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公孙瓒兵败自焚之后。梁祯变成了天下之重冀州以及中原屋脊并州的唯一的掌控者,其实力更是抵达了起兵以来的巅峰。而此时,唯一可以阻止他南下一统的因素,便只剩下了“钱粮”二字。因此,梁祯才会决定与民休息三年,直到兵甲齐备后,再兴征讨之事。

梁祯的小算盘,袁绍也知道。因此,为了扰乱梁祯的计划,袁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因为袁绍也知道,一旦让梁祯喘过气来,凭借冀州的富庶,并州、幽州的甲骑,这普天之下,是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梁祯的了。

因此,建安五年的春天刚至,袁绍并双管齐下,一方面命长子袁谭率领归降的十余万青州黄巾军北上青州,另一方面,命大将文丑领兵三万,渡河北上清河郡。

清河郡虽然一直处于袁绍的控制之下,但其境内的守军,却只有三千规模。因此,今日文丑领兵三万北上,其意何在,明眼人是一看便知。

“幽并二州的外患,不在边墙之内,而在边墙之外。”贾诩在巨大的沙盘上比划着道。

这只沙盘长约一丈,宽也有六七尺,上面不仅有用黄土捏出的山川,更有用木头制成的城池,可以说河北四州的面貌,在这沙盘上,是一窥便知。正因为这只沙盘的做工非常精细,因此光是制造它,就用了二十位工匠整整半年的时间。更不用说,这背后的勘探工作了。

“如今塞外鲜卑日盛,乌桓、屠各胡的部众,亦在不断地增长之中。”贾诩边说,便在沙盘上的边墙之外“撒豆成兵”,“故而,对袁本初的战事,因尽量避免牵涉到此二州。”

贾诩这一长串的话,说白了就是要控制战争的规模,避免战事扩大化,至于跟袁绍的决战,更是想都不要想。

梁祯左手托着腮帮,沉思了片刻,而后转向荀攸问道:“公达的意思呢?”

“文和先生所言,甚至在理。”荀攸先是充分肯定了贾诩的说辞,而后才不慌不忙道,“我军的优势,在于甲骑成群。而袁本初手中的骑士,不足我军十分之一。因而,攸以为,我军只需以少量的游骑,袭扰清河郡的袁军便可。”

“至于青州,臧霸在当地民望甚高,只要我军及时地给他提供粮草器械,袁谭虽有大军十万,又有何用?”

“二位高见。”梁祯称赞道,于是立刻签下两道军令,一是命梁琼、徐晃二人为将,领精骑千人,轮番袭扰清河郡的袁绍军营,然他们疲于奔命,从而不能在短时间内发起对冀州各地的攻势。二是以贾逵为特使,前往青州,名义上是巡视青州的防务,实际上是充当臧霸与梁祯之间的联络人,以便梁祯能够及时给予臧霸他所需要的援助。

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梁祯便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短时间内,是可以安枕无忧了。但是,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兵法有云:奇正相生,不可胜穷。

而梁祯忘记了这一条,恰恰是被袁绍封为至宝的座右铭。因为,袁绍谋士,向来都是奇正结合,以求必成的。

为了重新夺回冀州,袁绍一共下了三步棋,其中两步是明棋,为的就是迫使梁祯调动他手中所有的力量,来跟自己交战,已达到穷尽北方四州民力的目的。而那步暗棋,则依然沉没于黄河的滚滚波涛之中,没有为梁祯的缉事曹所知悉。

邺城自古繁华,尤其是当梁祯将太师府设在邺城之后,其繁华程度更是直逼当年的雒阳。因此,建安五年的春节,邺城更是热闹非凡,喜庆祥和。只是,就像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碧玉一样,邺城也不可能处处都是安详,喜庆的。就比如那城南的义庄,无论哪个时候,都永远是死气沉沉的。

因为这义庄中居住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喜庆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明日一般遥远。当然,也有人是个例外。这个人,就是昨天刚到义庄来投宿的祝公道。

祝公道体格魁梧,孔武有力,双目炯炯。一看就知不是凡人。俗话说,非凡之人自有非凡之器随身。祝公道也是如此,他身上背着一把不需出鞘杀气便已溢满了整间屋子的剑,若有识货的人,见了此剑,定会大骇,因为此剑正是按照当年欧冶子锻造龙渊剑的手法,锻造而成的。

或许正因如此,那满屋的流民,才没有动这把剑的心思。当然,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日久生贼心。

