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回闻人瑜险些离京,萧珏每日就是一颗心全挂在对方身上,他甚至恨不得上朝都想把人带在自己身边。
桓亲王府这边岁月静好,京城却因为绥南王之女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表哥倒是逍遥,我替你解决了那些女人却连个谢字都没有。”
“你闹出来的这些不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萧珏连看都未看杨茵茵,随口怼了回去。
“我突然后悔了。”杨茵茵凑过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闻人瑜,一扭头竟对萧珏说道,“不如我们分享……”
“滚!”
“嗤!你这人真无趣!”杨茵茵并未离开,一旋身直接坐在了石桌上,晃着腿悠悠说道,“我可是特地来帮父王传消息的。虽然皇后要安排给你的妾室没塞进来,但同陛下再提了闻人公子,只怕会借机发难,让你心里有数,别做抗旨这等自掘坟墓的蠢事……诶!疼!”
冷不丁被抓住小臂,杨茵茵试图抽回手,试了几下却发现没什么用处。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你整日与人腻在一起,消息早传出去了,宫里那位觉得你身边有个身份可疑的男人不稳妥,不过眼下还没有定论。”
杨茵茵说的正是闻人瑜。
而听到这话的本人却显得比萧珏镇定许多,他先是起身拍了拍萧珏攥住杨茵茵的手,而后淡定地朝对方摇了摇头,对杨茵茵说道:“姑娘今日过来,想必要说的不止是这些。”
少女娇俏一笑,自顾自拉住闻人瑜的手,也不管萧珏在旁如何气愤。
“你果然同父王说得一样有趣,跟了表哥着实可惜了。不如跟了父王和我吧?”
萧珏直接伸手将人扯回来揽到自己身后,对着面前放肆的少女恶狠狠地斥道:“杨茵茵!你真当本王没有脾气不成?!”
话音方落,周遭已围上来不少近卫。杨茵茵巧笑倩兮,丝毫不将周遭的人放在眼中,直接越过萧珏对身后的闻人瑜说道:“公子真的不考虑一番吗?父王同我说,你跟他也做过露水夫妻,总归……”
闻人瑜打断了杨茵茵的话道:“姑娘,玩笑话适可而止。”
“怎么?你不信自己同父王曾有过……”
“信与不信皆不重要。即便真如姑娘所言,但令尊对在下并无情爱,且这些日子听市井传闻,令尊与令堂感情甚笃,要知道在这个世道上似令尊那般为了爱妻放弃嗣子的男子并不多,在下有自知之明,此生只想与心上之人相守,并不像以色侍人。”闻人瑜自萧珏身后走出,二人十指相扣,也安抚了一旁有些焦躁不安的萧珏。
“呵…哈哈哈。”杨茵茵自石桌上跃下,背着手笑嘻嘻地凑到闻人瑜身边细细打量。
在萧珏发火之前,少女终于收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转身过来面对二人正色道:“公子倒是淡定,可皇帝却要杀你呢!”
萧珏闻言一皱眉,他方才听杨茵茵话中的意思便隐隐有些预感,不料竟是真的,他垂下头,脑中却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杨茵茵在一旁又道:“父王叫我过来同表哥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些数。此事父王说他不会插手,只能表哥你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了,替我转告表叔一声,谢他告知。”
“不过父王说如果表哥愿意把公子送予父王,他可以……”
“剩下的话姑娘不必说了,在下不是随手转赠的物件,更不贪生怕死,姑娘同令尊的‘好意’在下心领,还请不必多说。”
“唉……好吧!”杨茵茵叹了口气,摊手表示绥南王府不会再插手这事,他们绥南王府颇受圣宠除不开祖母抚宁长公主的缘故,但这并不代表皇帝要杀的人会允许他们在其中横插一手,先前帮萧珏,大多是为了日后新皇即位,他们绥南王府能过得安生些,但却不会明目张胆忤逆皇帝的心意,通风报信已是仁至义尽,“既如此,我就先回了。”
待杨茵茵走了,萧珏握着闻人瑜的手放在心口,郑重许诺道:“琼之,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我知道。只是眼下我有一个疑惑想让玉郎告诉我。”
萧珏别开视线,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反问一句,“你想问绥南王的事?”
