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吃豆腐脑,只吃咸的……”
话音刚落,老十三手中的酒壶就化为一道残影,嘭的一声砸在了徐靖隆的额头。
那准头,没个两年半时间绝对练不出来。
徐靖隆被砸了个懵,画舫上前来陪同的达官贵人更懵。
有人甚至小声吐槽了一句:豆腐脑当然要放糖啊,谁家豆腐脑吃咸的!
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去纠结豆腐脑放糖放盐的问题,因为忠顺亲王刘恪真的发飙了。
“徐靖隆,当初我老子还说是我挑食,打了我板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遇到了,爷必须要好好出了这口压在心里十几年的气……”
说罢,刘恪就一脚踹飞了几案,扑向还在懵逼状态的徐靖隆。
一个是国朝亲王,一个是镇守南京的顶级勋贵。
眼看刘恪的大脚丫子狠狠踩在了徐靖隆的肚子上,周围那些南京的达官贵人才回过神来,纷纷站起来打算去劝架。
“都给老子坐下!人家私人之间的仇怨,你们少掺和!”
赦大老爷推开了依偎在他怀中的歌姬,巴掌拍在几案上,喝止了想要上前的人。
他甚至冲帷帐后呆滞的歌姬不满的下了令:“弹的什么破曲子,软趴趴的一点劲都没有。给爷换成《圣天子破阵乐》,把大鼓给爷敲起来!”
秦淮河畔听破阵乐?还要敲大鼓?你当这是边关啊!
画舫的管事人都傻了,歌姬更是不知所措的低声抽泣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赦大老爷理会的,抱起了桌上的那碟花生米,乐呵呵的看向正疯狂输出的刘恪。
“老十三你行不行啊?往腰子上招呼!”
嘎嘣、嘎嘣……
“回头掏啊!”
嘎嘣、嘎嘣……
虽说徐靖隆这厮是个大块头,又吃的脑满肠肥的,体型都快是两个老十三了。
但老十三当年那是走的正儿八经武将路子,这些年可没丢下拳脚功夫,干架专挑不死人但痛死人的地方招呼。
还没几下呢,徐靖隆就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躲避还手了。
画舫外候着的魏国公府亲兵听到里面传来的吵杂跟呼救声,冲进来后就看到了令他们傻眼的景象。
一个身着蟒袍的男人,正骑在他们主子身上男上加男,拳头更是不要命的往其身上招呼……
“还不赶紧去救你们主子……”
赵茂良原本都不想管这件事的,可他身为南直隶左布政使,一省主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金陵镇守使被国朝亲王活活打死吧。
他悄悄瞅了一眼看戏的贾赦,冷声呵斥魏国公府的亲兵。
反正不是他亲自出手,到时候也怪罪不到我头上!
就在亲兵冲上去要拉开刘恪时,赦大老爷手中的碟子嗖的一声砸翻了一人,随后就起身冲了过去。
“哎呀呀,怎么能打架呢?”
“一个亲王一个伯爷,都是有身份的人,这么闹,丢的是朝廷的脸面!”
嘴上是这么说的,手中的动作那叫一个顺畅。
一把扯住另一个亲兵丢了出去,随即伸向了正准备爬起身来的徐靖隆。
嘭!
在亲兵的帮助下,徐靖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起身躲避,却在刚刚起来的瞬间,被贾赦一把按回了甲板上。
只听咔嚓一下,众人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惨叫声吓住了所有人,唯有赦大老爷的“劝架”动作与老十三的拳头没停。
“别打了、别打了……”
在一声声别打了的“劝阻”声中,徐靖隆惨叫着逐渐失去了意识。
眼见徐靖隆失去了动静,老十三暗中伸手放在了其鼻下,还有气,那就行。
他朝着方才呵斥魏国公府亲兵上前帮忙的赵茂良瞥了一眼,令赵茂良只感觉脊背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刘恪也懒得理会这个墙头草,只朝着四周众人随意的拱拱手。
“抱歉啊诸位,本王这不是见到故人激动了些,失态了,搅了大家的雅兴……”
“哪里哪里,王爷开心就好。”
激动了些?失态了些?