祝公道自然知晓流民们的心思,因此次日一早,他便离开了义庄,跟着从外地赶来的客商一并进了邺城。

邺城之所以繁华,并不仅因为它是太师府的驻地,更因为它是一座机遇之城。士子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贵人,商贾可以在这里找到商机,而豫让,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智伯。

而祝公道的身份,正是两汉时期享有鼎鼎大名的游侠。只不过,现在的他还只是一无名小卒,尚不能为他人所耳闻。而他之所以来邺城,也是希望,能在这座充满机遇的城池之中,找到自己的智伯。

而要想找到自己的智伯,就必须先让自己扬名,而想要让自己扬名,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取嫉恶如仇,仗义相助的好名声。

而祝公道则早在进城之前,就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坦途”。只见他跟着众人入了城后,便将摘下的斗笠重新戴上,然后脱离队伍,直往只有富户才有足够的财力居住的城北而去。

祝公道之所以直往城北而去,是因为在这城北,不仅住着富户,更有许多专为他们而建设的风花雪月之所。比如,大名鼎鼎的清雅阁与潇湘楼,也是落户在北城的。

而祝公道的目的地,正是潇湘楼。

跟清雅阁一样,潇湘楼的服务对象,也是城中富贵人家,因此它是全天营业的。内里的校书也分成早晚两班,以便日夜伺候贵客。至于掌柜乔东成,则更是十二时辰随叫随到——因为这潇湘楼每月赚的钱,他都是有份分成的。

潇湘阁门口,跟往常一样,站着两位花枝招展的佳人,她们每日的工作,就是将街上那些欲进还退的“斯文人”盛情邀请到潇湘楼之中。因此,祝公道刚才潇湘楼前站定,便立刻被两位佳人一左一右地抱住了两条臂膀:“哎呦,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

进得潇湘楼,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翻牌子。毕竟,每位校书的价格,都是不尽相同的。有的,或许只需几百铜钱,便能换取一夜风情。而有的,可能倾家**产,也难求一面之缘。潇湘楼不是黑店,也不愿惹上麻烦,因此,每位进来的客人,在翻牌之前,都会被要求反复确认价格,以免明日因支付不起而赖账。

但这祝公道,也委实张狂,只见他在牌架前一站,抬头一看,手一伸,便将花魁的牌子给摘了下来。

“哎呦,公子可真会开玩笑……”刚刚闻声赶来的鸨母先是,一惊,而后便捂嘴笑着伸手一拍祝公道结实的肩胛。

鸨母之所以会如此说话,是因为她全将祝公道当成外来暴发户的贵公子了。因为这类人身上,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狂妄自大,总觉得兜里有几个钱,整个天下的规矩就都由他们来书写的了。

“我就要她来伺候。”果然,祝公道说出来的话,直接印证了鸨母的猜测。

“这可是我们潇湘楼的花魁,公子想见她也不是不行。但有两个条件。”

“说。”祝公道管这叫痛快。而鸨母却管这,叫不知天高地厚。

“先要有黄金千两,然后还得问花魁肯不肯见你。”鸨母笑道,眼神虽是柔情脉脉,但在她心中,已经将祝公道划归到了傻子一类。

“这够吗?”祝公道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鸨母定睛看了看,这剑柄上的宝石虽看着名贵,但到底价值多少,却也不是她这个外行人可以一眼看出的。于是,她便摇头道:“公子若真想见,就请拿千两黄金来吧。”

怎知,这祝公道也委实是不知好歹,右手拇指一顶宝剑的护手:“够了吗?”

鸨母怎能料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北城之中动武?因此,脸也是“刷”的一下,全白了。不过,鸨母也不是一般之人,因此当她回过神后,便立刻后退三步,与祝公道拉开距离。

“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鸨母目光一凝,质问道。

祝公道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回头,而是手起剑落,目前的木架子登时一分为二,上面挂着的木牌,也“当”“当”“当”地掉了一地。

鸨母见状,转身就跑。因为俗话有说:击鼓卖糖,各干各行。鸨母的职责,是管好店中的姑娘,同时招待好每一个来客。至于来砸场子的,店中自有打手来应对。

果然,鸨母刚走不久,掌柜乔东成便领着二十多个大汉赶了过来,将祝公道团团围在中间。这些大汉,多是昔日邺城街上的恶少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地头蛇,因此孟华心虽然有董白作为倚靠,但在开办潇湘阁时,也聘请了一票恶少年来坐镇。现在,是这些人出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