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亲军卫自成军后共有两场战绩,一是京营大校场力克羽林郎,二是铁网山围猎近乎全歼瓦剌白狼军。
特别是铁网山一战,让虎贲军以及他们手中的新式燧发枪名声大噪,京城上至八十老者下至六岁稚童无人不晓。
但千里之外的山东除了能收到京城信息的官员外,便是山东士绅都只是偶有所闻,根本没有意识到燧发枪的可怕之处。
更别提草寇般的白莲教了!
“第一列,射击!”
砰砰砰……
与传统的火铳不同,燧发枪的射程、精度、射速都有了跨越式的提高,要不是技艺实在不成熟,贾琮跟工部所提的膛线都能给它磨出来。
魏侗脸上的冷峻、平静以及自信,让手底下的儿郎面对冲杀过来的白莲教匪徒时,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第二列,射击!”
砰砰砰……
第二列接替射击,前后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第三列就已经瞄准扣动了扳机。
六百人的队伍分成六列,一列百人,在并不宽旷的北城门内封堵了匪寇侵入城中的路径。
噗噗噗噗……
燧发枪的精度相比弩机来说还是略有差距,但三段击、六段击的列队排射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白莲教匪寇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喊杀声被扼在了喉间,随后被涌上喉腔的血沫子吞噬。
近两千人的先头部队只在一瞬间就倒下了差不多两三百人,躲在后排的黄巾头领在短暂的震惊后,亡魂大冒,扭头就想逃跑。
可他忽略了一点,三日不封刀以及兖州城中的金银女人,早就让憋了许久的白莲教匪寇疯狂了。
城外的人还不知道虎贲军的强大,见城门打开后几乎疯了一般往里挤,深怕自己错过了城中的女人与财富。
砰砰砰……
城内的单方面屠杀还在继续,城外的疯狂匪寇还在往里挤,黄巾头领竟然被不断涌入的人马硬推着往枪口方向移动……
轰!
虎尊炮再次发威,还在叫骂想要阻止往前冲的黄巾头领被炮弹拦腰砸断,涌进城中的匪寇再一次被火炮犁出了一道血痕。
飞溅的断肢、喷洒的污血、散乱的内脏让已经挤入城池的匪寇稍微清醒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城中的情况。
喊杀声在火枪的击发声中逐渐停息,官军的前方五十步处早就堆满了尸体。
逃!
危机骑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但城门的门洞早就被不断涌入的人马堵死了,后路已断,只能拼尽全力往前冲了。
魏侗的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笑的肚子痛了。
御猫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怪不得大人不让他们用土石等物彻底堵住城门,而且特意漏出城门处的防御薄弱点,原来是在给他们虎贲送功劳啊。
这黑黝黝的门洞似乎成了虎贲军的功劳簿,还是自己直接拿笔随便写的那种。
“第六列,射击!”
砰砰砰……
整整半个多时辰,枪管都被打得开始发烫了,甚至有一名虎贲兄弟手中的燧发枪炸了膛,耳朵被炸去了半截。
好在不致命,医官在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将其带去了后方。
魏侗看着快要将城门堵住的匪寇尸体,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立刻招呼传令兵,吩咐他去城头报信。
“盾手上前,弓箭手预备!”
咔咔咔咔咔咔……
早就预备好的盾手速度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随着一阵箭雨覆盖压制后,魏侗一声令下,高大的盾牌如同移动的高墙,缓缓前压。
偶有想要最后拼杀一次的匪寇也被箭雨压制,官军逐步往前,一直将前线压到了城门门洞处。
“撤退!撤退!”
白莲教的人终于清理出了一条退路,刚刚想要逃出城去,却已经迟了。
轰的一声,城门后燃起熊熊大火,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啪啪啪啪……
不断响起的陶罐破碎声响起,火势骤然直冲天际。巨大的火墙彻底隔绝了城门内外。
贾琮将手头仅有的猛火油几乎都用在了此处,同时也昭示着陆续冲进城门的三千白莲教匪寇的结局。
“刺!”
噗噗噗噗……
长枪顺着盾手特意预留的缝隙一次次刺出,很快就终结了冲进城门的最后一批匪寇。
“关门!”
城门缓缓被将士们关上了,重新抬来的门栓按好后,将士们还用土石进行了最后的加固。
叮叮叮……
时间才到申时二刻,韩通就已经咬牙下令鸣金收兵了。
贾琮持刀的右手臂酸痛无比,要不是刀柄早就用布条缠在了手上,估计这会他连刀都握不稳了。
他看着城头疲惫不堪的将士们,转头跟贾十一吩咐道:“十一叔,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韩通都快气疯了,明明已经攻破了城门,可陆陆续续三千人冲进去了,到最后除了听到火炮的响声,最后连一个跑出来的都没有。
等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时,贾家小儿竟然用猛火油制造了一道高大的火墙,隔绝了城内对外的道路。
不用说,那冲进兖州城的三千人马已经没了。
但他现在只想弄清楚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他收到的情报没错的话,整个兖州城能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三千。
哒哒哒哒……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大军还未喘口气,大军左侧竟然又出现了那支黑甲骑兵。
回撤的白莲教匪徒来阵型都来不及摆开,就被神武铁骑从中间凿穿,这一次因为来不及阻挡,竟然被骑兵直接杀到了中军处。
领头的贾十一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跃马直冲大旗下头戴金色头巾的中年男子……
“我命休矣!”