众人忙拱手陪笑着回礼,别的多半个字都不说,生怕这货又发飙。
刘恪也没为难其他人,而是大手一挥,命画舫中人重新摆席。
“来人,把咱们徐伯爷‘请’回梦园,本王晚些回去还要跟他好好交流交流感情。一晃十几年未见,本王还是很想念他的……歌舞呢?给本王接着奏乐接着舞!”
……
“听说了吗?魏国公府的徐伯爷被忠顺王带回别院了。”
“啊?忠顺王带徐伯爷回去做什么?”
“咦?你竟然不知道?忠顺王好男风,人家跟徐伯爷是十几年未见的老相好了……”
呃~
贾琮看着在正堂跳脚指天大骂的老十三,辛苦的憋着笑。
赦大老爷也是无奈,谁也没想到这流言够邪门,怪不得历代王朝的正史无人信,反倒是野到没边的野史传得够广。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唰~
老十三瞬间就冲到了贾赦跟前,揪住其衣襟怒发冲冠的吼道:“什么叫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说的倒轻巧,坏的又不是你贾恩侯的名声……”
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贾赦颇为嫌弃的用手将刘恪的大脸盘子掰到一旁,打掉揪着衣襟的手。
随后淡然的抚平了皱巴巴的衣襟,悠悠然说:“安啦、安啦,不就是些没边没影的流言嘛。等这桩案子大白于天下,再野的流言也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十三爷,等案子查清楚,公告天下时,百姓们只会说忠顺王妙计惩贪官,没人再传您好男……嗯那啥的。”
“真的?”
“真的!”
至于老百姓到时候又会拐到十万八千里去,这会贾琮必须坚定刘恪的心。
这出戏,必须安安稳稳的唱下去。
好男风就好男风吧,这个借口也不错,先让刘恪将徐靖隆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稳住外面的人再说。
“爹,十三爷这边没问题,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贾琮作为搅动江南风云的人,目标太大。
调查那些火器去向的事,还得赦大老爷亲自出马。
贾赦点了点头,顺手就拎起了一旁的大鸟笼,咧嘴笑说:“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我这就出去逛逛……”
徐靖隆被忠顺王刘恪“收入房中”,这件事似乎在金陵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只是给老百姓的茶余饭后添了一道下饭的八卦菜。
反倒是前荣国公贾赦,很快就成了金陵城最受欢迎的人。
拎着大鸟笼的赦大老爷,在坊市中四处寻人斗鸡,大手大手的撒着银子。
三天时间,赦大老爷就输掉了上万两白银……
“他娘的,老子的运气有这么差?”
赦大老爷撸起袖子一脚踩在凳子上,叫骂一声就甩出了荷包里最后的东西。
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就落在了桌上,原本吵杂的赌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我儿子给的,整个大夏只有三颗。来来来,给爷估个价,最后一把,谁来跟老子赌这一把!”
整个大夏就三颗,这老小子手里一颗,另外两颗还用猜在谁手里吗?
估什么价?这玩意是无价之宝好不?
不管赌坊中的人有没有钱,反正没人比贾赦有钱。
但这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只要是真的,谁不心动?
一时间,贾赦要跟人赌无价之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坊市。
这是金陵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同时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更是三教九流汇集之所在。
所有眼红这颗夜明珠的人都涌向了赌坊,一个个眼红看向那颗泛着仙光的夜明珠。
“到底有没有人跟爷赌的?只要你赢了我的鸡,这珠子就是你的!我贾恩侯的赌品,老圣人都夸过!”
还别说,贾赦浑归浑,愿赌服输的赌品那是真的好。
而且这人明显是输急眼了,赌狗拿出什么东西来赌,那都正常。
不过嘛,这夜明珠价值太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能拿出等价的东西。
“爷打算出海浪一趟,有没有人手中有船,最好是能干翻西夷战船的那种?”
