八柱国之一李虎的四子。李虎的第三子便是李昞,不过上月他刚刚亡逝。七岁的儿子继袭了他唐国公的郡位。”
“唐国公?”我一边喃喃着,一边望着那尘土中的两人,心里只是牵挂着他的安危。
“是,李渊这孩子虎头虎脑的,将来也应是关陇骁将。”
“什么?!”
前些日子是杨坚,现在告诉我还有李渊的存在。李渊,那是唐朝的开国皇帝吗?
“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渊……”我默默道。
“哐——”又是一声犀利之响,吓得我赶紧抬眸望去,幸而是他的剑挑落了对方的刀,我半悬的石才算落下。
“皇兄的骑术与剑法比着以前更加精湛。”
“嗯。”我傻傻应着。过去他骑的马虽然很快,但却丝毫没有今日这般带着狂野与霸气。也许,他是顾着我,才放慢了速度。
“大司徒大人,属下替您将马牵到马厩,还有,这位姑娘的马。”过来的是一名大周的士兵,他只认识宇文直,并不认识我。自然只会用着“姑娘”来称呼我。
“我先下马。”宇文直很利索地下了马,随后便来到了我的跟前,替我拉住了缰绳。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扶我而下,此刻,他却保持着距离。我淡淡一笑,拉紧了马笼上的缰绳,慢慢翻下。只是马儿却在这个时候不由向前动了一步。
“呃——”
“小心。”
我滑下的手落入他的掌中,身子才微稳地下了马。
“谢谢。”心有惊慌的我,抬首谢道。他俊美的唇边便微扬起一个浅笑。
“宇文直!”
正四目而对的我们同时侧向了那个熟悉的声,着着软甲,亮着灿光的身影朝着我们走来,步非常快,快到我的手还未离开宇文直的掌心。
“臣弟参见皇兄。”
“若兰参见……”话未说完,臂腕便被他一把拉了过去,身子亦靠在了他冰冷的软甲之上。薄薄的沙扬中,他们兄弟二人对峙而望,只是宇文邕的眸潭中满露着犀利与愠怒。
他,生气了。
“是我让大司徒带我来的。”靠在他的怀中,我低喃着,试图打破这莫名的僵局。
“没问你!”他猛地一斥。
“皇兄不必对若兰这般。是臣弟违了旨,私自离了长安,带她过来的。”
“呵。”宇文邕清冷一笑,继续道:“怎么?她让你带,你就带了。若是她让你反了朕,你是不是就反了?”
“臣弟绝无此意!”
淡定的话语中满含着一种欲解释却又无处解释的苦楚,密长的睫微落而下。
“难道我会让直造反吗?”
我质问着他,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宇文邕确实对着宇文直有着芥蒂。而且那个因一定就是我。
他不言语,只是那深邃冷眸直直地盯着宇文直,而扣住我腕的手,却拉得更紧。
“你认为我会这么做的话,你就先杀了我好了。造反?你想象力真丰富,造反。难道我从皇宫出来找你就是为了造反?”
他低望怀中的我,剑眉微蹙,唇欲张又合,只是他与我的对视间,少了份重逢之喜,多了份委屈。
“臣弟擅离长安城,请皇兄责罚!”
“是我让直带我出来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好,你们一唱一和,到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中!”
又是一阵尴尬,直到宇文邕的身后轻响起宇文宪的问声:“皇兄,稍后是否还……”
“擅离职守应该判什么罪?”
“皇兄,五哥他……”
“怎么?宪,难道连你都要为他求情?!”
“不是,皇兄,这里是李将军之地,若是皇兄要在这里责罚五哥,会让五哥难以在众臣面前抬头。”
“呵……那朕的君令,君威就不重要了吗?”
“够了!不就是因为我吗?宇文直,你带我回去好了,既然有人不想见到我,那我多留一刻也无意义。”
我的话才出,宇文直便已跪在他的面前,低声道:“臣弟愿意受罚,但是臣弟与若兰之间根本就是清白的!”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告诉朕!你就在这里一直跪着!”
“不,你不能……”
“走!!”对着宇文直的下跪,对着宇文宪正要继续的劝,对着我已开口的劝阻,他不理不睬,只是将着我拉拽在他的身旁,朝着微尘的那头走去。
“你放开我!”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