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抓住了四名骑士,这四人都是乔蕤军的斥候,他们在试图冲过鲁阳城南的营盘时与王方撞了个正着,王方铁刀一横削平了带队两人的脑袋,并且将余下的四人团团围在中间,直到他们扔掉武器下马投降。

这四名骑士虽然都身着皮甲,携带五十炼钢刀,一副基层军官的模样,但据他们公诉他们都只是一名长史的护卫,任务就是护送这名长史杀进鲁阳。

“谁是长史?”王方揪起其中一人的衣领问道。

“他……他……”骑士颤巍巍地指着唯一一具身着铁铠的尸首,这人死得最惨,身首分离——王方在跟这六人相遇时,第一眼就将他误认为是这队人中最能打的。

“都押过去,见校尉。”王方恼怒地挥挥手,并猛地朝那长史的尸首上跺了一脚,“等等,将这两尸首也搬过去。”

王方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梁祯就是从这长史的无头尸首上翻出了一小卷军书,军书虽然染上了血,但字迹依旧大致可辨。

“校尉,军书上说什么了?”李蒙等人在梁祯身边围了一圈,但谁都没有踮起脚尖来看军书上的内容。

“乔蕤准备跟孙坚里应外合,但是他不知道,哪里是我们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梁祯合起军书,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在哪,或许真的只有孙坚才知道。”

众人无不跟着苦笑,毕竟,只有对手才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张郃挤上前一步,悄声道。

王方一听,立刻换上一副苦瓜干般的面色:“不成,长史都被我失手给砍了。”

“这不还有四个人吗?”李蒙回过头,瞄了一眼帐下跪着的四个黑影。

“对,就让他们说,长史在突营的时候被我们给杀了。”张郃点点头,“至于这军书,我们还他就是。”

“校尉,我觉得儁乂的计策可行。”

“对,可行。”众人七嘴八舌道。

要让这四人乖乖听命,其实也简单,那就是只放一人或两人进城,并威胁进城的人,如果他敢乱来,外面的人就性命不保,而如果他的一举一动都按照梁祯的指示来作,那么不仅自己与同伴性命无忧,还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奖赏。

但这计策难就难在,这几个人的演技,真的能骗过素有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吗?而一旦孙坚将此计看破,那么他会不会顺势给梁祯来给“反间计”?

总得试一试。梁祯想起了黑齿影寒的话,尽管因她的判断失误,导致韩当这头猛虎重归山林。但这世界上的很多事,不试试又怎知结果是成是败呢?

“将他们逐个逐个带进来。”梁祯道,“牛盖他们就交给你了。”

“诺!”

牛盖只用了一刻钟,就挑出了最佳人选,这是一名二十一二岁的军士,脸上还带着孩提般的稚气,四人之中,就数他的眼睛最纯净,最没有杀气。

“记住了,按照我们说的做,他们三个,活!反之,我们会让他死得很惨,很惨。他们做鬼,也不会放过出卖他们的你!”王方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目圆瞪,在吓唬人这一方面,他自有办法。

“诺……诺……诺!”俘虏整个儿软在王方手上,尿了一裤子。

“哈哈哈哈,瞧你这怂样,滚!”王方一把将他扔出了军帐。

尽管有多重保障,但梁祯依旧不肯完全信任这俘虏,于是他将原本在外围警戒的骑士一曲也调进内圈,加强对鲁阳城的警戒,以免得到消息的孙坚派出韩当之流的猛将来趁夜突营。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就在当天晚上,鲁阳东城的营地就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骚乱。

按照兵法,攻城方在城下扎营时,须与城墙相隔三百步,这不仅是为了让攻城方有足够的时间发现大队出城劫营的守城精锐,并最好相应的准备。更是为因为,这个距离,是战马能维持全速冲刺的最大距离,一旦全速冲刺三百步,除非是汗血宝马这一类龙驹,不然的话,也要放慢速度,不然就有累死的危险。

也就是说,这三百步的距离,不仅会令出城劫营的守城方大队精锐暴露行踪,更会令守城方单个突营的勇士因战马脱力而极易被攻城方拦截。

当然,这只是兵书上的理想状态,但实际上,很多城池外围都没有三百步长的空地来作为缓冲区。

而鲁阳的东城,就是这种情况,梁祯军的营盘到城墙的距离,撑死也只有一百步,中间的草木虽然早被孙坚和梁祯军轮流清理干净,但仍有一些大件障碍,如小土丘,石屋这一类,不曾被清理。

