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谨和白鹭分手了。

准确的说是白鹭甩了宋谨,就在我生日那天,白鹭单方面要求和宋谨解除恋爱关系,她答应了一个一直追求她的富二代,现在他们要闪婚了。

看来4月25号真是个晦气日子,在这个日子里,我和苏黎世分手,宋谨和白鹭分手,苏黎世去世……都发生在这一天。

转眼间他已经走了三年。

墓木已拱,每当我看小说看到这四个字,总是会觉得鼻腔酸涩。

我去了当初苏黎世带我去过的郊区,那郊区已经不是郊区,五年过去了,那块荒地已经被开发,但并没有按照苏黎世说的那样变成民用建筑,这里拔地而起了一堆写字楼,阳光下高耸入云的大楼闪耀着粼粼的宝蓝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疼。

有点头晕,我往后退了一步,扶住一棵树。

很快我就发现了这棵树是旧相识,在它的树干上刻着一行小字——苏黎世&付家好:2008年4月25日,我们在这里,很爱彼此。

我在树下坐下来,就着荫凉开始哭。

当初苏黎世和苏瞳遭遇车祸,苏黎世几乎是当场死亡,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他的葬礼我没有去,他留在我心里最后的印象是那年分手,我去找他要个说法,崴了脚,拖着肿了老高的脚踝爬了六层楼却被他的室友告知他不在宿舍。走出他们宿舍楼的时候我回头向上看了一眼,看到他们宿舍阳台上那双一闪而退的眼睛。

这些年来我努力记住苏黎世对我的坏,去遗忘和掩盖他曾经的好,唯有如此才可以说服自己他是死有应得,才可以让自己对他的死不去心痛。

我梦到过他,很多次。

有时候会梦到分手的场景,每次梦到那双阳台上一闪而过的眼睛,都会觉得心疼的好像被按在烧红的针毡上辗转。

有时候会梦到苏黎世,我们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梦境中,前路空空回望茫茫,苏黎世站在离我不远却似地平线般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有时候微笑地看着我,有时候悲伤地看着我,但是不说话,好像一幅挂在那里的画,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艰且涩,冷而重。

但更多的,还是梦到在一起时候的好。

梦是不会骗人的,那些好我还记得,人骨头里就是有这点贱。

我扶着树站起身来,哭太久流失了太多水分,整个人头重脚轻的。

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摸张纸巾擦擦脸却发现没有带,正在犹豫要不要揪两片树叶下来凑合下,突然一包纸巾递到了眼皮子底下,我抬起头,一个人正表情凝重地看着我。

是顾岳源!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呆愣愣地看着他,他指指那幢写字楼:“我在里面上班。”

啊?我擦擦眼泪:“你不是群演?”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不是,我在影视公司上班。”

我揩一揩鼻涕:“哦,原来你是剧务啊。”

2、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问顾岳源:“你下来吃午饭的?”

他愣了一愣,回答我:“是啊,一起?”

我的肚子很合话题地咕噜了一声,哭了这老半天早哭累了,我正色道:“恩公,这次付钱请不要和我争。”

他笑了:“你唱戏的吧?”

我脸一红:“不是,我家里有人是电视编剧。”

这里是个刚开发不久的产业园区,除了几幢看上去酷炫拉风的写字楼,其他什么都有待完善,我和顾岳源走了几百米终于找到了最近的便利店。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了午饭,我们进去的时候,便利店保鲜柜里只剩下了几只盒饭,大部分都是黑椒牛柳,我皱皱眉,我对黑胡椒过敏。

顾岳源弯腰下去把所有的盒饭都翻了一遍,递给我一盒:“喏。”

他找出来一盒番茄炒蛋饭。

等饭热,我咬着筷子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黑椒牛柳?”

他挑一挑眉:“很简单啊,一眼望去那里都是黑椒牛柳,如果你喜欢黑椒牛柳就会立刻拿起一盒,可是你站在那里犹豫了两秒钟,这说明,你不吃这种。”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们公司最近在拍探案剧?”

