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锃羽回家的时候,我和莫苏已经睡觉了。

莫苏很黏人,平日里都是莫锃羽带她睡,换了我,她百般不适应,哭的声嘶力竭。那样柔软的一个小东西,哭起来发出的声音却那样大,我实在没有办法,抱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终于把小家伙哄得心满意足,唆着手指睡着了。

他回来的时候,先过来看我,然后看看莫苏。

莫锃羽的身上传来浓重的烟气,我挥了几下手,道:“去洗澡。你平常不是不抽烟吗?”

“不是我抽的。”

“我好累……莫苏闹到半夜才睡。”我捂着脑袋,“我现在睡着脑子里都是她哭的声音。”

“怎么会?莫苏很乖的,平常哄哄就睡着了。”莫锃羽诧异,“你喂奶了吗,尿布换了吗,”他熟练地摸了摸,莫苏该换尿布了,小屁股已经被溺的红彤彤的。

“唉。”莫锃羽没说什么,从今以后只要外出,也带着莫苏。

身体好了之后,酒吧的事情他慢慢开始交给我去做,酒水供销,演艺策划,还有日常的账目和酒吧的管理。

乐城是座古城,当地的生活节奏虽慢,但是游客一直络绎不绝,期待能在这里放松心情,来一场艳遇。所以酒吧生意一直不错,我接起酒吧之后,莫锃羽就彻底放手不管,全心全意地带莫苏。

真心感谢梅悠当年的教导,让我处理起这些琐碎事务毫不费神。

“苏姐,签单子。”每天下午3点,是送来酒水的时间。我看了看单子,到外面看了下,签字示意伙计往里搬酒。

从上午到下午4点钟这段时间,酒吧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意。

今天晚上表演的一个歌手正抱着吉他坐在表演台上自弹自唱,看我望向他,粲齿一笑,“苏姐,想听什么我给你唱。”

“来首《那些花儿》。”我笑吟吟地点歌。

小伙子的声音有些低沉的沙哑,我手里拿着单子,坐在吧台的高椅子上,静静听他开口“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一曲完了,小伙子问我,“苏姐,我唱的怎么样?”

我半天失神在歌声里,回过神来才赞道:“唱的真好。你来多久了?”

“二个月零十天了,再有二十天我就走了。”他回我。经常有旅者,来乐城干干短工,长则三月,短则几日,攒够了旅费就动身往下个景点去。

在乐城里生活的人,要么是当地人,要么就是刻意来这个城市安家的人,比如我和莫锃羽。

我对这个阳光的大男孩颇有好感,和他简单聊了几句。

“准备去哪?”

“叶城。”他回的干脆,“我喜欢唱歌,我想去星光碰碰运气。”

“想当歌星啊?”

“是啊!我写了很多歌的。”

“出了名,给我寄张碟片,苏姐也好跟人说,我这里还出过大歌星呐。”我打趣他。

年轻的小伙子笑的阳光灿烂,拨动了几下吉他继续唱歌。

远远地莫苏就摇摇晃晃进了酒吧的门,看见我就过来了。

孩子长得很快,从小小的一点,很快就长成了粉琢玉雕的小美人儿。

莫锃羽说我觉得孩子长得快,是因为我带的少。从出生到现在,确实都是莫锃羽一手照料的。

莫苏现在还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只会对莫锃羽叫声“咩……”当时

想了半天我才想起来是叫妈,躺在**笑的浑身打颤。

莫锃羽激动地拎着莫苏转了好几个圈,努力诱骗,“再叫一声叫爸爸。”

莫苏眨了下眼睛,吐出个泡泡,“咩咩……”然后就闭嘴了嘴巴,再也不肯发出多余的音节。

莫苏学说话慢,但是学走路却很快,一刻也闲不住,现在晃晃悠悠也能走几步。

莫锃羽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莫苏一不小心摔了。

我张开手把她抱在怀里,道:“莫苏。”

她“咕”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和莫锃羽都没有和孩子说话的时候就故意发出可爱声调的习惯,平常同莫苏说话都是一句是一句,从来不说诸如“这是桌桌,椅椅”之类含义不明的话。

她指着吧台上方一溜的倒挂高脚酒杯,“啊啊”地指给我看。

莫锃羽进吧台看账,我就陪着莫苏玩了一会。

董老很喜欢莫苏,所以莫锃羽时常带着她去老人那里玩,上次老人家一高兴,将个上好的和田白玉吊坠给了孩子,现在就挂在脖子上,白玉红绳,在白嫩可爱的颈前晃动,我拿着玉坠细看了看道:“这礼也太重了。”

“老人开心就好。”莫锃羽道,“下个月董老过寿,想想回份礼给他。”

我“唔”了一声,跟他们一起出了酒吧往家走,准备吃个晚饭再来。

路上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走几步回头却又看不见,心下纳闷,再次回头的时候莫锃羽问道,“你老回头看什么,是不是忘了东西?”