因此,孙坚将东城选做冲营的第一地点。当晚二更时分,两名死士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城头上吊了下来,接着是他们俩的坐骑。然后,他们俩牵着坐骑,借着那些不曾被清理的大件障碍,以及昏暗的月色的掩护,在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突然策马冲向梁祯军的营盘。

如果换做昨晚,或许他们俩就真的能突围而去了,但可惜,今晚由于梁祯调了一曲骑士来加强内围的防守,因此他们俩没奔出一百步,就被黑压压的一群骑士给追上,一人被当场射死,另一人则被一胡骑用飞索向套羊一样给套了下马。

然而,这事到此还没有完,因为在两名骑士冲击东城的同时,梁祯早上派进去的那名俘虏也从南门冲了出来。当然,他远比那两名死士要配合,还没冲到栅栏前,就下马举手,唯恐守军将他误杀。

然而。当梁祯看到呈到桌案上的两封军书时,他的思绪却又成了一团乱麻。因为,这两封军书的内容是截然不同的,其中由两名死士护送的那一封,明确写明乔蕤派来的长史已经被杀,其余人等均被梁祯掳掠而去,而且孙坚还在信中提出了将计就计的建议,并指出鲁阳包围圈的弱点在城南。

而由那名俘虏护送的那一封,则显示孙坚并没有发现信使的异样,并表示鲁阳包围圈的弱点在城东。

梁祯很自然地略去了俘虏护送的那封信上的内容,这不仅是因为城东正是他重点防御的地方,还因为孙坚既然发现了信使的异样,那么这封信上的内容,就更不可能有真话了。

“弱点在城南?”梁祯揣摩着孙坚军书上的话,城南确实是包围圈的弱点,因为在一开始,梁祯就将城南视为“围三阙一”中的那个“一”,要不是后来得知袁术派出了援军,梁祯也不会去加强城南的包围圈,因此孙坚说城南的包围圈最易攻破,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实话。

“校尉,就让某率本部军士,去加强城南的包围圈吧。”王方拍拍胸脯,在此之前,他的部曲一直是作为预备队存在的。

“好。”梁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至于这两封军书,依诸位之意,该如何处置?”

“孙坚用来诈我们的那封,就给乔蕤送去。然后我们再让骑士在进攻城东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等乔蕤进攻我们的大营时,骑士再从后面杀出来。如此,大事可成!”李蒙兴致勃勃地给梁祯出谋划策,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似乎从内心之中认定了,梁祯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上司。

其余人也没有表示反对,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当然梁祯也没有将所有的俘虏释放,而是跟那俘虏约定,当他将军书送到乔蕤案头后,再找个借口溜回来,而作为回报,这四人梁祯都会委以重任,或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赏钱,以便他们“衣锦还乡”。

当然,李蒙的计策也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比如张郃就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不过碍于李蒙的面子以及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机谋,张郃没有当面提出,而是私下来找梁祯:“校尉,这个俘虏已经被孙坚识破一次,如何保证他不会被乔蕤识破呢?一旦他被乔蕤识破,那对我们而言,变数就又多了一个。”

“乔蕤如果识破,那么他一定会再想办法跟孙坚取得联系,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强包围圈的防御,以截断乔蕤跟孙坚的联系。”

为了能够及时掌握乔蕤军的一举一动,梁祯连夜撒出大批斥候,以监视每一条通向鲁阳的道路。同时,他将外围的骑士们一分为三,每一部分轮值四个时辰。

但很快,梁祯的头就又开始变大了,因为乔蕤的想法一直是一个谜。按常理来说,梁祯以大兵攻孤危的鲁阳,作为援军的乔蕤自然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鲁阳,以击退梁祯军。

然而,乔蕤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率大军离开宛城不过三十五里,就下令安营扎寨,深挖沟壑,高筑寨墙,一副准备打拉锯战的模样。

跟乔蕤的不慌不忙不同,随着时间一时一刻地流逝,梁祯慢慢坐不住了,一来,进攻鲁阳求的是兵贵神速,可现在他已经屯兵鲁阳下三天了,一点进展也没有。二来,伊阙到鲁阳的粮道,一直都暴露在乔蕤大军的攻击之下,乔蕤随时可以派出一支奇兵,截断梁祯的粮道。

“我们可以用骑士来保护粮道,乔蕤多步兵,如果他们敢来截粮,我们便可趁势将他的偏师击溃,给他点颜色瞧瞧。”张郃胸有成竹地说道,说得梁祯都仿佛看见了乔蕤的奇兵被打得大败而逃的盛景。

“如果分出一部分骑士去保卫粮道,我们用来跟乔蕤决战的兵力,就更捉襟见肘了。”黑齿影寒及时拉了梁祯一把,将他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给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