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年间,国家以农业为治国之本,百姓以务农为生。

唐朝前期采用的赋税制度基本上沿自于隋朝。624年,唐朝开始采用“均田制”,即由朝廷把田地授给农民,农民每年向朝廷上缴租赋。同时,唐朝还采用了“租庸调制”,其中的“租”指的是在朝廷田地上耕种的所有男丁,每年都要向朝廷上缴定量的粟或稻;“庸”指的是每个人每年都应为朝廷服一定量的劳役;“调”指的是每位男丁都必须随当地特产缴纳绢麻之物。

到了唐德宗年间,宰相杨炎考虑到“租庸调”对于农民来说负担太重,于是改为“两税制”,即夏季征收一次,秋季再征收一次。而且,为了防止官员滥征滥收,干扰百姓生活,朝廷还明确规定,官员除“两税”外不可向农民私收任何东西。然而时间一久,地方官员便不再严格遵守这些规定,不分春秋冬夏,也不管绢麻之物是否已经制成,巧立各种名目对百姓滥加征收,只为能有更多物资上缴给朝廷,制造百姓安居乐业的假象,来换取自己升官发财。

由于官员们大量征收税赋,百姓们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虽苦不堪言,却碍于官员们的强势,不得不从。《秦中吟·重赋》就是一首反映社会赋税过重、民不聊生的诗。该诗是白居易《秦中吟十首》中的第二首。“秦中”指的是唐朝都城长安一带地方,白居易曾于贞元、元和年间身在长安,并在此地见到了许多令其感到悲哀的人和事,于是将这些事写成了诗,命为《秦中吟》。

秦中吟·重赋 厚地植桑麻,所要济生民。 生民理布帛,所求活一身。 身外充征赋,上以奉君亲。

人们在土地上种植桑麻,为的是保证基本的生活。百姓们不分昼夜地将丝麻纺织成布帛,为的也不过是维持日常的生活。满足了日常需要之后,才能在朝廷征赋时,将多余的布帛上交给朝廷。

国家定两税,本意在忧人。厥初防其**,明敕内外臣:税外加一物,皆以枉法论。奈何岁月久,贪吏得因循。

国家制定两税法的本意是想实施仁政,关爱百姓。刚刚推行的时候,为了防止大小官吏阳奉阴违,朝廷还特意下达了明文规定。但凡有官员私自加收钱帛,全都按枉法处置,绝不留情。无奈时间一久,贪官污吏们便开始无视朝廷的规定,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式向百姓征收税赋,令百姓不得安宁。

浚我以求宠,敛索无冬春。 织绢未成匹,缲丝未盈斤。 里胥迫我纳,不许暂逡巡。

为了讨好皇帝,加官进爵,官员们不分季节地向百姓敛取财物。哪怕是还没有织成的丝帛,还未满一斤的蚕丝,他们也都尽数掠夺。每一次里胥们都会打着征收赋税的旗号对百姓进行催促和逼迫,不许任何人有所延迟。

岁暮天地闭,阴风生破村。 夜深烟火尽,霰雪白纷纷。 幼者形不蔽,老者体无温。 悲端与寒气,并入鼻中辛。

到了年末,天寒地冻,破败的村子里到处刮着阴风。夜深之后,炉中的火全部熄灭,只看得到铺天盖地的大雪从天而降。小孩子身上没有完整的衣服,老人们浑身冻得冰凉。空气之中充满了寒冷的空气和每个人呼出的悲伤的喘息,令百姓们每呼吸一次,都会越发感到生活的辛酸。

昨日输残税,因窥官库门。 缯帛如山积,丝絮似云屯。 号为羡余物,随月献至尊。

昨天去官府补缴未纳完的税金时,有机会偷偷向官库里看上一眼。却看到库中堆积着如山般的丝织品,那丝絮远远望去,好比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原来这就是官吏从百姓手中强取豪夺去的税赋,明明百姓已经贫困到衣不遮体,他们却还称这些东西为“羡余物”。

夺我身上暖,买尔眼前恩。 进入琼林库,岁久化为尘。

贪官从百姓手中强抢了物资,为的不过是博朝廷一时的恩宠。他们不知道,这些对于百姓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旦进了宫就变得不再贵重。朝廷的宝库里,各种珍贵布帛应有尽有,用之不竭,这些民间搜刮来的布帛一经入宫,最后往往会因为久置不用而化作尘土。

同样的物件,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意义不同。一碗白饭,一碟咸菜,对于家境富裕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吃腻了山珍海味之后的调剂;对于家境贫困的人来说,则是不得不每日面对的家常饮食。一条色泽暗淡的丝帛,一块手感不佳的粗布,对有些人来说只不过是不可用的废料,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可以做衣服的珍贵的材料。

贫富差距将人分隔在不同的世界。一些富人不曾经历过贫困,所以他们无法理解贫困有多么可怕,无法理解那些陷入贫困的人有多么痛苦,生活得有多么艰辛。还有一些人习惯了索取和挥霍,于是就可以对他人的处境置之不顾,一味地剥夺他人拥有的,只为满足自己的贪婪。哪怕并不是必需品,他们也会一直索取下去。

过度的索取和浪费会令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但这样的“富”和“穷”并不是没有止境的。终有一天,穷人会再也无力生存下去,到那时,此时的富人也将会慢慢失去他们拥有的一切,变成穷人。最后,一切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