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了这个买卖!”
华韵风见黑煞同意这个交易,不禁松了口气,松开吴雷的胳膊朝前走了几步,来到黑煞面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那请放了她!”
黑煞收回了剑,伸手一把拉起盛雪的细腕,猛地往华韵风身上砸去:“我可是最讲信用的人了!你的小妾,还给你!”
华韵风在盛雪纤细的身子被黑煞扔过来时,惊得睁大俊目,猛地张开臂膀,一把接住她,可由于冲击力过大,他后退几步,终是没站稳,抱着她,双双摔倒在地。
“大爷、三姨娘!”吴雷见状,惊得上前两步,过去要扶起他们,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两个同样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只见他们,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剑,均抵在吴雷的面门上,挡住了去路。
吴雷见状,一脸惊讶,他没想到华府内还不止一个刺客!可这几个刺客的武功绝对不容小觑,因为,他们竟能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很好,让他丝毫没有发现。
在倒地的一瞬间,盛雪听到了华韵风吃痛的轻吟声。而她,正安然地压在他单薄的身上。由于二人穿的都是单薄的寝袍,所以,盛雪片刻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灼热的体温。他正在发烧!
“你,你发烧了?”抬起头,看着眼下那张消瘦发紫的俊颜,盛雪此时心痛得无以复加。
难怪之前黑煞唤他时,他没有及时出来。原来,他是正在发烧,身子不适。现在,她真的想不通,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样的意志力起床的?
是因为她的那声呼痛吗?
手不自觉地将他胸前的衣襟捏得紧紧的,泪水迷糊了她的双眼。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想用自己最真诚的感情面对他。
“我!”华韵风俊眸无力地半睁着看向她,嘴角微微苦涩地一扬,虚弱道,“我无碍,只是让你受苦了,你要不要紧?”
“我也无碍。”
她眼中不断坠落到他脖间的泪珠,每一颗都似乎带着魔力,让他不适的身子舒坦许多。并且,他本剧痛的心,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上方的她,轮廓分明的小脸上,泪眼婆娑,嘴角染血,几根发丝被风吹到嘴角上,被血黏住。几分凌乱,几分凄凉,几分妖艳……
一时间,他看着她失了神……
“够了!我可没时间看你们在这儿郎情妾意!”黑煞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在他眼前秀深情了!他很恼火地朝倒地的两人吼道。
本打算让他们摔倒献丑的,可两人是摔倒了,却怎么看着也没见两人有出丑的感觉呢?
黑煞的一声吼,让华韵风本痴迷看盛雪的目光,骤然变寒。只见他环抱盛雪的手,更加深了几分力度,随后,在盛雪也回应地抱住他时,他闭上了眸,对她轻声道:“起来吧,有些事情必须处理!”
话末,松开手。
盛雪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禁又心疼起来。
这时,黑煞已经挥手,命令前方两个下属收了挡吴雷去路的剑,吴雷赶忙过来扶起盛雪和华韵风。
随后,几人进入了正院内的书房,华韵风坐在书案前,盛雪为他研墨。吴雷被黑煞的属下点了穴,倒在门边。
盛雪这是第一次为人研墨,也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
等盛雪将墨研好,黑煞便走到桌边,粗鲁地从笔架上拽出一根狼毫笔扔给华韵风,逼视着他道:“华老板,遗嘱可得写清楚了!”
“那是自然!”华韵风接过笔,颤抖地拿住笔蘸了几滴墨汁之后,抬眸看了眼盛雪,随即眼中生出丝丝眷恋之色,嘴里却说着赶她的话,“你怎么还不走!”
闻言,盛雪脸色一滞,随后不敢看他的那双俊目。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护她性命。她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想到雍儿、想到玄武国的安宁,她只能走……
先帝曾说过,位高者,自身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做任何事时,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天下。若她死了,谁来救雍儿,谁来惩治如虎如狼的东岳王,谁来保住夏家皇朝,谁来让玄武国安宁?
手中的砚台被她紧紧捏在手心,可她若就此离开,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这个温润的男子了?再也看不到他对她耍无赖时,脸上呈现的宠溺之色,再也听不到他轻咳虚弱却不失磁性的润音了?
“我不能走。”这句话,她是鼓足勇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黑煞不是答应了交易吗?既然如此,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府上了。”华韵风话是对着盛雪说的,却是说给黑煞听的。
黑煞闻言,鼻哼一声,算是默认,心中却在想,就算出了华府,这个女人也是活不了的!
盛雪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中一痛,脱口而出:“我不值得你如此相护。”
以往不是没有人为了护她而亡,可那是因为她是太后,她手中的权力可掌他人的生死荣耀。而现在,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如奴如婢的妾而已,何故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爷舍命相护?
“对我来说,你值得我放弃所有来护。只因,我不想再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咳咳……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看着她闻言,有泪水从她下巴处滴落,掉进砚台中,他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来世,再见!”
听到他最后四个字吐出后,盛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来世,再见?她从不信来世!
“华韵风,也许,我已经心中有你了!”有些话,她不想等到来世再说。
书桌边的琉璃灯盏下,他看起来憔悴虚弱,可是却难以掩盖他与生俱来的温润优雅之气。只浅看他一眼,她的心就不自觉地发痛,她知道,她的心里,确实已经有了他。
华韵风闻言,素手一抖,笔尖便滴下一颗黑色墨珠。赶忙抬头看向她,却见她已经转过身子,朝门外走去。
看着她完美的侧颜,他的俊眸中渐渐浮上雾气。
“华韵风,你的女人,比你无情!”等屋内那抹碧影消失后,黑煞就嘲讽道。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真是蠢不可及!