他闷头笑,不说话。

“叮”的一声,饭热了,他走过去把饭拿过来,我又突发奇想:“话说,如果真的只有黑椒牛柳呢?”

他恶劣地一笑:“那就我吃着你看着呗。”

吃完饭分手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那块披肩……”

我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来,拍拍脑袋:“等我明天来这儿还你吧。”

他点点头:“你们公司也在附近?”

我挥挥手:“吾乃无业游民。”

回到家我睡了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梦里被魇住了,最后是腿抽着筋醒过来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我连窗帘和灯都没功夫拉开,坐在黑暗里痛苦地捋着小腿,突然间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无比惊悚。

是白鹭。

她约我明天吃饭。

白鹭说话总是那样细声细气的,让你不好意思拒绝她,我只能答应了下来。

但心里也不免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约我吃饭?虽然我和她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但实际上,对我而言她只是宋谨的女朋友,我觉得她应该也一样,在她心目中我大概就只是宋谨的妹妹,朋友的朋友,这关系算不上亲近,我们从没有单独相处过,甚至连我他宋谨三个人相处的时间都挺少,每次见她都是一大帮人的聚会。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下午睡饱了,直到凌晨两点我才怀抱着这个疑惑睡过去,梦里又是一派兵荒马乱。

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和白鹭约定的时间了,我胡乱梳洗了一下就往外跑,跑下楼才想起来今天要去还顾岳源的披肩,又跑上楼把披肩拿下来,气喘吁吁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刚好到时间。

白鹭也是个守时的人,她早已经等在那里。

白鹭人如其名,温柔文静,简直像是从琼瑶小说里走出来的,看她坐在那里白衣白裙长发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当初在学校里她是怎么高调死追宋谨的。

宋谨是个闷葫芦,沉默寡言,人如其名,小心谨慎,如果不是白鹭主动,估计他们之间也只能做擦肩的陌生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当初高调的全校皆知,现在也只是分手而已。

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不对等,其实没有人会甘心一直付出更多,得不到回应或得不到足够回应的爱都是带着怨气的,隐秘的不为人知甚至不为己知的怨气,在心底里慢慢发酵累积,总有一天会炸裂了整颗心,摧毁了整段情。

因此世间多怨侣。

就连我妈,我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怨恨,自从她和付星荏分手后,我和她的感情也渐渐淡了下来,我留在她身边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怨恨。

不管我妈到底有没有怨恨,无法回避的事实是,付星荏离开了她。

卑微的付出注定开不出花来,谁会把一个自轻自贱的人捧在心尖上当珍宝呢?我从小就从我父母这里得到教训,树立爱情信念,我要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们对彼此的爱,一样多。

曾经一度我以为我找到了,但苏黎世却用背叛给了我一个狠狠的耳光,至今耳边仍有余音。

站在餐厅外面的阳光里,我胡思乱想了很多,任思想天马行空够了返回到脑海里,我推门走了进去。

桌子上有三副餐具。

白鹭浅浅一笑:“宋谨有台手术,要晚一会才能到,我们先点菜吧。”

她还约了宋谨?难道前贤伉俪打算在此摔筷子断情,让我给他们做个见证?

我翻开菜单,眼神贪婪地从菜单上扫过,用沈辰和浣浣的话说,我这个人有点眼大嘴小,吃不了多少,但点菜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把所有菜都点上,点的又吃不完又不划算,所以他们一向禁止我点菜,现在逮住个机会,我一定要过瘾。

噼里啪啦点了一堆菜,淑女的白鹭被我的豪放震的表情裂了裂:“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我头都不抬:“没事,吃不完给宋谨吃,他吃得多。”

白鹭没有说话,半天,她轻轻说:“他吃得很少。”

我笑了:“怎么可能,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了,他胃口特别好,每次我们一起吃饭他都点特别多东西。”

白鹭静静地看着我,表情平静的让人觉得吓人:“他吃得很少,他胃不太好,吃多了会难受,有时候晚饭他用一碗粥就能对付。”

