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朕还有正事与你相谈,去书房!”

撤了在我身上的余光,明黄衣袍的高纬从着他与我的面前走过,狠瞪着他恶心背影的我,感着耳侧是一丝低语:“兰儿,等我回来。”

他与高纬去了书房,而我则扶起了心蝶,我感谢她时才的相救,而她却只留下一抹落寞的笑。没有驻足,也没有让我替她查看有没有伤口,她离了屋子,望着那抹红色裙纱拂过门槛,我突然意识——原来,她一直都爱着高长恭。她没有说过,而我却凭着女人的直觉感到了她落寞浅笑后的心伤。

两刻之后,高长恭回了听澜轩,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躲了起来。

“兰儿。”

“嗯。”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刚才……”

“我的话不止是对皇上,也是对你。”

“呵,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

我不再有着古人最珍视的贞洁,又怎么能配得上他,一个天下间几近完美的男人?成亲?我暗暗自嘲,曾经两次,红色的喜服就要披在我的身上,而那个期待的爱,期待的婚姻却从未真正降临。我好怕,好怕这一幕再次上演,受过的伤已慢慢愈合,我又何苦再次去试图步入如若坟墓的爱情死穴?

“我不介意。”

他揽过我的身,将我拥入怀中,他了解我,知道我会抗拒他想要给予的爱,坚实的臂扣住了我意图挣脱的身子。

“可我介意!为什么你没问过,就替我的一生做出决定!高长恭!你没有权利!”

我挣扎着。

“兰儿,我知道你有过去,我也知道你受过伤,我更知道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给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轻柔中带着乞求。他,在过去的九个月中,陪着我走过困难,陪着我越过障碍,陪着我减淡伤痕,亦陪着我步入新的生活。

“兰儿,和我一起看夕阳,堆雪人,望明月,赏星辰,度余生……”

他继续着那份渴求,期待着我的应允。

“长恭,我不值得。”

我不值得再有爱,我不值得再拥情,更不值得被他爱,被他疼,我不值得。

“不,这世间没有值得和不值得。你就是我,兰陵王高长恭的王妃。”

错愕之下的我,被他的霸气,亦或是他的执着所动,虽然我不知自己对他这九月来的依赖是情还是其它,可是,他眼眸中的期待,臂中的力让我无法拒绝。

三月,兰陵王府上上下下忙碌着我与他的婚事,而我,未来的兰陵王妃却独靠在听澜轩的窗边,望着碧池上柳絮飘落,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看到有人用三月花来形容一世落于感情纠葛的纳兰性德。花飞逝,柳飞絮,纳兰性德的一生就如着三月花一般,渡着如梦人生,幽幽暗放,戚戚凋零。而我,是比他幸运,还是比他不幸?亦或是说高长恭遇到我是幸运,还是不幸?

“兰儿,你又在这里发呆?”

“我没有。”

“没有?呵,瞧瞧,我的兰儿和刺猬一样,是整个王府里最悠闲的人了。”

“刺猬又不是人。”

“呃?算我语失。”

“本来就是。”

“喜服一会儿就送来,你可以试试。”

喜服?呵,我曾经差点两次披上。第一次,他给了我汉人的喜服,还在里面夹了他一世的承诺。然而,到头来我没有披上它,而那张承诺也成了他写下的废纸而已。

第二次,独孤翎与我的婚礼只差两日,却因我的背叛,我的离去,而终是没有沾上那件喜服。被人伤过,又伤过别人的我,能顺利的披上喜服吗?

“长恭。”

“什么事?”

“没,没什么。”

他淡淡地笑着,如着暖春中的那抹清风。

三月的婚期定在中旬,然而,前方却突然传来陈国集十万大军北伐齐国的消息,我的心再次忐忑,不祥的预感亦不由浮上。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和你成亲,时不变,人亦不变。”

短短的承诺,却是那般坚定。他,真的没有骗我,婚期如着原定的良辰吉日顺利地进行着。

这一次,我终于披上了红红的喜服,带上了重重的凤冠,踏着千年前的毡毯,行着古老的夫妻之礼。

紧张,除却紧张,依旧是紧张。喜,满堂满府的喜,可是,可是为何我却没有一丝做新娘的兴奋?连着送入洞房的那个步子都是那般僵硬。我这是怎么了?是紧张过度,还是……?

龙凤烛上的黄橙舞动,我的手心里沁出了细密冷汗。洞房花烛,春宵一刻——我,我莫名地畏惧。坐到桌边,我望着斟满的合欢酒杯,手,颤抖地伸过,一触杯壁,我便紧紧拽握,酒溅出两滴,一滴于肤,一滴于桌。猛地,我饮下了杯中之酒。

镇静,镇静,颤抖的手取过另一只酒杯一饮而尽。

不,我的心为何如此之乱?不,不可以。今晚,今晚我应该将自己交给他,我的丈长恭。

对不起,宇文邕。

我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鸟儿啼鸣,暖光拂面,一个银白的身影落在了我的眸中,莫不是台上的龙凤喜烛,我真的以为昨日的婚礼只是一场梦而已。

“醒了?”

“我。我侧目低望,身着一层薄衣。

喜服再美,不过是装饰,着在身上也不轻,我帮你脱了……”

“那我们……”我追问着一个妻子本不该追问的问题。

“我逼的你太紧。”他侧过身,背过我投去的目光,继续着:“以后,我睡长椅,你睡榻上。”

重重的无奈,夹在他的话中,透着冰冷的气息传递而来。他,他昨晚竟然没有对我……?我醉了,用酒灌醉自己。醒着,我便清醒,我清醒,便只想着他,长安的他,我害怕清醒,所以,我只能醉去。醉去,我便没有感觉,因为没有感觉,他,我的夫君,若是要了我的身体,我也不会有反抗。

然而,他没有。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却还不是他的妻。

“长恭,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