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姚教练说叶小黎提出退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早晚有这么一天,多少显得有点马后炮。

但是现在看着自己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丫头,姚教练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发出一声过来人的感慨:“你说你俩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马教练在一旁打圆场:“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让她俩再试试,反正这几年队里也没再出过什么特别好的双人滑苗子。”

“不是我不同意,可是这技术难度规章制度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你们这年纪都有运动员已经退役了,曾经和你们一块在场上厮杀的选手不少都当教练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姚妈妈,我们有经验,有默契,还有决心,很坚定很坚定的决心,我们一定会加倍努力,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姚教练叹了口气,给叶小黎递了一张纸巾:“傻丫头,别哭了,我都这个岁数了,有什么好失望的,我是怕你自己失望啊。”

谢智霖帮叶小黎顺着背,语气坚定:“姚教练,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够接受。”

“没错,”叶小黎使劲点了点头,“要是不再努力一次,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别给我道德绑架啊,先说好,你们得付出成倍的努力还不一定能成功,别到最后说我没提醒过你。”

叶小黎眼睛一亮,立刻扑到了姚教练怀里:“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不要我的!”

“傻丫头,别把鼻涕弄我身上!”姚教练嘴上嫌弃着,眼睛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两人回到了专业队,每天和一群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年轻队员一起训练。

刚开始训练还好,两人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时间越久问题越明显。

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身体条件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好的竞技状态,别说自己巅峰的时候,以他们现在的水平可能连资格赛都费劲。

谢智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人家小孩只要坐下来和两口水就能起来再坐十组蛙跳,他刚做了一半喘得就像肺结核一样。

这可给叶小黎吓得够呛:“智霖,咱们不练了,咱们回家吧。”

“没事,”谢智霖轻轻摇头,拿着保温杯不敢喝得太猛,只能小口小口的抿着,“我歇会就好。”

“你每天都这么说,可事实证明根本休息不过来嘛,咱们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谢智霖亲了一下叶小黎的嘴唇,把水珠留在了上面:“宝贝,别担心,真的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我说你不知道你就不知道,不行,你必须得给我看医生去,否则我就不练了!”

“好好好,都听夫人的,那咱们下个月休假的时候去可以吗?”

叶小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下个月。

严谨的说,是等不到了。

谢智霖又晕倒了,要不是担心谢智霖一个人到了医院没人照顾,叶小黎也要吓晕过去了。

“他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导致心肌供血不足,再加上长时间的大运动量训练根本来不及休息,身体各项机能都受到了影响。”

叶小黎看着病**带着呼吸面罩脸色苍白的谢智霖:“大夫,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病人身体极其虚弱,照这个样子可能要睡个一两天的。”

“那不吃不喝的,还不饿坏了?”

护士推着推车走了进来替医生解释道:“不会的,我们每天会为他注射营养液、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维持身体所需功能,让他多睡一会,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麻烦您了。”

叶小黎让开位置,看着护士熟练的给谢智霖打上点滴后和大夫一起离开,病房立刻变得空****的,只有监控器发出的“滴滴”声。

声音刺耳令人压抑,可平稳的规律又可以给人最后的安心。

谢智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今晚是阴天,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挡的严严实实,只有监控器的红灯和走廊微弱的灯光。

他慢慢睁开眼睛,四肢开始恢复知觉,就发现没有打点滴的右手被人牢牢的攥着,那个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攥的谢智霖有些发麻。

除了叶小黎还能是谁呢?

她就这样拉着谢智霖的手,靠在床前睡着了,脸色苍白的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病人。

谢智霖一动,本就睡得很轻的叶小黎立刻醒了:“智霖?你感觉怎么样?别动,我给你叫大夫。”

叶小黎战战兢兢的看着大夫检查,在得到了病情基本稳定的保证之后才松了口气,抬起小拳头就开始捶胸口:“你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来医院,你偏不,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谢智霖装模作样的揉着被叶小黎锤的胸口:“啊,我的心。”

叶小黎的手立刻僵住了,整个人紧张兮兮的:“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坚持一下,我马上给你叫大夫,大夫!”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谢智霖赶紧拉住要往外冲的叶小黎。

“谢智霖!你真是,你干脆直接吓死我得了!”

叶小黎咆哮着,转头扑向了谢智霖怀里,谢智霖立刻就感觉到了勃颈上的湿润:“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

“你都这样了,我能开心吗?智霖,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好的呀?”

谢智霖把叶小黎抱得更紧了一些:“我现在就挺好的,等我这次病好了,咱们就回去接着训练,把下一场比赛当做谢幕演出,之后咱们就退役,也当教练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练了,再也不练了,医生说你这个病只能靠静养。”

“亲爱的,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你不信的话,我——”

“好了,别说了。”叶小黎猛地抬起头,一个吻堵住了谢智霖的话,然后起身掏出手机,“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给姜子威发了微信,待会他陪你,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嗯,”叶小黎的语气十分坚定,“我去趟聚云寺,现在出发能赶上开门第一炷香,很快就能回来。”

谢智霖看了看自己空****的手腕:“亲爱的,断了就断了,一根红绳而已。”

“才不是一根红绳而已,那是大师开过光的,可以帮你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都是说着玩玩的,哪有这么神,你原来不是不信吗?听我的话,别去了,让梁悦陪你好好回宿舍休息一下,这几天你也辛苦了。”

叶小黎不说话,离开谢智霖的怀抱起身穿外套。

谢智霖想拦却没力气,语气逐渐急躁:“亲爱的,你听到了吗?不是什么红绳的问题!”

“让她去吧。”姜子威从门口走进来,强按住想要起身的谢智霖,朝着出门的叶小黎点了点头。

“老谢,你干什么!”

“别担心,叶世森陪她一起去,”姜子威给谢智霖倒了一杯水,“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两天叶小黎拿着那根断了的红绳哭了多久,就算明知是假的,就算不信,她也太需要这个念想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刚刚打完点滴的谢智霖已经睡着了。

谢过姜子威,房间里就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叶小黎小心翼翼的把红绳系在谢智霖的手腕上,就这么定定看出了神,好像看到了下山时候天边升起的一轮红日,好像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国旗,直到眼前的红色弥漫成了大片的血迹才吓得闭上眼睛。

等到谢智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又是叶小黎拉着他的手趴在**睡着的样子。

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手腕间系着一样的红绳,让谢智霖想起了他陪着叶小黎看的那些古装剧里的一句话:“红绳结青丝,相思与君知。”

“傻笑什么呢?”叶小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到谢智霖偷偷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好看吗?听说是寺里新来的僧人想出的花样,不过我觉得什么花样都不重要,只要管用就行,你说呢?”

谢智霖挑了挑眉毛:“管不管用也不重要,只要是你送的就行。”

叶小黎脸一红:“我看你是好了,还有精神开我玩笑了。”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谁让我最爱我家夫人了呢?”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平淡的住院生活,叶小黎几乎二十四小时陪在这里,偶尔姜子威和叶世森换班让她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

每次从回到医院,都能看到他们有说有笑,叶小黎真的觉得,似乎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这不怪叶小黎神经大条,实在是谢智霖藏得太好了。

“大夫,我想了解一下,我的身体情况,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有可能坚持训练?”

医生一脸无可奈何:“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就这么天天跟医院养着,我都不能保证你活过三年,还想着找死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早发现,早治疗,减少一些运动量的话,有可能不会发病吗?”

有谁会难为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呢,医生谨慎的回答:“可能可以吧,坚持去医院检查,用药物和饮食控制,运动量适当,不要太紧张和疲劳,但前提是,你能回到发病之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