“没啊。”想想觉得还是要说,“今天阿丁跟我说,最近几天晚上酒吧都有几个熟面孔坐在不同的位置上,一晚上就点杯汽水,一动也不动。咱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莫锃羽握着莫苏一个劲扯他脸的小手,皱起眉头道:“这里是乐城,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么会被盯上?”

“前几天陈飞要在店里出货,我没答应。”我说道。

“陈飞?新来的不用管,会有人给他长规矩。”莫锃羽说的轻描淡写,“最近你等我来接,晚上我哄莫苏睡了后就来。”

花了心思,给董老准备了一幅万寿无疆图,是莫锃羽托人买来的真品。

赴宴的时候,我特意找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又将头发挽了起来,换了一双粗跟的高跟鞋。莫锃羽正给莫苏扎头发,粉红色的泡泡袖小礼服,两根小辫上都缠绕了银色的闪光皮筋,再戴上个公主箍,莫苏对自己的这身裙装似乎很不满意,揪了裙角可怜巴巴看着我。

看来这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样,都不太喜欢穿裙子,迈不开腿。不过莫锃羽倒是很喜欢公主裙,整日里将莫苏打扮地如同小公主一般光彩照人。

莫锃羽抬头看见我,随手打开衣柜挑了一条红色的宽腰带,又加了条珍珠项链。

红色的宽腰带显得腰细腿长,珍珠项链添了几分贵气。他这才点点头,道:“这样好。”

莫锃羽平日里对我的打扮从不指手画脚,但是总是会恰到好处地做一点增添,他给出自己的意见的方式让我很容易接受。

如此打扮完毕,我们带着那幅万寿无疆图,就去了董老住的转角楼。

屋子里不少人,我却谁都不认识,跟在莫锃羽身后抱着莫苏跟谁都点头微笑,就等着吃完饭赶紧回家。

董老还没有出来,听说是跟人在屋里说话。

莫苏看见人丝毫不怕,但是不喜别人抱她。

好在能出席董老寿宴的,也都是各界有专长的人物,谋界之人,擅察言观色,应对得体,待到一人扶着董老出来,才开了席。

那人,一头妖娆的长发剪去了大半,穿了身素蓝色的长旗袍,扶着头发花白的董老出来的时候,艳惊众人。

董老笑着跟大家介绍,“这是邵氏集团的何小姐……”

莫锃羽给我夹菜,凑到我耳边道:“苏凌,她都忘了。”

我低下头去吃,听得到她妙语如珠将董老时不时哄得开心大笑。

尚未散席,莫锃羽就借口莫苏困了要早点回去带着我退了出来,车子没开出多远,我叹了口气,道:“月少怎么会放宝儿到乐城来?”

莫锃羽将车停好,带着我往酒吧走去,道:“听说星光想在乐城建个影视基地,有人给她引见董老。她虽然什么都忘了,做局做生意的本事可没丢下,去年一年就帮邵氏做了几笔大生意。”

月少不是个简单人物,短时间内就让邵氏在经历了风波后依然稳定发展。

去年的动**早已过去,现在心下想着如今的平静生活,就觉得能这样退出很值得庆幸。

月光明亮,莫苏已经在莫锃羽怀里睡着了,我挽着莫锃羽的胳膊,两人一步步向家走去。

“苏凌,”他侧过脸来看我,长睫毛下是漂亮深邃的眼睛,“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我回望他道,“我也是。”

如果,莫锃羽没有遇见我,只能在擅长的谋划里燃烧灵魂,为母亲悲剧一生背上沉重的枷锁;如果,我没有遇见莫锃羽,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将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完成,如同设想般全身而退。

少年时,我性格张扬不知掩饰,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也不能接受他粗鲁的保护手段,与他决裂后独自经受成长,早已经忘记了我还能被人保护。

成年后,他谋算细密步步为营,用自己的方式将我所有的期望实现,陪同我走过所有的人生难关,只为了内心最初的萌动与依赖。

性取向从来没有影响过我们的感情。

我叫苏凌,是个娘T,他叫莫锃羽,是个小受。

这一生,前路漫长而孤独,我们决定彼此依靠,一起走完这段路。