她淡淡一笑:“有一次他请你吃饭,回来后就吐了,胃疼了一夜,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脸还是惨白的。”

我忍不住向后靠了靠,想躲开她的话,我感觉她的话像暴雨梨花针朝我扫射过来,她顿了顿,伸手握住茶杯,我感觉到她在抖,像在酝酿什么很重要很可怕的决定。

最终她还是开口了:“你真的一点也察觉不到吗,他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

3、

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白鹭的话如同惊雷般一次次在耳边炸响。

你真的一点也察觉不到吗?真的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不是没有过察觉,很久之前,在少女心最敏感的年纪,同桌看着在教室外等我下课给我送东西的宋谨,问我:“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青春期是个敏感到用显微镜观察世界的年纪,和谁的视线不小心撞一下都会猜疑半天是否他(她)对你有意,同桌的话让我生了疑,我胡思乱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宋谨真的喜欢我怎么办?那可苦恼死了,我不喜欢他呀,或者说,我对他的喜欢是对朋友对兄长的喜欢,是位于头脑的喜欢,不是在于心脏的喜欢。

直到我十六岁生日后,宋谨和白鹭在一起了,我才停止了这些胡思乱想。

宋谨比我大三岁,那年他已经读大三了,照片从他们大学寄回来,照片上他和白鹭郎才女貌好一对小鸳鸯,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噗通落地。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想起过十六岁那年的猜疑。

直到今天,白鹭告诉我,宋谨喜欢的一直是我。

他有胃病,吃多了东西会胃痛,但他知道我眼大嘴小最喜欢看食物摆满桌,也为了能和我相处的时间久一点,他才每次都点那么多东西,为了不让我疑心,忍着恶心把那些东西都塞到他脆弱的胃里。

魔都八月的天气热的让人心慌慌,阳光耀眼让人盲,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抬起眼,不远处顾岳源正蹙眉看着我,我环顾一下四周,原来不知不觉竟徒步走到了这里,发觉后才感觉出脚底疼,我从包里掏出披肩:“喏,还给你。”

顾岳源朝我走了过来,我踉跄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写字楼大厅的沙发上,顾岳源坐在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一瓶水。

一股强烈的藿香正气水味,我又想吐了。

他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好点了没有?你中暑了。你也真是的,大热的天儿在马路上晃什么。”

我夺过水猛灌一口冲淡嘴里的藿香正气水味,灌下半瓶水才开口说话:“你不用上班吗?”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淡定地回答:“摸鱼。”

我的心里立刻愧疚起来:“我给你添麻烦了,你不会被记旷工吧?要不然你一天工资多少我赔给你。”

他憋不住笑了:“你真该去讲相声,天生谐星。”

他问我:“你看上去情绪有点不对。”

情绪好才奇怪,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宋谨都没等,想到这里我又开始苦恼,不知道白鹭会怎么跟宋谨讲,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宋谨。

手伸到包里去摸东西,突然摸到张硬邦邦的纸,拿出来一看,是喜帖。

白鹭的喜帖,白鹭沈平江,6月1号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办结婚典礼。我呻吟一声,到时候我要怎么面对白鹭和宋谨啊。

得想个法子先把婚宴混过去。

顾岳源买了两本咖啡回来,我想的出神,接过来直接往嘴里倒,被烫的嗷一声跳起,捞起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就往嘴里灌。

顾岳源无语地看着我,估计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我这么谐星的人。

等我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喜帖,蹙了下眉:“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失魂落魄吧。”

我捂着嘴,无力地点点头。

他问:“前男友的婚礼?”

我摇摇头:“比这还糟。”

他睁大了眼睛:“前女友的婚礼?”

我真想削他。

看着他,我突然想到个主意。

当初宋谨找了个女朋友就成功打消了我的疑虑,我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然,找的人不能跟白鹭一样,不能分不清戏里戏外,不能假戏成真。

那眼前不就有一个挺好的目标?

