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下去人头飞起,血污之气在距离京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弥漫开来。
好在正值冬寒时节,虽是天黑不久,但此地除了冲突的两家人外,没有半点人影被吸引而来。
这就给了贾琮太多可操作的空间了,譬如先下手为强,譬如我说你家窝藏了反贼,你没有也得有!
与赦大老爷的莽不同,贾琮长刀前指,咧着嘴呵呵冷笑:“窝藏反贼,颍川郡王府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造反二字一出,刘治只觉得脊背疯狂的往外冒冷汗。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耻了,可没想到眼前的贾家小儿比他还要无耻。
“你胡说……”
否认是必须的,可贾琮稍微撩了撩他的衣袍,露出篆刻五爪金龙的御赐金牌,眯起眼睛说道:“本侯是不是胡说,那要看王爷怎么做。这夜黑风高,最适合杀人灭口……咳咳,不对,最适合平叛杀贼。我爹身上兼领的皇差可至今还没免去,本侯自己呢,别的不多,就是这可先斩后奏的御赐之物不下三个……”
话到最后,刘治从贾琮的双眼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这厮,似乎……真的……有可能在此地杀了他!
“王爷最好考虑清楚,该给我们父子一个怎样的交待!”
看似是双方在对峙,颍川王府的人要比贾赦父子带来的人更多。
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发现,颍川王府的护卫一个个都在无意中呈退缩之态,握着长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刘芒被赦大老爷抽得死去活来,哪怕贾琮已经与刘治开始谈判了,赦大老爷手里的鞭子都没有停下。
儿子凄惨的求饶声令刘治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还是藏在马车中的某位妾室提醒了一声,这才想起了他的儿子还在挨打。
“贾恩……荣国公,本王认栽了!”
刘治这回还算克制,将自己对贾家人的憎恨隐藏的很好。这可是城外,在这里撂什么狠话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再说了,自己的儿子还在对方手里呢。
“还请荣国公罢手,本王……择日,本王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哦?颍川郡王也知道负荆请罪这四个字?真是稀奇!”
赦大老爷在看到儿子提醒的眼神后,总算罢了手。
刘治刚想让仆人去将人抬回来,却见赦大老爷的马鞭又一次一挥,将其拦住。
只见赦大老爷盯着刘治的眼睛,讥讽的笑说:“本公不信你!”
……
入夜后的北地可以说是冰天雪地,冷风一吹,刘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已经被贾家逼到了墙角,后退不得。
“荣国公如何才能放过吾儿?”
贾琮挑了挑眉,摇头道:“郡王爷说错了,不是放不放郡王爷的犬儿子,而是郡王爷该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谋反的嫌疑给去掉!”
私仇与公事绝对不能混为一谈,贾琮才不会给刘治任何攻讦他们的借口。
占领制高点,才能放开了手脚去报仇。
刘治见贾赦不上当,只得苦涩的朝着贾赦作揖求饶。
“荣国公明察秋毫,还请为本王洗脱嫌疑,颍川王府感激不尽!”
赦大老爷终于收起了马鞭,哈哈大笑。
“早这样就对了嘛,本公也是奉旨办差,这贼人残忍狡猾,除夕夜都敢潜入宫中欲刺王杀驾,颍川郡王作为宗室中人,身份尊贵,万一被贼人害了,陛下还不得伤心欲绝,辍朝三日?”
刘治垂首躬身,死死压制着心中的恨意。
“荣国公说得对,本王还得感谢荣国公为本王除去这个祸害……”
“贼人狡猾,本公担心王府的护卫仆人中混杂了其他贼子。所以,还请郡王担待了……来人,给本公搜!”
贾琮在心中给赦大老爷比了一个赞,老爹威武,都到这个份上了,贾家岂能轻易饶过颍川王府。
刘治被赦大老爷的“无耻”气的眼皮都在狂跳,可形势不由人,他明白这个时候敢有半点阻拦,恐怕就要被贾家父子扣上造反的罪名了。
荣国府的亲兵还算知礼守礼,没有去惊扰马车中的女眷。
但那些原本带出来准备送给太上皇的金银宝物,就被荣国府的亲兵一一翻了出来。
火把的光芒虽然昏暗,可整整两大箱子的金银珠宝,还是令赦大老爷的眼睛放光。
“这些东西都是赃物,是贼人用来招募人手谋划骑兵造反时,好用来购买粮草军械……本公要带回京城仔细调查甄别!颍川郡王,你觉得本公说的对不对?”
呼呼呼~
刘治都快被贾琮的不要脸气死了,不断的喘着粗气。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只得咬牙说道:“荣国公说的对,合该如此!”