华韵风闻言,浓眉一紧,并没开口,而是提起笔,在宣纸上优雅地写着字。
看着他认真地写着遗嘱,黑煞心里更是笑话他蠢笨。
走出华韵风的正院后,盛雪并没有出府,而是直奔自己的南苑大声呼唤翠红和豆儿她们,然而却无人回应。她跑进下人房去看,一看才知,翠红和豆儿她们都嘴唇发紫,一探脉,才发现她们都中了毒,才导致昏睡不醒!难怪今夜华府这番安静!
估计要不是自己不曾喝水,要不,也中了毒。难怪她离开华韵风的正院,黑煞那么痛快地不来阻挠呢!
突然好恨自己当初没和师傅学武艺,偏偏只拣轻巧的医术学习……
看着昏睡的翠红她们,她的心里着实有些急了。
怎么办?走还是留下?走,无疑能保住性命,可华府这些人的性命怎么办?她是太后,玄武国的臣民都是她的子民,她有责任保护!可留下,她根本敌不过黑煞,无疑也是白白牺牲而已。去府外寻官兵?不行,估计等她找来官兵,华府众人已经被屠杀干净了。况且,现在都城被东岳王控制,驻守官府的估计也是他的手下,她过去找官兵,无疑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些,她只得无奈地走出下人房,来到院子里看着风吹树木疏离的斑驳影子。
难道华府今夜气数已尽?难道华韵风真的难逃一死?
不,还有一人能救华韵风,那就是少林!
想到他,盛雪不再耽搁,赶忙提着裙子去了华府后院马房,本以为能找到马,可以骑着去都城西街找他。可当看到马儿也倒在圈里时,她绝望了。就算马儿好好的,她回来后,一切恐怕也晚了……
“为什么?”想她堂堂太后,从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事办不到?却没想到,现如今竟连几条人命都救不得。她还能有什么用!
救雍儿,保天下……估计,她根本就办不到!抬起手,抚摸着华府后院大门上的门闩,她该不该走?
盛雪最终下定决心,打开后门闩,离开华府时,已经时隔半个时辰了。
看着身后敞开的后门内的景色,她一把捏住自己横飞的衣摆,紧紧拽住。她真的走了……
“没事的盛雪,这不是你的错!你若不走,只会白白牺牲自己!你还不能死,宫内的雍儿等你救,玄武国的百姓也等你救!”盛雪自己劝着自己,可最终还是劝不下去了,泪水忍不住模糊了她的视线,大门内华府的景色看得更加不清楚了。
“不,我做不到弃他不顾!”忽然,她转身折回了。
好不容易摸黑走到华韵风的正院,她并没急着进去,而是贴着院墙,小心翼翼地走到院门处,伸出头来,偷偷打探院内的情形。当她看到院内的情形后,她一惊,差点和着口水将自己的舌头吞掉!
眼前这乱七八糟躺了十几个黑衣人的院子,真的是华韵风的正院?
再看看那些黑衣人周边的奇花异草的盆栽,东倒西歪也就算了,底下的花盆竟然碎成豆腐渣模样了。真不知道,刚才这里究竟经过了怎样一场浩劫!
“华韵风!”就在盛雪将目光移向正院大厅门口时,却正巧看见华韵风雪白的身影,正跌坐在门槛上,捂住胸,仰着头,艰难地呼吸着。
他及腰的墨发乘着风飞舞,时而挡住他苍白的俊颜,时而轻扫着他捂胸的素手上。此刻的他,有些神秘,有些虚幻,更有些凄楚!
她顾不得多想,赶忙朝他奔跑过去,全然不顾自己的仪态是否端庄。
华韵风闻言,艰难地转过头,当看见那个浅碧色身影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过来时,他沾满鲜血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咳咳!”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盛雪一跑过来,就拉起他的手,把起脉来。由于奔跑得急,她此时话音带着些气喘吁吁的感觉。
“我无碍!”华韵风虚弱地眯着眼看向一脸紧张的眼前人儿,嘴角又微微上扬。
“还说无碍!脉象这么虚弱……”盛雪替他把完脉,抬眸埋怨地白了他一眼,随即看到他完美下巴处的嫣红血迹,又软了语气,柔声询问他,“你究竟怎么伤成这样的?还有这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还有黑煞呢?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华韵风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轻轻地闭上了俊目,半晌,才攒够力气反问了她一句:“你之前说心中有我可是真的?”
盛雪一下被他的话给问住了。拜托,这关键时刻,他怎么又不合时宜地问这个问题了?
看着他惨白的俊颜上,沾染的几抹血迹,如同沾血梨花般诡异不失纯净。让她顿时觉得他有种娇弱的凄楚感。
一时间,她看得呆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许久没得到回答,他艰难地撑开长睫俊目,半眯着眼看向她片刻,才轻声地道:“肯定是真的,否则你就不会回来!”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虚弱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最后竟头一歪,昏了过去。
“喂,华韵风你醒醒!”在他歪头从门框边滑倒的一刹那,盛雪一把抱住他单薄的身子,随即,他的头靠在了她的怀里,看着怀中轻阖俊目的他,盛雪第一次心跳急速,急忙摇晃着他的身子,希望能够叫醒他。可喊了好几声也得不到回应。于是,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当感觉到他有温热的气息从鼻尖吐出后,她收回颤抖的手,深深嘘了口气。还好,他没事!
伸手拽着袖子擦掉自己额间刚才吓出的冷汗,又忍不住伸手来抹怀中男子嘴角的血迹,却发现,那血迹已经干涸凝结,一时间擦不下来。她只得停止动作,将他艰难地扶起,半抱半拖进了内卧软榻上。
替他盖好被,喂下一颗价格不菲的参气丹,又替他擦了擦脸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