我转过头打量着顾岳源,他被我打量生猪肉一样的目光看的瑟缩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我摸一摸下巴,嘿嘿一笑:“你工资一天多少钱,我付钱租你一天呗?”

回到家我给沈辰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回来去参加白鹭的婚礼。

她没什么兴趣,如果说我和白鹭的关系是朋友的朋友,她和白鹭就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淡的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她原定的旅程还有一个星期才结束。

想了一想还是把和骆驿分手的事情告诉了她,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我似乎听到脑袋撞在床头咚的一声响,沈辰的声音好像打了鸡血:“真的?你终于想通了离开那个衣冠禽兽了?真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安拉真主伟大的父。”

我无语,沈辰不知道我和骆驿从来就不是真的,说来也奇怪,她对骆驿抱有非常大的敌意,把骆驿从名字贬低到人,就我记得的,她说骆驿的名字带两匹马堪称禽兽,说骆驿是个打着文化旗号的奸商,华夏五千年文明就断送到他这种人手里……

真搞不懂她为什么那么讨厌骆驿,大概气场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我和骆驿谈了三年,这三年里每次沈辰过生日我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她都说希望我和骆驿分手。

我说:“好了,今年的生日礼物你总该满意了吧?”

她隔着大西洋在电话里响亮地给了我一吻:“宝贝儿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何况这花还是朵残花。等我回去给你介绍一打青年才俊,由着你挑!”

见到顾岳源,浣浣睁大了眼:“你们背着我私相授受!”

她转过头来义正词严地教育我:“家好你这可不和谐,人家是有主的。”

她把顾岳源说的跟挂铭牌的宠物似的,我咳一咳:“你误会了,淡定,婚宴完了再跟你解释。”

她眯起眼睛:“情节跌宕起伏吗?”

我对太阳发誓:“至少不会像《白发魔女明月天国》那么难看。”

顾岳源坐在一边微笑地看着我们,那眼神让我感觉他像在看街边一猫一狗打架。

他今天穿了一套正装,黑色的西装,高瘦笔挺,英气勃勃,我不得不承认他气质挺好,因为一般男人穿正装都会显得有点,像推销的或者拉保险的,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个社会精英。

我拍拍他的肩膀:“做剧务真是委屈你了,加油,看好你十年后成为影视圈一霸。”

他抿了抿嘴:“借您吉言。”

浣浣冷哼一声:“你们应该去组团说相声,剧团名字就叫家好月圆。”

婚宴地点在浦东香格里拉,白鹭贤伉俪站在酒店门口迎宾,白鹭穿了一袭高定婚纱,长长的拖尾,盘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手臂,一串细细的白金链子缀着绿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应该就是沈平江了,那是个很清秀的年轻人,看上去和白鹭年纪差不多,高高瘦瘦,笑起来有点腼腆。

可算得上郎才女貌了,我走上去,说一声新婚快乐,眼睛却四处乱看,白鹭淡淡一笑:“别找了,他临时有台手术,不来了。”

我长舒一口气,下一秒听到沈平江说话,心却又悬了起来。

沈平江喊表哥,对着我身后的顾岳源喊的。

4、

顾岳源是沈平江的表哥,也就是说,沈平江的妈是顾家的姑奶奶。

好吧,在场所有人都是我姑奶奶。

一进婚宴现场我就被围观了,作为顾岳源的“女朋友”,被顾岳源的父亲、堂表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围观了。

顾岳源的父亲是个严肃的中年人,打量人的目光就像验钞机验钞,让人心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我想起了付星荏。

浣浣早就溜了,我硬着头皮吃完这顿饭,吃饭的时候一直冲顾岳源使眼色,他终于反应过来,拉着我的手站起来:“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

出了酒店门我就甩开了他的手:“你故意耍我是吧?”

他一脸的无辜,我越发愤怒:“你看过喜帖,上面有名字,你看喜帖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你表弟的婚礼了!”

