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暂时放过了卜力珊,转而质问那被跳出来的二十个地位尊贵者:“你们呢?你们愿意用自己的血,来恳求昆仑神赦免你们的兄弟、妻儿吗?”他刚开口,二十把血迹尚未擦拭干净的环首刀便齐刷刷地架在这二十个俘虏身上。
事实证明,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恳求昆仑神开恩。于是,梁祯将目光转向其他的俘虏:“出来二十个人,杀了这几个罪孽深重之人,余下的,就能活下去!”
这句话太过重要,因此黑齿影寒第一次开口给俘虏们翻译,并在末尾加上一句:“一炷香后,没人出来,就一起死!”
死亡的威力是巨大的,正在低声哭泣的俘虏们纷纷止住声息,有胆大的,甚至抬起头来,将信将疑地看着台上的梁祯。
“我天汉,乃礼仪之邦,王化之地。岂会像尔等一样,言而无信?!”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一步一迟缓地走到台下。
“一炷香后,若卜力珊还没死,就你们死,他和这二十人活!”梁祯再次发出威慑。
这一招分化瓦解确实管用,俘虏们开始**了,更多的人站了出来,前后不过十个弹指的功夫,土台下,不仅站足了二十个人,甚至还多出五个。
梁祯将最后走出来的那五人跳了出来,余下的则一人给了他们一把刀,先让他们一人砍死一个地位最尊崇的俘虏,接着又强令这二十五人一起,一人一刀将卜力珊砍成肉酱。
“你们二十人,一人管理一队一队俘虏,要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梁祯对首先站出来的那二十个人道,“要做好了,说不定我会考虑给你们发俸禄,让你们成为汉军的一员。”
俘虏们登时哗然,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战败后还能保命就已经是战胜者开恩了,现在梁祯不仅不杀他们,还允诺,以后恢复他们的自由?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还不跪下谢恩!”黑齿影寒喝道!
俘虏们这才恍然大悟,扑倒在梁祯脚下,操着梁祯听不懂的语言,来发着毒誓。
“是谁救了你们一命?”
“梁豪帅!”俘虏们齐声应道。
“你们该如何报答梁豪帅?”
“为豪帅而战,为豪帅而死!”
“听不见!”
“为豪帅而战,为豪帅而死!”
“大点声!”
“为豪帅而战,为豪帅而死!”
“若有二心?”
“天诛地灭,永世为奴!”
“大点声!”
“若有二心,天诛地灭,永世为奴!”
“声太小了!”
“若有二心,天诛地灭,永世为奴!”
黑齿影寒这才朝梁祯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基层管理者选好了,现在,是时候选一个人,来顶替卜力珊的位置了。而这个人,梁祯决定,就从最后站出来的那五个人当中选。
“慈祥的豪帅不仅不想杀你们,而且还打算允许你们选出一个人,来替自己的族人说话。但是只有一个名额,所以,要加入的,请快点。”梁祯说着,将一把弯刀扔到那五个人之间的地面上,同时压制着这五个人的十名军士也松开了双手,并后退四步,给这五个人流出了足够的空间。
一轮惨烈的搏杀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俘虏笑到了最后,他叫鹿狂刀,来自屠各胡中一个名叫“鹿”的小部落。
云部在石塔沟获胜的消息,就如肃杀的秋意一般,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并州,第二日晌午,并州刺史张懿便派人押着二十余只羊,三匹宝马,以及让梁祯移师平陶县的命令,前来劳军。
可别小看了这三匹马,要知道,现在的马价是一匹宝马二百万钱,三匹就是六百万,相当于买一个九卿的价钱了。而平陶县位于晋阳西南,本是并州少见的平静之地,但随着这一两年,屠各胡、并州黄巾闹得越来越凶,平陶县的宁静也被打破了,各家各户,凡有点钱的,都开始修筑堡坞,购买武器。如果将这些宝马在当地出售的话,那将是一笔非常可观的利润。
当然,张懿此举,也是有目的的,因为他派来的使者,由头到尾都对军士们的赏赐三缄其口,反而一再强调这些马的用处。用意可谓是非常明显了——张懿要用这三匹马,来收买梁祯等人,好不用支付其他士卒的赏钱。
送走张懿的使者后,梁祯又带人将邹靖迎入军帐。
见部下打了胜仗,邹靖也自然是红光满脸,因为,作为梁祯的上司,他也没少捞到好处——胡突泉至爱的那匹紫燕骝,梁祯还不等邹靖仔细看上一眼,就硬塞了给他。要知道,紫燕骝可是名马中的名马,其价格,又岂止两百万钱?