韩通大惊失色,浑身竟然僵硬的不能做出丝毫的躲避动作。
当~
不知是不是韩通命不该绝,贾十一的刀竟然被旁边一人的长枪打得微微一偏,只砍在了韩通的右肩处。
一击不中,贾十一没有半点留恋,抽刀就走。
骑兵冲阵,最忌讳的就是拖泥带水。跟在贾十一身后的神武营兄弟乘势就是一刀,直接砍断了高高矗立的白莲教明字大旗。
哒哒哒哒……
黑甲魔神如疾风一般,自东向西凿穿了白莲教大军,随后调转马头,拍马疾驰再次杀向中军方向,吓得韩通连肩膀处的伤口都来不及包扎,连忙遣精锐阻挡。
这一次的冲阵阻力明显大了起来,贾十一知道机会已经错失,稍微偏了些方向,擦着白莲教中军穿插了过去。
再次凿穿了大军阵营后,神武铁骑远远停在了泗水河边,遥遥相对。
白莲教的人无不胆寒,韩通一边组织防御,一边慢慢后撤回营。贾十一没有下令再次冲阵,哪怕今日神武铁骑没有参与防御战,但他不想神武铁骑有太多的伤亡。
六百余黑甲铁骑远远地吊在白莲教大营的不远处,韩通直到回了大营,摆好了拒马桩,安排好了各种防御手段,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让斥候去查清这群黑甲骑兵的行踪,我觉得他们随时可以袭营。”
韩通第一次对朝廷的骑兵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同时也对兖州城的指挥者贾琮深恨不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当他浑身血污回营的时候,往日对他敬如神明的白莲教教众,眼中明显的露出了不可思议与震惊之色。
原来,大明王也会被人间刀剑所伤!
那么,大明王传授他们的金钟罩功法,真的无法阻挡朝廷的刀剑!
等帐中只剩宋金星等几位韩通的亲信部将后,其中一人试探性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哥……明王,我们不能再耗在兖州了。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了,万一朝廷的大军回援,我等怕是要被前后夹击。”
“不行……”
“不行!”
韩通与宋金星几乎同时出声驳回,韩通示意宋金星:“先生请说。”
宋金星向韩通拱手:“如今的形势,兖州不得不打,而且必须拿下,哪怕付出再多的牺牲也要拿下兖州城,否则对明王的威信有极大损害。”
“是这个道理,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韩通能一次又一次的拉起大队人马对抗朝廷,对人心的把握还是很强的。
连续两次强攻兖州不克,损失了数千人马,并且当着手下人的面被破了刀枪不入的神话,若不拿下兖州城,他的威望将不复存在了。
“让人去联系张崇芳、李多阳,上次他们的要求我答应了。唯一的条件便是让他们速来兖州,三日后三路大军强攻兖州城,所获财物平分,但贾家小儿的人头,我要了!”
……
实际上兖州府境内的白莲教乱匪可不止韩通这一路,天王张崇芳、三阳王李多阳各有一万余的人马正吊着朝廷两只大军兜圈子。
刘恪原本已经在宁阳县西南的丘陵地带发现张崇芳的踪迹了,可他却收到了消失多日的徐晋书信。
张崇芳以为自己智若武侯,吊着朝廷的亲王在山东大地上兜圈子,实际上他已经慢慢被刘恪骗入了徐晋早就布好的口袋阵中。
当他收到韩通的结盟信时,他刚带人过了洸水距离兖州府城不过二十余里。
李多阳也是差不多得经历,连续与任城卫的大军进行了不大不小的遭遇战后,似乎胜了又似乎没胜。
打打停停,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自邹县方向来到了白马河边。
“大王,任城卫的人又追过来了,这一次他们的人马好像有多了些。”
李多阳将手中的信件往怀里一塞,皱眉思索了片刻。
前往河水还未解冻,河面上半条船只都没有,好在还有一座木桥。
“速速渡河,然后将桥给本王烧了。”
“大王,那咱们还怎么回去?”
听到手下人的疑问,李多阳呵呵一笑:“回去做什么?本王带你们去兖州城享福去!”
……
徐晋已经在沂水边得小镇上住了有段日子了,兖州的情况他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小徒弟果然没有令他失望,不但以三千人的兵力,扛住了五倍之敌的强攻,而且让韩通的人马损失惨重。
贾十一自前日出城,一直神出鬼没,逼得韩通的人马只能龟缩在大营,连一场正经的攻城战都组织不起来。
倒不是韩通非要等候张、李二人的兵马齐聚在攻城,而是这支黑甲骑兵太不要脸了。
只要他一组织出营攻城,贾十一就会带人冲阵,来回穿插。
冲一次白莲教就要损失几百人,而韩通组织起来的骑兵,根本就不是神武铁骑的对手,甚至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
徐晋笑呵呵看完了手头的消息,询问坐在火盆前烤火的唐武:“信送出去了没有?”