他无辜地眨眼睛:“我心里想这不是正好顺路吗……”

如果我手里有武器,我肯定削他。

他蹭过来安抚我:“你不要着急上火,我保证,我家里人不会找你麻烦的。”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举起两根手指对着月亮发誓:“真的,我明天就跟他们说和你分手了。”

我突然想起那块披肩:“咦,你家里人看到我为什么那么淡定,他们没见过你女朋友?”

他淡淡一笑:“分手了。”

花花公子,我忍不住嘟囔一句。

他突然一步跨过来挽住我的手臂:“做戏做全套,今天我们还没分手呢。”

我转过头,一个穿一身粉的女孩子正冲我们小碎步跑过来。

应该是席间顾岳源的一个什么亲戚,她在我们面前站定了:“出来透口气,正好看到你们。”

顾岳源给我介绍:“我妹妹,明子。”

我看着她,总觉得她面熟。

托资深八卦爱好者浣浣的教导,我对各种整容脸颇为敏感,我一眼就看出明子整过容,具体来说应该至少开过眼角垫过下巴。

顾岳源接着介绍:“明子是一个演员。”

我点点头,对她笑一笑,打算回去后问一下浣浣有没有这么个女演员。

明子跟我们打过招呼后就走了,顾岳源问我:“去吹吹风?”

走几步路就是黄浦江了,反正也没事干,我点点头。

这是外滩的对面,我和顾岳源站在江边,看着江里各种中国联通人寿保险的船来来去去,我感叹:“过去在江对面往这边看,总是在想如果从这边往那边看过去,又会是什么样子。”

有的时候人真的不要好奇,因为真相未必美丽。

从这边看过去,连黄浦江的江水都好似少了一半。

我这人有个毛病,一旦靠近水就容易多愁善感。

人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最好,我们坐在许留山里点了一堆芒果,顾岳源问我:“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

我抬起眼皮:“问什么?”

他谆谆善诱:“比如我的真实身份啊,真实工作啊。”

我嗤笑:“你当你沙特王子?还身份呢。”

我伸个懒腰:“说真的,就算你真是沙特王子也不关我事,反正明天我们就分手了。”

我重重地咬分手这个音,他笑:“好吧,是我理亏在先,今天晚上账我来付,还有,你租我的工钱也不用给了。”

回到家打开电脑,一登上QQ就看到头像狂闪,是浣浣。

回了一句在,她飞快地回过来:“你干什么去了,电话也不接,沈辰明天回来,让我们去接机。”

我把手伸进去摸手机,摸了半天却没摸到,难道丢了?

下线的时候突然想起明子,我问浣浣:“娱乐圈里有个叫明子的女明星吗?”

浣浣很快回复我:“有,三线开外小艺人,出道五年,资质有限,至今仍然在配角圈里打转,前途不看好。”

我竖起大拇指称赞她,不愧是娱乐圈小百度。

浣浣又回我:“你应该认识她啊,她和你同一个选秀节目出来的。”

什么?难怪我觉得她眼熟!大概是在后台见到过吧。

浣浣发来一张图片:“看她整容前。”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浣浣这个强大的娱乐圈资讯库。

整容前的明子,一言以蔽之,小家子气,眼睛和下巴都有些短窄,这不是有福讨喜的长相。

果然看一眼她的照片,就知道浣浣为什么会下前途不看好的定论了。我再次对浣浣表示叹服。

5、

第二天沈辰从荷兰回国,我和浣浣去机场接她。

去机场的路上我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浣浣,浣浣思索了半天,突然贱贱地一笑:“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他。”

我呵呵两声:“人家有主的。”

她拍一下巴掌:“你看,你对人家有意思吧,如果你完全没想法就会直接说没想法,但是你说的是人家有主哎。”

我翻白眼:“你最近推理小说看多了吧。”

她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们到机场的时候航班早已经降落,沈辰坐在麦当劳里等我们。

她看上去神采飞扬的,一上车就问我是不是真和骆驿分手了,我开玩笑:“这么针对骆驿,你不会和他有过一腿吧?”