“哦?赦公想去海外逛逛?”
这个话题颇有意思,立马就有人接话。
贾赦眼中冒出了一丝精光,不过很快就又变回了玩世不恭。
“嗯,最近都快闲出屁来了,皇帝老爷又老是敲打我,这不,我听我儿说西洋人在海外抢了不少好东西,爷爷我也想去海外看看。”
西夷在海外劫掠财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凡是有能力的,都在组建船队,以出海经商的名义去大海上抢劫。
当然,出海劫掠,只靠普通的商船那是送菜。
故而,大家都明白贾赦口中的船是什么样的。
“这颗夜明珠若是不够,我这还有几份出海的批文。谁有船,赌一把,我若输了,这颗珠子跟出海批文就是你的了。”
出海批文?这可是好东西啊!
朝廷虽然开了海禁,可出海经商那是要朝廷批复的,要不然就是走私。
“赦公若是想出海逛逛,鄙人手中倒是有一支船队……”
果然,只要鱼饵够大,就会有鱼饵上钩。
只见一名跟赦大老爷赌了一个上午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笑呵呵说道:“鄙人手中的船经过了改装,上面还装备有火炮……”
“哟?还有火炮?炮管子粗不粗?先说好,咱不敢犯法的事,你这船来路正不正经?”
赦大老爷差点就冲动的动手了,不过他还是按捺住冲动,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询问其中的细节。
那中年男人拍着胸膛回道:“那必须正经,鄙人的船都是在官府备案,那些火炮,也是有着市舶司的批文。”
就等你这句话了!
根据贾琮的调查,徐靖隆这厮为了防止兵部的人查到相关线索,跟松江市舶司的人串通好了,给卖出去的火炮都备上了合法的批文。
只要顺着这个批文查下去,绝对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些卖出去的火炮。
这中年男人馋贾赦手中的出海批文,贾赦却是在馋这人的身子……
估计是为了百分百的拿到贾赦手中的出海批文,中年男人甚至将他的诚意摆在了明面上。
“赦公若是只为了出海去逛逛,也不必拿这等无价之宝来赌。鄙人倒是有个提议……不过此处吵杂,还请赦公移步楼上一叙。”
四周的人不满了起来,可似乎都是顾忌这人的身份,一个个连愤怒不满的神色都不敢露出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贾赦颇有兴趣的随那人登上了二楼。
……
赌坊对面的茶楼上,贾琮与老十三正坐在雅间品着香茗,听着亲兵不断传来赌坊中的消息。
“上钩了,那几份出海批文果然是个香饽饽,他们甚至都不顾及我爹会不会瞧出那批火炮的问题。”
刘恪也没想到金陵城的这些人胆子会如此之大,那是贾恩侯啊,他儿子可是掌管工部火器的制造与售卖。
“真是疯了,他们就不怕引火烧身?”
贾琮却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只要能拿到出海批文,正大光明的扩张船队去海外抢银子,赦大老爷算什么,只要有机会,他们敢把皇帝老爷绑了卖给西夷。
“都在赌,咱们在赌这些人急着扩张船队,他们在赌我爹真是为了玩。”
这也是贾琮为何要让赦大老爷演这出戏的原因,估计除了国朝两大老纨绔,别人唱这出戏,没人会信啊。
毕竟贾恩侯这种人,为了玩什么事干不出来?
拎着只大公鸡满金陵的赌,输急眼了连出海批文都拿的出来。
出海逛逛打上几炮?
那是贾恩侯,太正常不过了。
……
果不其然,在午膳吃过没多久,赦大老爷就在几人的搀扶下,醉醺醺的爬上了马车。
他甚至在进了马车还露出半个身子,朝着那中年男人笑呵呵拱手。
“老季啊,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出海的事。放心,出海批文的事就交给我,我儿子是永丰侯贾琮,就没他办不成的事!”
那老季也是陪笑回礼,一个劲的向赦大老爷保证道:“赦公且放心,鄙人已经给您准备好最大的船,最粗的炮管子,一定让您玩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