唐武抬起了头来,拱手回道:“属下已经让人快马送去兖州,估计这会小贾将军已经收到了您的手书。”
“那就好,那就好。为了全歼这群乱匪,我可是拿我徒儿的命在赌啊。”
徐晋不由有些愧疚,虽说贾琮的身边有精锐护卫,便是兖州被攻破,贾家的亲兵与皇帝派去的护卫不会让贾琮真的出事。
但战场的上的事,谁也说不准的。
“那大人为何还要冒这个险?虽说早一点让十三爷与任城卫强攻不能尽全功,但击溃这几支乱匪还是不成问题的。”
唐武的询问让徐晋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凝重,他长叹了一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不能斩草除根,也许夏秋汛期但有大水,白莲之乱就又要在山东大地上重演了。”
……
“老师这是拿我作饵了?”
贾琮不由苦笑连连,怪不得兖州城被围六日了,忠顺王刘恪与任城卫的大军还未回转痕迹。
他看向桌上的舆图,以兖州为中心,北侧是宁阳,东侧是曲阜,西侧洸水阻挡,南侧是泗水与白马河。
“河上没有了船只,几座桥梁皆以被毁,那么……”
白莲教的三万匪寇汇集在一处,以兖州城为鱼饵,朝廷的大军将可以尽情的发挥,将这群祸乱山东的乱匪尽数绞杀。
“将军,钦差大人已经调漕运总督府的漕兵急速北上,今日一早两万漕兵已经抵达济宁城。按照钦差大人的安排,明日清晨,济宁、宁阳以及度过白马河的任城卫将同时抵达兖州城附近。钦差大人也将自曲阜方向出发,到时还请大人尽量想办法骗白莲教的人攻城。”
贾琮点了点头,刷刷刷写了一封回信,封好后珍重递给了前来送信的羽林暗卫。
等送人出城后,贾琮眺望不远处的白莲教大营。
“还真是越来越多了,老师这计划,可算是把我骗惨了!”
贾琮吐槽了好一阵,徐晋拿他作饵,说生气吧谈不上,就是有种莫名的不甘。
唉,当棋子的感觉真不好。还是得赶紧成长,以后他也要当下棋的人!
“大人,给十一将军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吕效祖这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没有上持刀与敌拼杀,不过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随时处于紧张的状态中。
兖州城数万军民的粮草供应,军械的补充以及青壮募集都要他亲自安排,让这位二甲出身的清贵文官第一次明白了武人的不易。
同时也对主持兖州防御战的贾琮倍感尊崇,荣国府不愧大夏顶级武勋家族,小贾大人才多大年纪,竟一计又一计,将城外的白莲教匪徒耍得团团转。
自白莲教匪寇攻城至今,六日时间,官军以死伤一千一的代价,拼掉了韩通手下四千余人。
而且在官军战力不足以继续与白莲教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六百神武铁骑主动出城,硬生生逼得白莲教的人马不敢出营,给了兖州城三日宝贵的时间。
想到这里,吕效祖正了正衣冠,心悦诚服的作揖大拜:“兖州能撑过来,全靠大人智计无双,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贾琮被吕效祖的突然拜礼吓了一跳,忙伸手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吕效祖坚持一拜,随后才起身笑说:“说实话,下官以往对武勋武人多有鄙夷,这一次山东之行,却让下官深感武人不易。特别是大人的神机妙算,让下官大开眼界。原来战争的残酷,根本是文字无法描述的。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有一点吕大人说错了……”
“还请大人指点!”
贾琮指了指城头围着篝火取暖的将士们,郑重说道:“兖州城能保住,离不开将士们出生入死,离不开兖州城百姓的支持。”
说着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吕效祖身上,微微一笑:“也离不开吕大人数日不眠的操持,若没有你的操持,我与城头的将士以及青壮民夫估计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所以啊,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胜利,本官将如实上报陛下,为将士们也为你吕大人请功!”
城外的白莲教匪寇越聚越多,贾十一已经无法做到什么威慑了,奉贾琮之令火速回城。
入夜时凡参与守城的军民认人拿着大碗享用着美味的肉汤,贾琮没有告诉更多的人明日的计划,只是召集校尉以上之人入府衙议事。
等贾琮将徐晋的计划讲出来时,整个府衙大堂都陷入了欢腾。
他娘的,兖州城为围了整整六日,身边的兄弟死伤了千人之多,让这群热血男儿早就安耐不住了,终于要到报仇的时候了。
贾琮一直等众人欢呼完之后,立身击甲,大喝道:“众将士听令!”
众人齐齐立正,拱手齐喝:“末将在!”
“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一早与本将出城杀敌,尽诛白莲匪寇,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谨遵将军之令,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