她呸一声:“那是我目光如炬早看出来他不是好东西,怕您吃亏上当呢。”

我笑:“是是是,您目光如炬,大司马大将军万岁。”

给沈辰接风无外乎还是吃饭唱K那些事,折腾到半夜才回家,第二天早晨去取钱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惨痛的事实,银行卡里数字告急。

毕业两年,第一年我借口要考研,没去找工作,第二年磨磨蹭蹭的,就蹭到了八月,这两年里一直是在吃压岁钱的老本,现在必须得出去找个工作了。

我大学主修的是中文,大二辅修编导,打开招聘网把所有地段尚可相应公司的简历都投了一遍。

想到工作后就要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不禁悲从中来,我抖开被子钻进去,打算在末日来临前先和亲爱的床缠绵个够,没想到沈辰却来搅局。

她还没从我和骆驿分手的兴奋劲儿里缓过来,亢奋的像是嚼了炫迈:“快出来,把自己拾掇下,我给你找了一个真青年才俊。”

沈辰找的青年才俊,老实说,还真挺青年才俊。长得挺英俊,高高瘦瘦,沈辰说她是在看画展时候和人认识的,青年才俊的本职是建筑师。

听到建筑师三个字,我的心忍不住抖了抖。

这个人和苏黎世完全不同,或许因为当初年纪小,苏黎世还是个孩子,带一点大学死宅男的气,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是精英,穿着得体连微笑也得体,让我忍不住想,如果苏黎世没有死,如果苏黎世活到了现在,时光会把他打磨成这个样子吗?

可是时光让他变成了一捧灰。

想起苏黎世我便情绪低落,沈辰在桌子底下悄悄掐我胳膊,我强打起精神,打算和青年才俊友好交流下,如果浣浣在就好了,我们可以听她说八卦,她一个人就能把气氛搞活。

就在大家都尴尴尬尬的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顾岳源。

他推开餐厅的门走进来,我正好往门那儿看,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微微一愣后,他笑容可掬地朝我走了过来。

他径直走到我身后,伸出手臂亲昵地揽住我的肩膀,扫一眼沈辰和青年才俊:“背着我爬墙呢?”

他玩的是哪出?沈辰狐疑地看着他:“家好,这位是?”

顾岳源抢先我一步回答她:“你好,我是家好的男朋友。”

沈辰瞥了我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了然于心的笑容:“哦,原来是这样,家好也真是的,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

我窘的鼻尖都要沁出汗来了,偷偷瞥了青年才俊一眼,人家抱着跟我谈恋爱的心来的,顾岳源这么一闹,人家怎么看我,怎么看沈辰?

青年才俊的脸色却挺平静的,沈辰话落后他开口:“您误会了,沈辰说她有个朋友对美术特别有心得,所以大家聚一聚。”

顾岳源瞟我一眼:“是吗?那我也听听。”

他在我身边坐下,手臂还搭在我的肩膀上,压的我关节疼,我不自在地挣一挣,他反倒更加勒紧:“你们聊吧,我也增长下美术知识,初次和家好的朋友们见面,这顿饭我请客。”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沈辰和青年才俊讨论美术话题,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从达芬奇提香到塞尚高更,顾岳源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插话问我们两句。

最后青年才俊撑不住了,跟我们道别:“晚上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青年才俊走后,顾岳源也紧接着告别:“我也有点事,先走了。”

最后餐厅里只剩下我和沈辰,沈辰八卦兮兮地凑上来:“到底怎么回事啊,那真是你男朋友?”

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沈辰迷惘了:“那他为什么一副来捉奸的样子。”

想了半天,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猛拍一下我的大腿:“我明白了!他俩才是一对!”

我可真佩服她的想象力。

投出简历三天后,我收到了第一份面试通知。

地址竟然是在顾岳源他们公司所在的那个文化产业园区,那园区是去年新建成的,汇聚了各种广告公司、新兴影视公司。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正正好好投中的就是顾岳源在的公司。

我在面试间里等了半小时,HR终于姗姗来迟,他在我面前坐下,冲我露出该死的迷人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面试官,长风影视的CEO,顾岳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