大伙刚落座,梁祯便拐弯抹角地向邹靖提要求:“校尉,石塔沟一战后,边民踊跃参军者众,不知校尉可否上书将军,扩大破虏部员额,也好改善兵员不足的状况。”
“哈哈,德源兄知某,某也正有此意。唯有破虏部兵强马壮,方能平定并州啊。”邹靖当即同意,原因当然不是他所说的早定并州,而是因为,他其实是个光棍司令,麾下的兵士要么只听命于梁祯,要么只听命于麴义,他极难插手。而要打破这种状况,就必须扩大破虏校尉部的规模,这样,才能招募到只属于他的军士,从而改变自己受制于人的状况。
取得邹靖的同意后,梁祯当即着手改编云部。云部现在的架构是,两个五百人曲,两个直属司马的屯:熊罴屯、辎重屯。现在,梁祯将段二三率领的五百人曲再次拆分,恢复成不满编时的两百人曲,另外三个屯,则独立成曲,不过这个曲的最高长官,仍是屯长——现在梁祯手中还没有那么多的军候名额。
在梁祯的计划中,一旦皇甫嵩批准扩编,就立刻将那两百名胡人补充到这两个曲中,届时,云部就将拥有一个步兵曲,两个步骑混编曲了。要是这个想法得以实现,云部就可以真真正正地不依靠麴义的骑士曲而驰骋在广袤的并州大地上了。
梁祯怀揣着这个梦想,信心满满地进入平陶地界。平陶县丞亲自来到城郊的十里亭相迎,先是送上几担礼物,然后带着梁祯等人来到县衙给云部划出的营地。
这营地其实是城郊的一片荒地,上面还密密麻麻地残留着除草后留下的草根、草茎。
县丞拱着手,打着“哈哈”道:“哈哈,司马对不住哈。平陶是个小城,城中实在没多少地方。所以,还请兄弟们在此将就一翻。另外,县长已在城中准备好了馆舍、酒席,随时恭候司马。”
又是一轮“分化瓦解”, 梁祯在心中无奈地摇摇头:“诸公盛情,某不禁惶恐,烦请回报县长,某定于酉时,准时赴宴。”说着,梁祯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小金饼悄悄递到县丞手中。
“哎呀,司马,你太客气了。放心,某一定替司马转告县长。”说着,县丞靠前一步,低声道:“司马,这县长栗敬,可是栗常侍的族孙。贪得无厌,赴宴时,务必要准备不少于这个数的礼物,要是够了,往后云部所需,定有求必应,否则,恕某嘴笨,有杀身之祸啊。”
梁祯看着县丞竖起的五只手指,挠挠头:“要五万钱?”
“哎呀,司马你就别说笑了,是五百万。”
这么多?梁祯一愣,旋即拱手道:“多谢县丞提醒。”
“那司马,某就先回去了啊。”
五百万钱,也就是说,梁祯得将张懿赏的马都卖了。
梁祯呆呆地看着县丞走过的路,自言自语道:“弟兄们流了一天血,赏钱也不过千余万,这两天,光是送礼,就用了八百多。”
“当一个国家,由上到下,眼里都只剩钱时,它还能长久吗?”
“盈儿,别乱说话。”梁祯吓了一跳,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黑齿影寒白了梁祯一眼:“走吧,趁现在还早,先将马卖了吧。”
“也好。”
梁祯卸下了一周未曾卸下的铠甲,换上一件干爽的战衣,然后带着黑齿影寒和叶鹰扬两人,牵着三匹坐骑,一匹宝马进了城。
经过两年多的征伐,梁祯的体格越发魁梧,线条刚硬脸上也褪去了同龄人常见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风霜的成熟。正因如此,梁祯引来了不少炽热的目光。此时的风气,远不如理学当道的后世那般保守,因此,也不乏敢爱敢恨的人,跟在后面的叶鹰扬就因此吃足了苦头,不时被人抓住衣袖询问梁祯是谁,是否娶亲。
叶鹰扬不堪其扰,大声向梁祯抗议,然后如愿以偿地走到梁祯和黑齿影寒中间。
过了不知多久,梁祯三人终于来到了西门外的集市,这集市其实更像宋代的草市,摊贩们在一块两里见方的空地上,用砖木、石块搭建起自己的摊档,摆上货物,便开始喝卖,价格完全自定,开市时间似乎也是自定的,因为压根就不见有身穿吏服的管理人员在集市之中穿梭。
三人辗转来到一片人较小的空地上,梁祯先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对两人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