“尹枭说我负你,我真的同绥南王有过……”他不是孟浪**之人,露水夫妻、一夜欢好那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同绥南王之事确实是真,但并非负我。那时你我还未相见,我也是听尹枭和…旁人说的,那时你是为了给你爹报仇才忍辱负重……”萧珏将隋晋的名隐去了,虽说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但心里其实还隐隐希望闻人瑜不要想起来那段过去,可他越想隐去那些,说得便越奇怪,到后面连意思都变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人瑜只从萧珏口中听说他家中遭难,费劲千辛万苦才替爹娘兄姐报了仇,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需要委身于人,虽说并非背叛了萧珏,却仍觉得有损气节,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下打在他自己脸上,却把萧珏吓懵了。
“琼之!别这样!”萧珏反应过来连忙抢上前去抓住闻人瑜的手,生怕他再给自己一下,一边唤人拿帕子来敷着,一边将人扶到一边坐下。这回他不敢再省去其中细节,只是但凡与游淮川相关的,他都略去了,只说闻人瑜当时是被逼无奈,又为了保护别人才不小心落在了绥南王的手里,并非本意,才算将人稍稍劝好了些,但看着闻人瑜脸上的红痕仍是心疼不已。
有了萧珏方才的解释,闻人瑜脸色转好了不少,他看向萧珏问道:“可眼下,我们还需要细想想该如何做,若是……”
“没有若是,别乱想。大不了拼着被骂被罚我也会保下你,该怎么做我来想,琼之只需要把自己顾好,那样我才能安心。”正巧手下人送来了帕子和热鸡蛋,说是热鸡蛋揉脸能够消肿,萧珏便照着做了,小心捏着那枚剥了壳的鸡蛋在闻人瑜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不时问他疼不疼之类的,末了才想到个人,提了一句,“我待会去舅舅府上和他说说,你就在王府里歇着,免得被人看到又抓住把柄说些有的没的坏了事……”
每到这种时候,闻人瑜总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但心里同时伴随着极度的矛盾。他想要说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他的不甘和失落,但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竭力控制他保持冷静,有时甚至对自己都所言所为都感到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人一般。
“公子,您脸色不好,不如属下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苏拂见闻人瑜皱着眉拒绝,又搬出了萧珏的名号来劝,“王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属下等将公子看顾好,您若是……”
“苏管事,玉郎既能让你统管王府事务,想必是身边信赖之人。那你一定识得我,能同我说说之前的事吗?”
苏拂何止是认识,他和弟弟苏招本就是问刀楼中的仆役,后来才被拨到了萧珏身边的。只是面前的闻人瑜和从前的朱怀璧相去甚远,更何况有萧珏的命令在,苏拂心中矛盾却并不能说。
“公子见谅,属下确实不能说。公子想知道,尽可等王爷回来了,问王爷便是。”
苏拂算是实诚的,倒没有过多找理由,闻人瑜心下明白是萧珏的命令,便没有再多问,他随口说道:“大夫就不必了,我只是觉得近来总会梦见一些不认识却熟悉的人,醒来后又想不起来,怪难受的。”
“这……”苏拂的神色有一瞬间凝滞,只这一瞬便被闻人瑜看在了眼里,无须多问,他也隐隐能够确定自己遗忘的过去绝不像萧珏之前说得那般简单。
还不容苏拂遮掩两句,便有前院侍卫急急来报,“苏总管,宫里来人了!”
“什么?!”宫里来人必然是冲着闻人瑜来的,苏拂忙道,“公子!您先……公子?!”
他本是要劝闻人瑜避一避,回头却见闻人瑜起身整了整衣冠,一副要赴约的架势,忙侧身将人拦住。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既找上门,躲已是无用之举。”
“公子不可!”
“苏拂,你拦不住我,让开。”
闻人瑜神情淡漠,而此刻他那眼神苏拂却是十分熟悉,因为熟悉,他不由松手后退了一步,给闻人瑜让开了路。
“楼主……”连苏拂自己都没察觉,他本能之下喊出了原本的称呼,好在说的人和听的人此刻心思都不在此,是而并没有人记住。
而此刻身在宫中的萧珏亦是心不在焉,宫中宴饮他推脱不掉,可不知怎么的,他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慌。
再细看所宴外臣更是不太寻常,今日并非大宴,又没有那个妃子过生辰。要说皇亲国戚邀了不少,连病弱的景王和他舅舅季南珩都在宣召之列,却唯独没有绥南王父女,这实在反常。萧珏不由想起日前杨羡宇让女儿来示警之事,心下便更是不踏实了。
他一直心不在焉,连麓王同他说话都没有听到。同其他王叔说话时,萧珏的眼睛时不时看向皇帝和殿门口。
是而当一名掌事太监进殿直奔皇帝身边时,萧珏心中咯噔一下,紧跟着就见那太监凑到皇帝耳边耳语几句,随后便由一旁的大太监扬声通传。
“宣—凉州府人士闻人瑜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