……
等贾家众人的身影已经远去,刘治才重新登上了马车。
马车中垂泪的姬妾令他十分的烦躁,啪的一声直接甩了其一巴掌。
“本王还没死呢,哭个什么丧!”
年轻美貌的姬妾没想到自己的我见犹怜换来的会是一巴掌,顿时止住了哭声,只是默默的捂住了红肿起来的左脸,小声道:“妾知罪,还请王爷息怒。”
她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老不死会命人将她打死扔去乱葬岗。
车外的管家也不敢吱声,整个车队都沉默的呆在原地,唯有马匹不时跺跺马蹄,嘶鸣一二表达着不满。
一直到刘治重新恢复了理智,动了动快要冻僵的腿脚,冲车外喊道:“先去前面驿馆休息一夜,明日咱们回京!”
贾家父子抢走了他带来的财物,空着手自然是不能去皇陵了。
既然跟贾家暂时达成了交易,想来再回京去,贾家人也会遵守约定不再找颍川王府的麻烦。
而且他明面上自然不会再与贾家发生冲突,但内心中已经酝酿起了对贾家的报复计划。
……
城西不远的地方就有贾家的庄子,贾赦父子二人带着人马在庄子里休息了一夜后,派了两人回京报信,随即往京城西北方的昌平州赶路。
经过两日奔波,父子俩带着那两箱从刘治手中薅来的金银珠宝,抵达了天寿山下的皇陵卫大营。
皇陵卫是大夏三大强卫之一,平时负责皇陵的守卫。
太上皇圣驾驻跸皇陵,便是贾赦父子,也是通过了层层守卫,才通过皇陵卫大营,来到了位于皇陵卫大营正中心的皇家别院正殿。
老爷子明显是来躲清闲的,他的身边只有戴权一人陪着,两人正悠哉悠哉的下棋品茶。
“臣拜见圣丿……”
“行了,有事就说,没事赶紧回京去,别来打搅我!”
老爷子烦躁的摆摆手,打断了贾赦父子的大礼参拜。
呃~
贾赦与儿子对视一眼,父子二人还真被老爷子的这句话给说懵了。
他们……貌似没什么要紧事要给老爷子禀报,总不能直接说我打劫了您的堂兄,来这里避避风头吧。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老爷子疑惑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转头看着殿中迷茫犹豫的父子俩。
“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这话是冲贾赦说的,相比猴精猴精的贾琮,老爷子明显对贾赦这个老小子更不放心。
这老小子打小就莽,每次闯祸就是这个表情,至今都没什么长劲。
呃……
面对老圣人,赦大老爷总觉得屁股疼,有些怕怕的。
这个时候唯有卖儿子才能躲过一顿揍,所以……
扑通~
贾琮只感觉有人推了一下他,不自觉的就往前一个趔贴扑倒在地。
爹,您可真是儿子的慈父啊!
“贾赦,你……真是……把你老子的脸都丢尽了,竟然拿孩子当挡箭牌!滚,滚,滚……不对,大伴,将贾赦拖出去,杖二十……杖十,再去书房抄写经书!上元节前,抄不够百篇,就给朕跪在祖宗牌位前别起来了!”
原本还想着能借卖儿子躲过一顿揍,不想老爷子嘴角抽了抽,直接略过了讯问就判了他的杖刑。
不等他求饶,就被戴权亲自领着,来到了偏殿中。
赦大老爷一进偏殿就发现了一桩稀奇事,只见偏殿中的长凳上趴着一个人,正露着白花花的屁股,嘴巴里还咬着木棍。
“咦?老十三,你怎么在这?”
刘恪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刚要侧身去看,却听啪的一声响,木杖就落到了他的屁股上。
呜……
“殿下昨日突然跑来皇陵,说是要在圣人跟前尽孝。可今日一早将庶人忭打得下不了床,圣人就罚了他杖刑,一会行刑完,恩侯正好与十三殿下一同去书房抄写经书。上元节时,正好一同烧给祖宗们。”
……
正殿中的贾琮,一边给老爷子讲述着京城发生的事,又如实的将他们父子与颍川王府的冲突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手法粗糙,刘治怎么说也是皇族宗室,幸好是在夜晚无人时,要不然朕都不好保你们父子。”
到底是自己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儿孙,相比一个快要出了五服几乎没什么利害关系的宗室子,老爷子还是更看重贾赦父子二人。
他让贾琮取来纸笔,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贾琮凑上前去,只见老爷子写道:颍川郡王悖理无状,毫无长辈风范,于御前欺负朕之孙女。念其乃皇族近支,又年事已高,责令其子代父受刑,入宗正寺受杖刑三十,抄写《礼记》百遍,并罚颍川郡王府一年俸禄,交由文安公主以做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